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人间(一)
我从地狱来,要到天堂去,正路过人间。
——题记
“传说索洛有一种神奇的保养秘方,原料是用新鲜的血噬果做成的香料。放进浴池汤内,沐浴后就会永葆青春。”k说着妈妈在他小时候讲的传说。
他们穿过风景典雅的花园,海棠的花季已经到了,四处飘荡着粉色的花瓣,工作间隙能看到好些年轻的防卫处人员,这里是他们透气散心的好地方。
“血噬果是什么啊?”茜娜好奇的追问道。
“就是传说里,魔女用来惩罚恶人所创造出来的植物。它会吸光恶魔身上的血,咬碎囚犯的心脏,结出恶的果实,所以被称为血噬果。”k自豪的卖弄着自己的学识。
“好可怕……”
茜娜立即躲到阿贝尔的身后。
“行了,你们俩别闹了。”阿贝尔叹了口气。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孩子真是不省心,芬里厄不在旁边,他头回有自己是长辈的错觉。
还是正事要紧,为了在防卫处避嫌,k乖巧的不闹了。
这个才十六岁的男孩,虽然纹着刺青,喜欢说点恐怖故事和黄色笑话,跟个不良少年一样,但他骨子里仍然是个孩子。
阿贝尔觉得那副叛逆的样子像极了自己以前的模样。
“k,你之前提到过,你母亲是西风教会的祭司……那以前的教会是什么样子的?”阿贝尔不禁问。
而就是这句不经意的提问,完全打消了他对k的一些同情心。
他看到一双轻蔑的眼睛。
“和很多别的教会差不多,里面是一群梦想逃离地狱的可怜虫。”
k似乎很反感提到自己的过去,那张野性又早熟的脸上写满了厌恶。
阿贝尔心里一颤,默默的望着k,有点明白自己的疑心从何而来了。这个小子恐怕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虽然只是个孩子,但他与教会和教会解放组织关系不浅。
还有那个混入防卫处的内鬼……也是与教会有关的吗?
事情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了啊。
阿贝尔揣着不安的心,带领同伴们穿过花园。他知道这里有条近路,可以直达作战科办公大厅,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路易斯调遣战队。
这是条狭窄的石路,有一处拐角与作战科的档案室相连,在作战科人员处理完一天的任务后,他们便会把任务完成情况提交给档案室负责人。同时,人员安排和变动都会在档案室里进行。
阿贝尔看到了一个熟人。
——塔罗斯。
“你怎么在这里?”
他唐突的声音把对方吓了一跳。
塔罗斯像只受惊的老鼠立在原地,面孔上是掩饰不住的慌张。阿贝尔锋利的目光笔直的刺向他:“你手上拿着什么?”是的,被这个视力敏锐的家伙发现了。
塔罗斯手上的档案袋。
“我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塔罗斯心虚的骂道。
他这么一说,茜娜也看到了那封大大的皮革袋子,那上面贴着人员档案的标签,看来塔罗斯是想对作战科的安排做手脚。
“你知道防卫处最近混入了内鬼吧?小心我们找管理科的人投诉你哦。”茜娜朝他吐吐舌,坏笑道。
这句话完美的戳中了塔罗斯的软肋。
“你……你放屁!我才没有呢!”塔罗斯着急的回嘴。
“那你拿着人员档案是想干什么?”
阿贝尔冷冷的望着他。
“是因为作战科要求的!你们这些小杂鱼懂什么?我是要把东西交给上层。”急中生智,塔罗斯立刻开始解释起来。但是谎话不能掩埋真相,一切早被他们看在眼里。
“可是我记得作战科好像是有专门的档案负责人的吧?需要你自己出手吗?”阿贝尔冷静的分析道。
“别狡辩了,说实话吧。”茜娜也笑着拿出手机,做出一副打电话的姿势。
万一被管理科知道,那他绝对完蛋了,被防卫处开除都有可能……塔罗斯不敢往下想,他只得心一横,坦白了自己的行为。
“是路易斯前辈让我做的,他说只要我帮他找到人员档案,就会给我一个升职的机会。”塔罗斯觉得实在讽刺,“可是我用路易斯给我的权限卡骗过了门禁,却没骗过你们。”
“是因为你心里还有防卫处的规则意识对吗?可是你明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为什么还要这样?”阿贝尔问。
“你以为作战科就很容易吗?每天除了训练就是训练,不仅如此,还要顶着上层的压力,被a组的那群畜生看不起,你以为我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塔罗斯突然爆发了,他受够了被人踩在脚下的生活,也受够了无耻之徒的栽赃。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放弃……
在防卫处他根本感受不到什么热血,什么激情。在他心里,有的只是无奈与不甘。
人被压抑了太久,是会疯的。
“我能理解你。”阿贝尔拍拍他的肩。
类似的话,芬里厄也说过。比如那次食物中毒,阿贝尔知道有可能是芬里厄干的,但他并没有说出来,甚至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这类人只是太偏执了,本质上并不坏。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向你的高层证明自己呢?你明知道那些人都是作弊的怂货,难道你的能力就只配得到他们的肯定吗?”阿贝尔望着他的眼睛。
虽然他们只合作过一次,也没多少交集,但这句话实实在在的让塔罗斯愣在原地。
阿贝尔说的对,他就是那样一个傻子,明知道a组里面都是无耻之徒,却还梦想着爬进去给他们当走狗。
“可是决定权在他们手里,我没办法……我只能是b组的一名成员……”档案袋掉落在地,他痛苦的捂住脑袋。
阿贝尔扶起塔罗斯,他们都是一样的,谁都曾在良心与现实间徘徊过,迷茫又无所适从。
“当一名普通的b组队长不好吗?或许b组的生活在你眼里不值一提,但还有预备科的芬里厄,还有那么多的人拼了命的想要来到这个位置,你觉得他们的努力有被看到过吗?”
阿贝尔试图喊醒他。
像试图喊醒自己那样。
因为阿贝尔经历过这种时刻,他和塔罗斯一样,一直在逃避内心深处的问题,大概人们在直面自己的时候都会感到疼痛吧。
“谢谢……不,对不起。”
塔罗斯有些语无伦次,他依旧抱着头,把脸挡得死死的,看上去痛苦万分。
谁都有脆弱的时刻。
茜娜蹲下身,把纸巾递给他。
“好啦,没事了。”虽然对安慰这种脾气很臭的男生有点不情愿,但茜娜也不是特别绝情的人,她用姐姐般关心的语气劝着塔罗斯。
档案袋轻轻的被风卷起,地上散落着文件。
阿贝尔默默从地上捡起文件放进档案袋,想把东西还给对方,然而就在一刹那,他注意到了标签上的姓名——阿贝尔。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塔罗斯立即把档案拿走了。
“你也看到了吧。”塔罗斯站了起来,他的眼圈红红的,眼里还冒着血丝。
“没关系……这是路易斯的安排,和你无关。”阿贝尔僵了一会儿,尴尬的笑了笑,完全不在意。
有时善良像一把利刃,总能戳中某人的心脏,将他们撕扯的鲜血淋漓。
阿贝尔默默的看着塔罗斯脸上的表情由扭曲变为正常。
“你现在很危险,无论是防卫处还是黑手党都在关注你,别以为和我套近乎就能占点便宜,迦塞这么大,可没那么好混。”收拾好情绪,塔罗斯放下一句冷话就快步离开了。
“喂!我们好心好意劝你,你就是这么跟我们道谢的嘛!”茜娜气得直跺脚。
“好了茜娜,没事了,我不计较这些。”阿贝尔拉住茜娜的手,摇了摇头。
“你……”茜娜说不出话来。
但阿贝尔已经将目光转移向紧挨着花园的钟楼上,那里年久失修,还在以前土匪们的示威游行里中过弹,所以通常无人逗留,只有k头上的黑色兜帽格外显眼。
“k,下来吧。”阿贝尔扬起头。
k立即闪现在他面前。
“很有趣的对话,你都知道他要出卖你,还这么诚心诚意的待他吗?”
k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傻子,他眼睛睁的大大的,讥讽和好奇混杂在一起。
这孩子果然还是个孩子。
阿贝尔回想起他对k的疑心,回想起吃人的教会和疯狂的黑手党,他笑了笑,不觉得k这句话在冒犯他,只是觉得有点可悲。
是经历过一些事情才明白的可悲。
“是的,而且不只是我,正常人都会这样想,你在教会呆的太久了,等你真正解放了教会,自然就会明白。”同情心又要泛滥了,他把心里复杂的情绪压下去。
“走吧。”他说。
茜娜跟在后面,觉得阿贝尔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
至少他以前是说不出这样的话的。
防卫处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来了总会学到点东西。
“阿贝尔,等会和路易斯会面后,你就去找塔罗斯吧,至少要和他解释清楚,或许你说的对,我支持你!”茜娜笑着说。
阿贝尔却摇摇头。
他不需要谁来支持他。
他不再是那个总是犹犹豫豫的男孩了,他有自己的打算。
“走吧,k。”
他走了两步,回头看着k。
——他知道,无论是教会还是黑手党,总有一天,这一切荒诞的闹剧都会清算的。
他要真正的解放,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