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绯色劫(二)
第二天易辰天就带着顾三七跑遍了北平所有的医馆,可是那些对外自称妙手神医的老大夫对此却是直摇头,直呼自己不行,气的易辰天掏了好几次枪。
顾三七冷冷的望了他一眼,道:“你不动那个手,就不会这样。”
说完就出了门,他现在,就是摔一跤,爬都爬不起来。
易辰天抿了抿唇,收起了枪,跟了上去。
“实在不行,我们出国,总有法子。”
顾三七没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手腕。此刻,车突然刹住,顾三七手使不上劲儿,眼看着就要摔着,易辰天赶忙扶着,对着前面的司机骂道:“你他妈的会不会开车!”
那司机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小声说:“少爷,三爷,前面突然窜出个小子,挡了路。”
“你他妈让他滚啊!”
司机被吼的脑袋发闷,心下的苦说不出,气的直鸣笛,头探出窗外:“小子,不要命了是不是!快滚!”
江佰走上前来,敲了敲易辰天他们后座的车窗,道:“我家小叔叔,说不定可以帮这位先生看看手。”
易辰天打开窗户,狐疑地看着江佰,面前的少年和他差不多大,那双眼睛格外的好看,像星星一样。
顾三七问:“真的可以?”
江佰点了点头,道:“左右易少爷也有枪,这北平也有易少爷的人,我们就在前面的祥和小饭馆,如果我们有啥坏心思,您大可以开枪。”
顾三七又道:“那……”
话还没说完,易辰天就把车窗摇了上去,“走!”
“我们再找找,这人……奇怪。”
顾三七没说话,看着窗外渐渐移动的人和景,有些惆怅,他,这手好不起来,人也算废了。
易辰天看着他眼底的失落,道:“等我查干净他们的底子,再去,好吗?哥哥。”
顾三七避重就轻,道:“别喊我哥哥了——”这次换易辰天不说话了。
他十二岁之前,也就是上战场之前,在易府里过得并不好,那个时候他真的很喜欢去梨园。因为那里有顾三七,顾三七对他像弟弟一样,可能是看他孤苦无依的,自己有啥好的都给他了,把他当弟弟一样疼,那时候他就喊他哥哥。
后来他上了战场,也时常给他带好多新奇物件儿,易辰天怕死,十二岁的新兵蛋子,搁在战场上就是人肉靶子,去送死的,可他不想死,他还想见顾三七……
他不喜欢顾三七给别人弹古筝,只要他在,梨园整个都被他包着,别人也听不成。久而久之,风言风语就起来了,说他易辰天喜欢戏子,他听到这些,就想笑。他可不是喜欢戏子,他只是喜欢哥哥,喜欢,喜欢哥哥。
可是,这种喜欢,他怕哥哥恶心,怕哥哥讨厌他。
“送我去梨园。”
顾三七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淡淡的说了一句“好。”
酒店里,江佰没说话,看着一个流绿色的台灯
入了神。
顾安今天的状态好了很多,起码神志都很清醒,他想到昨天小孩说的话,忍不住开口道:“小佰,你饿吗?”
江佰依旧发呆。
“小佰,你要是冷,可以来躺着。”
江佰听到这里,浑身僵硬,躺着——像昨天一样,被小叔叔抱着,一动也不能动吗?当做一个取暖的工具吗?江佰的眼里闪过一丝疼痛……
所以江佰还是没说话,从顾安那个角度望过去,他还在发呆。
顾安叹了口气,道:“你不是替身,不是工具,你是我的小孩,也是”阿泽的一部分。
他的小孩,江佰皱了皱眉头,也是,也是什么?
“什么叫你的小孩,也是,也是什么?”
江佰反问道。
“我的小孩,我就要护着,也是……也是牵挂”是这星际里汹涌澎湃的爱。
顾安的声音一个一个敲在江佰的心尖上,酥酥麻麻的,两只小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小声道:“你的小孩,我又不是你生的——”
顾安又抬了抬手,喊他过去,江佰就乖乖地踮着脚尖跑过去了,顾安揉了揉他的头发,道:“也是我喜欢的——”
江佰的耳朵红的滴血,连着小脸也红扑扑的,他觉得自己快烧起来了,可是还是试探的问道:“是哪种喜欢?”
顾安把他的手放在胸口,一双金色的眼睛灼灼的落在江佰身上,道:“是小佰想的那种喜欢。”
又沉着眸,看向那因紧张而抿紧的唇,道:“是男人的那种喜欢。”
江佰觉得此刻他的心都要跃出来,可还是道:“那小叔叔,你的故友——”
顾安承认,他今天,用了瞳术,勾引了他的小孩,他抱着江佰,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唇有意无意地蹭着江佰的耳朵,道:“小佰,我冷,你抱抱我。”
顾安冷是真冷,勾引也是真勾引。
梨园说白了就是一群戏子和乐师的家,但却是顾三七最安稳的家,刚到梨园门口,就看一个戴着眼镜的清秀男子在那儿徘徊,想进又不敢进,走的近了,顾三七温润的声音响起,“阮先生——”
阮玉是这北平最好的公立高中——南监一中的老师,为人正直,儒雅随和,名声是真的好,被人尊一句先生也不为过。
“三爷,你回来了。”
阮玉看着顾三七,眼里的欣喜都要溢出来,顾三七想到易辰天的话,眸子一凉,应该不是这样的……
“阮先生,是来梨园听戏的?”
“不不不,你上次不是说你的古筝有些磨损,我本来想着帮你修修,这大半年你都没在……你去哪儿了?”
顾三七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了,看着阮玉只觉得心烦,道:“没去哪儿,不用修了,谢谢先生了。”
说完就要走,可这刚走两步,就被人拉住,顾三七手本就伤了,被这一拉,脸都疼得发白了……忽然,被人拉着的感觉没了,顿时轻松了许多。
“阮先生,没事碰我哥哥干嘛?”
易辰天走过来,挡在阮玉和顾三七中间,这下是把顾三七挡的个严严实实。
“阮先生——”
少年嘴角含着笑,可那双眼睛却像是刀,似乎是硬生生要从阮玉身上剜下几块肉来。
阮玉的个子没有易辰天高,这气势也比不上,北平里,最不能惹的就是易辰天。他那年得了军功回来,不仅把自家整顿个彻底,还在这北平的政治里掺了好几手……这人年纪轻轻,手上的血却是没干过,他早知道三七有个照顾有加的弟弟,可是确实是没想过,是易辰天。
阮玉干笑了几声,道:“易少爷,也来梨园听戏?”
易辰天没答这句话,只是弯了弯腰,笑着道:“今个周一,阮先生不上课啊!”
阮玉笑了笑,说:“下午的课。”
易辰天又道:“不备课啊?”
少年的气势压下来,阮玉有些尴尬,又听易辰天道:“我听说,教的好的先生是不会在上班时间跑出来的,阮先生想必是教的顶好的,不用备课。”
阮玉咳嗽了一下,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这位爷可得罪不了,于是道:“那阮某先回学校了,三爷有什么招呼一声。”
易辰天忙道:“我回来了,就不必麻烦阮先生了,我的哥哥我来照顾。”
两人隐隐有些剑拔弩张,只听顾三七道:“那阮先生,我和小天就先走了。”
阮玉看着有些尴尬,悻悻然地也走了。
易辰天见那阮玉走了,赶忙过来看顾三七的手,顾三七抽回了手,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这不是,刚还喊他一起走,哥哥变脸真快。
“哥哥,和那阮玉相比,你肯定喜欢我。”
易辰天凑过来,对顾三七渐渐的笑道。
顾三七没理他,进了院子,都是些老熟人,跳舞的秀儿,拉二胡的张叔,演杂技的田氏姐妹,唱戏的非哥……
见顾三七回来,众人都停了手上的活,凑过来,道:
“三爷,回来了。”
“三爷,这小半年去哪儿了。”
“三爷,怎么又瘦了。”
……
“三爷,你手怎么了?”
见三爷的手腕上缠着绷带,众人急忙凑上来,三爷一手古筝弹的那叫一个美撼凡尘,且不说平时旁人怎么爱护他的手,他自己也是把他的手看的极其重要的,可这如今,瞧着伤的挺重的。
顾三七下意识地把手背过去,说:“前些日子,伤着了,正在养着。”
“园子里最近怎么样。”
张叔看了看三爷背后的易辰天,一脸慈祥地道:“小天也回来了。”
一听到这个,其他人也望过去,道:
“小天,这次回来能呆多长时间?”
“看着又长高了。”
“比非哥还俊儿呢。”
……易辰天也算是半个园子里的人,众人待他也是极好的,更何况这梨园要是没有易辰天庇护着,他们的日子哪儿能这么好过。
易辰天生的本就比较乖巧,除去了平时不笑的时候,除去满身的血腥味儿,也是个惹人疼的,园里的人大都看着他长大的,待他就像是自己家的娃,娃回家这就得劲唠嗑,做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