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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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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哥。”同薛有年分开后,刚走进教室的顾熙,就被迟然叫住了。

    “我昨天…没怎么看时间,你走了以后才发现时间有点晚,没害你回不去宿舍吧?”迟然犹豫着问。

    顾熙看了看他,发觉他今天看起来,比昨天早上好了很多,就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没影响。”

    大课间上操期间,顾熙路过薛有年班的队伍时,瞅了几眼,没看到薛有年。

    也许还没下来,或者去做题了。他想。

    顾熙不知道的是,此时,薛有年和张小言正站在教学楼二楼的东北角。

    “上次,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了,”薛有年背靠窗,看着张小言,“不要欺负你们班那个女生了。”

    “说过。”

    “那昨天晨会上的通报批评是怎么回事?”薛有年嘴上还是挂着微笑,但眼睛没有在笑。

    “他打我兄弟啊,所以我就和他打架了。”张小言耸耸肩。

    “你兄弟欺负女生,你还见不得他们被人碰一下了。”

    “我和他们说过了,以后和白安安井水不犯河水,你听谁说的我们又欺负她了?”张小言有些愤怒。

    “顾熙说的。”薛有年的语气稍微软了一点。

    “你他妈信一个外人说的,也不信我说的?”张小言嗤笑了一声,看着薛有年,“好学生,你这会不去上操,不怕被老师抓到,通报批评吗?”

    “我请过假了。”薛有年盯着张小言,“别转移话题,我希望你能去给那个女生道个歉。”

    “我他妈为什么要给她道歉?”张小言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老子最近又没整她。”

    “没整她顾熙能和你打起来?”

    张小言不说话了,然后他看着薛有年,看了一会,突然无所谓的笑了起来,“你他妈管我整没整她?顾熙说什么是什么,我说的都是放屁呗,反正你也不信。”

    说完,他转身走向东北角的小楼梯,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看着薛有年,“既然你相信我整她了,那我就真的继续整整她好了。”

    他发出一声怪笑,然后走下了楼。

    薛有年背靠着窗,低下头盯着地板看了一会。最后,他啧了一声,觉得有些烦躁。

    那天,张小言其实确实是没有看到自己的两个兄弟,以卫生巾为由戏弄白安安的。他走到走廊时,只是看到了顾熙把什么东西拍在了自己的兄弟嘴上,而后他的两个兄弟面色都不太好。

    他脑子一热就拽过了顾熙,犹豫了一下,然后给了他一拳。打完后,他才想起来,眼前的人是顾熙。

    梁子真是结下了。那一瞬间,他想。

    此刻,张小言阴沉着脸,站在楼梯间,回想着顾熙和自己的两次打架。而后他又想到了薛有年对自己的不信任。

    他突然生出了一种报复心。

    张小言其实是薛有年的表弟,他们有共同的姥姥姥爷,他们的母亲,是亲姐妹。

    但同样的家庭,可以培养出截然不同的孩子。薛妈温柔贤淑,而张小言的母亲,却脾气暴躁。

    薛有年一直记得,自己小时候,第一次去张小言家中时,张小言的胳膊带着伤,眼神有些畏缩。中午吃饭时张小言抱着饭碗,坐在桌边,不敢说话,也不敢看自己的父母。

    “妈妈,我们以后可不可以经常让言言来家里吃饭?”离开张小言家后,薛有年扯了扯薛妈的袖子,问。

    薛妈低头看了看薛有年,摸了摸他的头,说,“好。”然后她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在为自己的妹妹叹气,还是在为张小言叹气。

    后来,每逢周末,薛有年就会带着张小言回家吃饭。有时,张小言的父母心情好,会允许张小言在薛有年家中住一晚。

    那个时候,薛有年对张小言而言,意味着庇护。后来,因为薛有年家搬家了,两人的交集便变少了。

    张小言记得父亲把母亲推搡在地上,用一根木棍抽打她的情景,记得母亲嘶吼着跳起来捶打父亲的情景,也记得那些拳脚落在自己身上的时的触感。

    他恨这个家庭,由此引发了他对周围人群的恨意。

    凭什么那些人可以好好生活,而他却要遭受着父母无休无止的打骂。

    他恨。

    但在张小言心中,薛有年始终是一个重要的存在。

    后来,随着张小言慢慢长大,他开始反抗父母的暴力。他对父母恶言相向,得到的是父母更加猛烈的殴打。

    有一段时间,张小言总是穿长袖,即便是在最热的夏天,他也不想将胳膊上的淤青露出来。

    有种人,他们自身有些恶劣的品质,但在成为父母后,便以父母之名颂扬自己的伟大,而刻意略过他们带给孩子的伤害。

    这种人配当父母吗?张小言时常想。但后来,他却有些绝望地发现,父母身上暴力的、恶劣的基因似乎流传到了自己身上。

    这个发现,起源于一场欺凌。

    在张小言上初中时,他面临着欺凌别人,或是自己被欺凌的选择。最后,他把一个看起来无比懦弱的男孩喊进厕所,把他的头抵在小便池旁。

    那一刻张小言笑了,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开心。

    之后的生活,他以欺负他人为乐。他不知道自己是单纯的喜欢看到别人狼狈的模样,还是在转移父母带给他的伤害。不过他不想想那么多。

    直到有一天,他伙同几个人,在巷子里欺凌一个低他一届的男生时,遇到了薛有年。

    “言言?”薛有年拎着个塑料袋,诧异地看向他。

    “哥。”张小言愣了一下,然后他迅速把手中的烟在身后的墙上压灭,有些局促地低下头。

    薛有年看着张小言,过了一会,笑了笑,问,“周末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张小言低下头,喏喏地说了声好。

    这次的相遇在一定程度上把张小言向正轨拉了拉,但它的效果有限。

    一开始,张小言克制自己,尽量不去欺负同学。但他有时还是手痒无比,于是又勾结一些人,干点欺凌人的勾当。

    有几次,他在用烟头弹同学,或是用言语辱骂同学时,都碰到了薛有年。

    “张小言,周末来我家吃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薛有年看着他的眼睛不笑了,对他的称呼也从“言言”变成了“张小言”。再后来,薛有年不再喊张小言去家里吃饭了。

    想到这里,张小言烦躁地踹了脚墙。

    有时候,张小言会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深渊。他沉溺其中,偶尔也会想要摆脱那个深渊。

    薛有年是为数不多的,让他觉得自己可以摆脱深渊的人。

    在那次顾熙用书包砸了他后,薛有年私下里找过他一次。

    “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欺负同学。”薛有年看着他,“张小言,你脑子不笨,成绩也可以,你本可以好好学习,有一个很好的未来,摆脱你的家庭。”

    “不要自毁前程。”薛有年说完这句话后,低下头,过了一会,转身离开。

    张小言咬了咬牙。

    “以后别整白安安了。”回到教室后,他和自己的两个兄弟说。

    两个兄弟笑着打哈哈。

    张小言从那以后倒也真的没有整过白安安,也没有碰过其他人。但他忘了,这只是他而已。

    他的兄弟们和他是一样的人,甚至,他们的性子也许更加顽劣。他们背着张小言依然在寻思着怎么找只羊羔宰杀一番。直到那天,他们被顾熙碰到了。

    而张小言到现在,都认为,自己的兄弟同自己一样,并没有欺负白安安。

    但薛有年说,他和他们都欺负了白安安。

    张小言突然笑了。

    罢了,不如被深渊吞噬。反正他本就是挣扎在深渊里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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