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日落西山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水鬼说道。
李凡此时四肢张开，像是一只螃蟹一般，四肢上有一层透明的水流在缓缓流动，如锁链般将他牢牢锁住。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攻势，李凡显得很镇定，他转头看了看自己持剑的右手，然后这才淡定的说道，“有话好好说，你这样会让我很难做啊。”
“你以为我当真不敢杀你？”水鬼字句轻吐，仿佛有杀气扑面而来。
“放开我，我这就走。”李凡说道。
水鬼没有说话，水流顺着李凡的手腕渐渐覆盖了他的大半身，正朝着他的脑袋位置流去。
而李凡没有反抗，只是静静的盯着水鬼，面色如常，似乎是已经认命。
“你不怕死？”水鬼问道。
李凡望向上方那条与天争斗的蛟龙，一股云气从手心显现。
水鬼瞳孔微缩，他死死地盯着李凡，眼神惊疑不定。
“我说过，好好说话，我这就走。”李凡头微微低下，嘴角微扬，似乎有些讥讽的说道，“你非逼我这样，闹得大家多尴尬。”
两人视线相对，双目交接，气氛顿时一阵沉默。
少顷，天上骤然爆发一阵雷鸣与嘶吼声，水鬼视若罔闻，悬在半空中的李凡缓缓落下。
“从这里走便能下山，你可别再走错了。”
李凡点头，笑道，“这是自然。”
说着稍微扭了扭手，这才转过身朝着山下走去。
而水鬼这一次没有再看他，直接干脆的背过身去。
他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忍不住出手。
李凡这一次走得很慢，显得胸有成竹，来到半山腰的位置，他停了下来，四周寂静无声。
“我很好奇你的目的是什么。”李凡转过身，对着身后骤然出现的人问道。
“阿弥陀佛。”和尚双手合十点头道，“施主你心里有很大的火气。”
李凡眼中有些惊讶，似是没想到对方是个和尚，“火气不敢，前辈倒是好兴致。”
和尚抬起头，眼神玩味的看着李凡，“你师傅没教你怎么对前辈说话？”
李凡脸色猛地沉了下来，“老家伙你别给脸不要脸。”
和尚笑着摇了摇头，对于李凡前后称呼的变化心中倒是不气，反而觉得有趣。
“方才为何不出剑？”和尚问道。
“我为何要出剑？”李凡问道。
和尚神情猛地变得严肃，一股威严的气息散发出，他沉声道，“剑者，要一往无前，他人辱你，你为何不出剑！？”
“我想你搞错了一点。”
李凡拔出长剑，剑尖直指眼前的和尚。
“我并没有觉得他辱了我什么，若不是你，我早就下山了，而且……”
李凡眼神变得有些恍惚，没有再说下去。
和尚先前威严的气息消散不见，整个人变得如一普通的苦行僧一般，双手再度合十，道了声，
“阿弥陀佛。”
这一声发出，李凡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四周的景象开始莫名变化，和尚朝前走了一步，仿佛一步万里。
李凡觉得四周风变得有些冷，似乎是在高空，他站直了身体，视线朝前看。
难怪古人常说远看近看各不同。
一条身躯粗壮如江河的黑蛟在他面前张牙舞爪，而上边则是阴沉如墨，漫无边际的乌云。
李凡咕噜一声咽了口口水，默默的把剑用布包好。
“你觉得它能否成功渡劫。”和尚走上前问道。
两人身处半空之中，脚踩着下方的流云，若悬空般在空中漂浮。
事情发生的突然至极，好在李凡经过先前两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而且只能当做眼前这和尚是脑子有问题，重点是打不过他，因此只能选择乖乖回答道，“我觉得它应该可以渡过。”
和尚点点头，没有问理由，而是手指着下方，“再看。”
李凡顺着他所指望下去。
在蛟龙第三次从空中坠下之后，那玄水珠上氤氲的灵气已然稀薄，乌黑的光芒黯淡至极，其中的灵气只剩下四成左右。
黑蛟伸出舌头舔舐腹部的伤口，那里有一处巨大的划痕，鲜血横流，若不是有鳞片阻挡，最后关头又用灵气护体，只怕早已开膛破肚。
此时黑蛟没有第一时间汲取玄水珠中的灵气补充己耗，它高傲的抬起头，空中响起一道威严低沉的声音，
“看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动手了吗。”
玄水珠表面附着的水灵气猛地一顿，紧接着化为疾风朝着四周散去，如烟消云散。
更像是有人不屑于这些灵气一般。
珠子原本滴溜溜转个不停，此时却静止了下来。
一道身影自水珠中显现而出。
一身为深蓝色滚以红边的广袖宽袍,袍面以金银双绣绣成一条宛如游龙般的河流。
男子面貌威严，虽然身形虚忽若幻影，但也能感受到那股迎面而来的威严。
比起黑蛟的沉重的龙威，男子的威严显得有些温柔，如水流潺潺，缓缓流过，让人心底舒畅。
男子先是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紧接着视线移向黑蛟，眼神如古井般不起波澜，但却有一声轻叹发出。
“这玄水珠是我的法器。”男子说道。
“现在整个须河都是我的，里面的宝物自然也是我的。”黑蛟显得有些不讲理，不屑看着男子，下巴长须飘飘。
“你现在自身都难保，没有这玄水之力，你会在雷劫下覆灭。”男子有些认真的说道。
“那又如何？”黑蛟再次挺起身，身上顿时发出一阵“噗嗤”的声音，无数大大小小的血柱喷涌而下，它的身体如漏斗一般。
“你连一缕残魂都算不上，难道想跟我争？”
男子摇摇头，沉默不语，只是眼前这条小蛟龙说话的语气，却让他感到唏嘘不已。
实在太想当年那人了。
“就算我是鸠占鹊巢，这须河如今也是属于我的，还轮不到你说话。”
“一代水师又如何。”黑蛟高傲的昂起头，纵然身体上的创伤无数，但是眼中的斗志却不曾熄灭。
龙乃是这座天下强大的代名词，因此为天不容。
这不是一种灾难，对于黑蛟来说，反而是一种荣幸。
能强大到让天都畏惧，从而降下比他人强大无数倍的雷劫来扼杀。
这又该是何等的荣耀。
男子的存在，黑蛟在第一次汲取其中灵气的时候便发现了，里面那道禁忌它毫不犹豫的去触动。
当年须河水师代表着最靠近神位的人，威势如何黑蛟自然清楚。
但是它心中毫不畏惧。
要说真正的水中霸主，真龙不称王，如何轮到你一小小人族？
在男子这缕残破至极的灵魂蕴藏在其中的情况下，它还汲取其中的灵气，这种看似挑衅的行为把黑蛟的霸道体现的淋漓尽致。
你在里面又如何？
这须河如今以我为王，早就不是你的时代，这里面的宝物自然也属于我。
黑蛟硕大的眼珠不屑的横了男子一眼，似是在嘲讽他不敢出手。
在男子没有出声之后，黑蛟无趣的转过头。
上方恰好有又一雷霆降下。
原来方才上方那片乌云在积蓄力量。
而在与黑蛟斗了这么久，其中的雷霆之力已被消耗了大半，若是换做是常人的雷劫，威势尚不及这十分之一二。
而如果换做是常人，只怕在已被天雷轰成肉泥。
黑蛟再一次在万众瞩目之下冲上了云端，下方男子神色复杂。
在另一边的云端，和尚似是确认般，再次问道，“现在你还觉得它能成功渡劫吗。”
李凡看着这条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其已山穷水尽的黑蛟，沉默不语。
这条黑蛟如日落西山的老龙，躯体歪歪扭扭的在天中晃荡，一大片血花从天空中落下。
不知为何，李凡觉得这条黑蛟很蠢，明知必死却非要去送死。
就像是一开始它自不量力的冲入劫云之中一样，李凡认为这条黑蛟脑子秀逗了。
李凡觉得命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如此不惜命的行为他觉得不值得。
于是他对着和尚点点头，道了声，“能。”
……
何轩如今显得暴跳如雷，以为在得到玄水珠这种重宝之后，凭借蛟龙的天德厚的天资，渡过这一场天劫虽然不能说百分百成功，但也应该是有惊无险。
谁想到却演变成如今的局面，这条黑蛟现在已经是九死无生了。
变得如此虚弱，这场雷劫注定是失败。
何轩面色狰狞，他已经把那玄水珠当成自己的宝物了，在付出了此等重宝变成如今这般，相当于竹篮打水一场空。
张沫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何轩气急不语。
而何轩眼神闪烁，已然在心中谋划着是否现在出手夺取这条蛟龙的心头血了。
在远处流城的前方，方青候显得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这家伙还真是鲁莽，这场雷劫他怕是渡不过去了。”
身为金丹之境，他自然能清楚雷劫的过程，上方的雷劫虽然力量被消耗了很多，但越是到最后，其中的雷霆之力就会越来越凝聚，而黑蛟明显已经显现出颓废之势，如此下去，
必死无疑！
水鬼抬头看着上方怒吼的黑蛟，眼神闪烁，双手捏紧了又放下，如他的思绪般莫名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