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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九天阊阖开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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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此一遭, 朱厚照的情绪终于稍稍恢复。弘治帝的葬礼这才开始正式启动。就当他在父亲身前伤心欲绝之时,礼部会同内阁和翰林院早已根据弘治帝的遗诏,出台了《大行皇帝丧礼仪注》的草稿。弘治帝的陵寝早已修好, 是位于笔架山的泰陵。

    李东阳等几朝元老对于送走朱家短命的皇帝一事,早已是熟门熟路。这份仪注也是经过了几代嗣皇帝的挑剔后完善而成, 本以为不会有什么问题,谁知, 朱厚照还是挑出了毛病。他觉得仪式尚不够隆重, 还要加厚。首先是小殓。他要求给他爹百蕴香汤沐浴容颜,坠百粒明珠宝玉做寿衣,设置祭奠物更是要翻倍。接着是大殓,弘治帝的安神帛,立铭旌皆太过简朴,要求换最好的缂丝布料, 同样绣上珠宝翠玉。若不是不能让弘治帝的遗体一直晾在外面,他说不定还会造一具更为华丽的金丝楠木棺材呢。

    这些虽然奢华了些,可大臣们念在弘治帝往日的恩情,又觉新帝是一片孝心, 故而都一一应了。月池更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他们本都以为已是结束, 谁知,才是开始。朱厚照挑完了器物, 开始挑仪式。根据典制, 大殓过后,在嗣皇帝的带领下,宫眷及京城的文武百官及三品以上的命妇都要到思善门外哭灵。往年大家一般是早上来哭一次,连哭三天也就是了。可朱厚照要求, 早晚都要来,同时要哭七天。分封在外的宗室也是如此,都要在府里摆上香案面对紫禁城的方向祭拜致哀。

    哭也是个力气活,而且必须极哀,否则殿前失仪,以新帝的满腹怒火,不知会如何发作。这样真情实感的发挥过后,年高的官员及命妇就有些吃不消了。更糟的是,他们回家也不能好生休息。京城所有寺观要击钟三万下,为弘治帝积福,可以想见,在轰鸣的钟声下,北京城里人畜这段时间都不得安生。

    不过大臣们当然要更惨一下,接下来是给弘治帝定谥号了。朱厚照在这方面更是挑剔到了顶点。文武百官绞尽脑汁,上尊谥议文堆满了朱厚照的龙案,可他一个都不满意,只觉这些词语根本不能表现他父皇美德的万分之一。

    月池索性劝他:“您不如亲拟一个,您所拟的,先帝必然欢喜。”

    朱厚照正缺乏宣泄感情的渠道,当下以万分的热情投入进去,最后定下的谥号是“建天明道诚纯中正圣文神武至仁大德敬皇帝。”庙号为“孝宗”。

    朱厚照哀愁道:“父皇一生都在缅怀皇祖母,以此为庙号,不论何处史家工笔,他们母子都会在一处了。”

    月池想到弘治帝坎坷的身世亦不由慨叹。生在帝王之家,享尽荣华富贵,可对于平常人家的快乐却始终求而不得。可在民间的贫贱母子中,虽然日夜相守,却同样烦恼不断,他们日思夜想的又是安富尊荣了。人性如此,或许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祭礼一过,钦天监定下吉日,便是举行梓宫发引仪式。这是丧礼最重要的一环,所有人都极度细致确保每一步尽善尽美。事实也的确如此,只有一个意外,在孝宗皇帝的棺淳入地的那一刻,张太后当场哭昏过去,最后被抬回紫禁城,幸好只是伤心过度,并无大碍。

    这一场葬礼过去,不论官职大小,头戴乌纱者都似打了一场仗一般。可惜胜利过后,还不能休息,因为有更大的挑战等待他们——半月之后,就是新帝的登基大典。这种仪式的筹备和出席,无官无职的李越都是没有资格的,本以为能够在家中暂歇一段时间。可天曾想到,她的月事到了。

    前所未有的冲击与疲惫,终于激出了她第二次初潮。为了避免血崩露陷,她每日都带着月事带,所以当她感觉到下身的暖流涌出时,甚至连亵裤都没弄脏。而可以预想的是,如果她的命够长的话,绝经之前都要与月事带为伍。想想就让人堵心,她面色苍白,捂着肚子在床上头脑发胀。

    贞筠熬好了药偷偷端了进来,又换了一个汤婆子让她搂在怀里。月池看着这淡褐色的汤汁:“这是什么?”

    贞筠道:“桃红四物汤啊。补血调经的。”

    月池霍然起身:“你疯了,若是露了行藏……”

    贞筠现下可是一点儿都不怕她了,她毫不客气道:“这种东西,哪家不备个几包当茶喝。再说了,你若是月月都来一遭面白如纸,傻子才不知你是为甚呢。”

    这一语惊醒梦中人,月池悚然一惊:“贞筠,快帮我买胭脂回来。”

    贞筠会意:“不急,你先在家静养。”

    月池额头冷汗直沁:“拖不得,万一他突然召见。再没有比他更想一出是一出的人了。”

    事实证明,月池所料果然不错,登基大典前夕,朱厚照便召她入宫。礼部的司设监、尚宝司几乎是不眠不休地运作,将奉天殿和华盖殿装饰一新。大典设在奉天殿,而在开始之前,朱厚照在华盖殿准备。月池见到他时,他尚着一身孝服,正在面色肃然地坐在宝座上。

    就这么短短数日,朱厚照似乎已然完成了从太子到皇上的身份转换。至少在他做太子时,月池从未见过他这么庄重的模样,即便是见她来,也只是微微一笑,命她去观礼。这钟极大的恩典,若是张奕在此,估计已经感动得痛哭流涕,可月池既不稀罕,也不乐意。

    她忍着酸痛跪下谢恩,极为恳切道:“万岁深恩厚德,臣铭感五内,只是臣一介白身,无功于社稷,实不敢僭越……”

    朱厚照却不耐烦听这些文绉绉的推辞,不过短短数日,他更习惯了说一不二:”让你去就去。休得多言烦朕。”

    月池:“……”看着壳子是变了,谁知骨子里还是一样。这下可好了,真要成为天/朝第一大红人了。只是这代价,想必也是沉重的。

    朱厚照此刻对伴读内心的怅惘丝毫不知。大典前夕,礼部官员依礼祭告天地宗庙,而朱厚照则去孝宗灵前祭拜。跪在父亲的灵前,他的心中忧伤、忐忑和激动在交替鸣响。他真的要成为天下的主人了,可他才十五岁,他真的能做好吗?犹疑的雾翳刚刚升腾而起,就被自信的光芒如千百支利剑般穿透。他当然可以,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

    月池不知他所思所想,可在几叩首之后,他的神情愈发坚毅,竟真有几分龙行虎步,视瞻不凡的架势。她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不待他细思,吉时便就到了,殿外鼓乐齐鸣,奏得是《中和韶乐》,正声雅音,玉振金声,使人闻之皆心生敬畏。朱照在肃穆的气氛下更衣,脱去孝服,穿上帝王冕服。十二旒的玉藻在垂在肩上,两侧的充耳琇莹光亮,十二章纹饰皆以金丝银线绣成,在初生的日光下光耀夺目。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登上奉天门,在这里面朝整个天穹祝祷。奉天门就是后世的天/安门,普通公民李月池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立在天/安门上的一天,这可真是……

    就在他祷告期间,文武大臣也都换上大礼服,在鸿胪寺官员的引领下入宫,文官跪在御道东边,武官跪在御道西边。待祝祷结束后,朱厚照便在奉天殿升座,他独自坐在高高的髹金雕龙木椅上,锦衣卫挥鞭,这响亮的鞭声响彻金瓦红墙。百官依次入内,五拜三叩,月池立在最末处,就像混进鹤群的一只鸡。她在心底把朱厚照骂了千万遍,到底没有在这种场合公然离场的勇气。

    朱厚照叫起,他的声音在藻井下回荡,仿佛从天外传来。接着就是盖印颁发诏书。翰林学士拿起沉重的玉玺在昭告天下的诏书上盖上朱印。此印一加,这张布帛便身价百倍,不仅会在鸿胪寺的护送下,直达午门,接着还会坐上云舆,由云盖导引到达承天门。这个声音洪亮的鸿胪寺官员激动地用他焚香沐浴多次的手捧起诏书,开始宣读。整整十三年了,诏书所提的皇帝名号终于变更。这意味着,弘治时代彻底画上了句号,接下来开启的是正德元年。

    正德天子朱厚照的登基大典,正式结束。

    皇帝登基的第一遭,自然是加恩,按照惯例,需赏赐文武百官银两。朱厚照却对户部尚书侣钟报上的数额不大满意。他皱眉道:“怎么会这么多?”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连办两次大典,他又一再加厚,造成的结果就是,大肆整顿宫廷省下的费用,又去了不少。太仓如今是空空如也,如要赏赐群臣,那就只能从他的内库里出一部分。

    正德皇帝表示不乐意。他对着月池抱怨道:“一群国之腐蛀,太仓就是让他们吃空的,现下居然又把主意打在内帛上,不要说一人五十两了,就一个铜板朕都不想给。”

    月池:“……”还有一个月就要会试了,这是全国统考,你把我抬得这么高,闹得我连二战的机会都没有,只能一举高中。我还得注意女扮男装,混入考场。你就不能就安分两天,不要一刻不停地作妖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大家晚安哟,情人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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