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剪不断来理还乱
这一得, 自然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以这最后的遗孤来控制鞑靼部落,在九边之外再铸防线, 以解决边防之患。这二得则是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不至于横死当场。而三得是, 她与满都海福晋互有把柄,互相利用, 亦互为同盟, 大哈敦需要她在京中身居高位, 来确保她儿子的统治, 而她亦需要借鞑靼的势力来为自己添一道护身符。至于四得, 她看向了朱厚照, 一起尽在不言中了。
杨一清欲言又止, 他道:“李御史, 事关重大,某不得不再次确认。这么大的孩子, 岂能看得出像谁,你难道就没有确切一点的凭证吗?”
刘瑾连连附和:“正是、正是, 说不定是人家把这孩子硬塞给你。”
朱厚照哼道:“朕看他是万分乐意做这个便宜爹呢!”
月池不由莞尔:“万岁容禀, 臣这么说, 自然是有把握。宣府一战,我和时春在逃跑途中, 坠下了山崖,恰好碰上了昙光。原来,他的生父是汉人……”
故事要真真假假搀着说,才最能唬住人。她并不担心自己与时春说得不一致,因为其中涉及她的性别秘密, 时春素来谨慎,根本就不会轻易透露细节。而这就给了她极大的操作空间,毕竟在她来到草原后与碰上锦衣卫,之间间隔了整整五个月。这段时间,她做了什么,在世的知情人已是寥寥无几。昙光死了,贺希格死了,他们的部落也迁离原地,分崩离析,不知死伤多少。即便朱厚照要查,也无从查起。
月池继续道:“昙光将我们乔装打扮,藏在小部落中疗伤。但很快就严冬降至,天寒地冻,我们俩都感染了风寒,却缺衣少药,命在旦夕。昙光大师万般无奈,只能回汗廷去盗药,谁知,却被大哈敦发现。大哈敦虽给了他药,却派人一路跟着他。大师暂时甩脱了探子,大哈敦却还不肯罢休,四处派人来搜寻,这时就发现了我们。”这恰与达延汗四处搜捕和尚的事对上了。
顾鼎臣奇道:“居然是在去年冬天就发现了,那她居然会放过你们?!”
月池道:“大哈敦的胸襟眼界,非同凡响,甚至超越了达延汗。她那时就看出了右翼有不臣之心,所以不愿招惹东边的强敌,希望先安内,再掠地。为此,她与达延汗政见不合,发生多次的争吵。”
这也是千真万确的实话。只是实话佐证的却是天大的谎言——“她瞒下了我们的消息,还给了大量的药材,让我们修养,我们这才捡回一条命。”
朱厚照听闻她轻描淡写说往日的生死挣扎,一边心痛不已,一边恼恨交织。五味杂陈之下,他阴着脸,一言不发。
张永道:“那她该让你回来议和才是,怎么你们还……”
月池道:“她的确是这么想的,甚至趁围猎时,来见了我一面。只是,下官拒绝了她。我直言,以达延汗的心胸,这和是议不成。我们这次畅谈天下大势,大哈敦也因此对我起了爱才之心。我虽违拗了她的意思,但她也不忍杀我。”大游猎时,满都海福晋不愿多看达延汗和他的新欢,所以常常独自行动也是事实。
刘瑾瞥了一眼朱厚照的脸色,他道:“难道,就这一次,你们就?”
月池微笑摇头:“一次当然是不够了。不过这一次,我早从昙光口中,察觉到了他们夫妻不和,因此……尽显风采。”
朱厚照的牙都要咬碎了,他几乎是一字一顿道:“你还真是豁得出去呐,一个五十三岁的老妇,你!”
月池垂头道:“为了活命,为了大局,臣也是无奈之举。不过,大哈敦善自粉饰,兰质蕙心,实不算辱没我。”
这一句为了活命,生生将朱厚照堵住。在场诸人也神态各异。月池道:“此后,我们再见了两次面,就……”
顾鼎臣问道:“这孩子几个月了?”
月池道:“四个月了。”
这么一算,日子倒是对得上。他道:“可凭此也无法断定啊。人家也是夫妻,你这……”
张彩这时已然从瞠目结舌中回过神来,他果断加入了战斗:“列位有所不知,他们虽是夫妻,可因年龄差距与政见不合,彼此之间早已是矛盾丛生。而且,大哈敦眼见自己扶持登基的人踩到她的头上,到底是心有不甘。”
月池道:“对,正因如此,她才被我说动,想要重新拿回大权,而我也趁着她的戒心弱化,这才逃了出来,在路上碰上了万岁派来的锦衣卫。接着,我们就是拜见亦不剌太师,一边让他力劝达延汗纳妃,一边在草原上散布喇嘛教。后来的事,大家应该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大哈敦因腹中有孕,心中有鬼,所以急急推动,让她的两个儿子尽快就任封地,促成蒙古的统一。她以为我已经逃回了大明,没想到,我却是在右翼等着她。济农乌鲁斯死后,她知道是我捣的鬼,所以千方百计将我掳回汗廷。如不是有情谊,怎会不取我的性命?”
时春在一旁低着头,心跳连连,这也能说得通?!要不是从头到尾她都跟着,她都要觉得是这么回事了。
月池道:“后来,她为了报复我,让我写下国书,向万岁求和。到底是夫妻一场,我岂会不知她的想法,所以我也留了一手。万岁英明神武,果然抓住了时机,打得汗廷一个措手不及,这下大获全胜。”
一句夫妻一场,将朱厚照怄得连吐血的心都要有了,他千里迢迢,受尽苦楚,难道就是为了到这儿来领这顶绿帽子的吗?!
杨一清恍然:“难怪汗廷没有撤退,原来是李御史在其中动手。”
月池点头:“正是。这段时日,我也时时陪伴在她们母子身边,她本就病中心软,又觉得父子连心,对我疏于防备,所以我才趁机将孩子至于我的掌控之中。没有黄金家族的后裔,汗廷就是一个空壳,自然无法撤退。也正是在我的威胁下,她被迫屏退左右,说出了真相,证实了我的猜想。”她之前是时时和满都海相谈甚欢,刚刚也的的确确是在密谋达成交易啊。
顾鼎臣又问了几个细节,仍被月池答得滴水不漏。他实在找不出漏洞,又不甘心被月池拣了这么个大便宜,于是道:“到底还是口说无凭,万一就有疏漏呢,万一她还有其他人呢。依臣之间,还是滴血验亲,来得稳妥。”
朱厚照当机立断:“验!”他刚开始是心有不甘,所以难以接受。可仔细一想,李越要活命也没有别的法子,他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他能够忍受李越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毕竟他已经娶了一妻一妾,可他不能接受李越已经和人一起生下了孩子!他总觉得,这是不一样的,他迫切地希望,李越是弄错了,他是喜当爹!
张永亲自去取了清水来,摆在大帐中央。这一下,时春和张彩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月池却并不慌乱,她先扎破孩子的手,接着将自己的指尖刺破。朱厚照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两滴血,然后就看到它们在他的面前,融为了一体。
这本该是喜事,明廷握住这样的把柄,足以将鞑靼操纵于股掌之间。然而,朱厚照面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意。他苍白的脸变为铁青,手因怒气而发抖,他有心发怒,有心将这滔天怒火宣泄出来。可话到了嘴边,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生气的立场和理由。他总不能让李越和鞑靼皇后私通后,再背上和大明天子断袖的名声吧。
他深吸一口气,强笑从牙齿缝里挤出:“……好,好,好,实在是太好了!”
在场诸人没一个敢接话,就连膨胀如刘公公,也缩成了一个鹌鹑。朱厚照道:“此事事关重大,尔等务必守口如瓶,抗旨者祸及身,更远至亲族。”
众人皆是一凛,伏首称是。接着,皇爷就像旋风一样冲了出去。
刘公公吓了一跳,忙要追上去。他刚刚走到门口,就回头叫月池道:“走啊,你还愣着干什么?”
月池望着他的背影,这才回过神,扯了扯嘴角道:“您老去就够了。大哈敦要不好了,我得多陪陪她。”
刘瑾:“……你就作吧!”
月池和众人拱手作别,接着就直入满都海福晋的斡耳朵中。她刚刚才从晕厥中醒来,虚弱地问道:“成了?”
月池点点头:“成了。”
满都海福晋问道:“我迄今不明,为何你们的血能融到一处。”
月池一哂,她道:“这是血型的问题。我记得,曾经看过,草原民族以b型血为主,b型血因此被称为游牧血型。而中原之民则多为o型血与a型血。看来,我是一切皆可融的o型,倒让白矾都用不上了。”
满都海福晋听得云里雾里,她问道:“这是汉人的学问,还是西洋人的学问?”
月池道:“自然是西洋人。”
满都海福晋忍不住笑出来:“真是博学,难怪面对这样的困局,都能找到一条生路。你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两天都有紧急事务,周末两天会双更来补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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