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晚安
许闻川进门时看到的景象就是,黑漆漆的屋子里,一大条人趴在床上,扭头看过来的时候,脸在发光。
而此时此刻发光的珂郁偲,有一百句脏话想说,但最终都化作了哑口无言。
有些人天生就是这种体质吧。
从他高中三年唯一一次逃晚自习都能被许闻川给偶遇的时候就该知道的。
翘在半空中光裸的脚丫子有点冷,寒冷的冷,心寒的寒。
和床上怀疑人生的人不同,许闻川倒显得很从容,轻轻合上了门才走到床边来。
床头灯亮起,昏黄的光倏地窜出来,覆盖一小片黑暗。
目光相接,他说的却是,“睡不着?”
珂郁偲卡了两秒,抬头看着站在床边的人,嘴巴还闭着,从喉咙挤出点含糊的声音,“嗯。”
手机早在刚刚就被人熄了屏扔到一边,他翻了个身坐起来,在灯光下看着许闻川的眼睛。
相对无言,屁股往旁边挪了挪。
他试着拍拍床边的位置。
许闻川的视线跟着那声音下落,随着床上人的动作坐了下来。
珂郁偲这时真有了几分精神,在许闻川坐下的时候已经麻利地钻进被子里,靠坐在床头。
在这样的雨夜,昏黄的灯光下,和时刻想见的人坐在一起,安静又安稳,有些惬意。
他看着床边的人,在心里估量着许闻川现在有几分清醒,曲起的膝盖轻轻碰了下许闻川的后腰,在人看过来时试着问:“明天能不能晒网?”
“不能。”
哦,看来是非常清醒。
许闻川总爱用那么好听的声音说些那么不好听的话。
珂郁偲收回了视线,仰着脑袋看天花板,“许总,你比珂董事长对我要求还高。”
那声音轻飘飘的,似乎是懒得用力,“我说句公道话,如果珂家真是到了需要我的地步,那时候你会在。如果没到连我都需要的地步,那其实也没必要这样。”
许闻川偏头看着他,目光沉静,“即便有我,珂家的事情,我总归不便插手太深。”
“我不介意让你插手。”
仰头看天花板的人视线没收回,但话接得很快,碎碎念叨着,语气十分笃定,“珂董事长也不介意,你要是能愿意给他当个干儿子什么的,他别说介意,估计要天天躲在被窝乐得睡不着觉。”
许闻川没和他争论,只说:“最基本的事情你需要会,自己操盘总比被掌控在别人手里要更有底气。”
两个人不抢着说话,一人一句,室内便显得很安静,磁性的嗓音在这样的安静中更显得低沉好听。
珂郁偲听得有片刻恍神,从那声音中脱离出来后,才开始回想话里的内容是什么。
他直起脑袋,“最基本的事情也包括早睡早起和不许出去玩儿?”
目光撞在一起,许闻川看着他,也没再说健康的生活引导健康的思想那回事,而是说:“长期大量饮酒,作息混乱,喜好处在鱼龙混杂的高分贝噪声环境中,没有哪一项习惯是值得保留的。”
珂郁偲并没什么自己浑身恶习的觉悟,而是揣摩着这话里暗含的意思,挪着屁股又向前凑了凑,“那我不去酒吧,能不能也不去上班?就在家待着。”
面前的人垂眸思索一秒,摇了下头。
肘弯拄在曲起的膝盖上,手指钻进后脑勺的发丝,珂郁偲幽怨地看着人,“为什么不行?”
接收到这不满的控诉,许闻川抬眸看过去,面色平静地耐心解释,“不是不行,是不信。”
……
珂大少爷在许总这里的信任指数已经为负。
指尖轻轻抓着脑后的发丝,珂郁偲认命地低下头,又开始思索在许闻川心里树立正面形象的事情。
连绵的雨唰唰响在耳边,间或夹杂着沉闷的雷声。
许闻川敛眸看着安静坐在那一言不发的人,沉默了片刻突然问:“真的很喜欢那种环境?”
有一搭没一搭薅头发的手指顿住,“不是。”
两人的距离很近,垂着头时,另一人的身影就在视野范围内。
“不是非要去,”珂郁偲抬起眼,又重复了一遍,才问,“那你陪我喝吗?”
眼皮轻轻掀着,那双眼睛专注地看着人,说不上里面有没有期待,他说话的语气懒怠,却又好像有些认真。
“我的酒量并不好。”许闻川应声。
许闻川没糊弄人,他的酒量的确不怎么好,所以通常都在这方面有所把控,不会让自己醉,即便是参与什么饭局,也没人敢逼他喝酒。
他不擅长喝酒,也并不喜好喝酒,当然不会把喝酒当作消遣放松的方式。
床头灯散发出的昏黄灯光笼在两人身上。
珂郁偲没眨眼,目光描绘着许闻川清晰的面部轮廓。
这张脸他想了很多很多年,怎么也看不腻,怎么看也觉得喜欢。
他们用着同款的沐浴露和洗发水,两人坐得近,身上相同的香气因子飘飘荡荡在空气中缠在一起。
“嗯。”他点点头,突然向后靠着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远,钻进了被窝里,“我睡了。”
床褥太软和了,周遭的温度和气息也让人感到惬意,过度的舒适让人太放松,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要忍不住扑到许闻川身上去。
许闻川没再多说,应声起身走到窗边,把大敞的窗户紧紧闭合。
嘈杂的声音被隔绝在屋外。
走回床边时,珂郁偲躺在床上看他,“晚安。”
许闻川低声应了,“晚安。”
灯光熄灭,昏黄的光霎时消失无踪。
高大的身影向外走去,在摸上门把手时又被人急急叫停。
“许闻川!”
珂郁偲猛地坐起身,视线捕捉到停留在黑暗中的身影,赶紧开口:“我明天不用六点起吧?”
他好像听到荡在黑暗中很轻的一声笑,几不可闻。
然后有光照进来把黑漆漆的房间切成两半,接下来是门板咔哒闭合的声音。
珂郁偲看着人离开的方向,在原地凝了片刻,扑通又倒回床上。
碎碎念叨着盖好被子,“我可问了,不说话我可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