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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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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七后来将自己的想法说与了赵长青听,似乎都有些不确定。赵长青说,林墨虽是纨绔,但却至今未有娶妻,至于妾室这些她就不太确定了。她说,你要是不放心,大可亲自问一问。问清楚了,总比你自己在这儿瞎猜的好啊。

    可这事纪七实在开不了口,就被她放在了心底。等到她走出营帐时,冬雪已经停了。

    “纪七,去哪儿?”刚训练完的崔秦老远就瞧见了,提着两坛酒的纪七。穿了件被汗水浸湿的里衣,就跑到了纪七面前。

    “我想去祭拜一下山上的兄弟”

    “那你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路去。”崔秦转身就跑,徒留纪七一人在原地。

    纪七从日光朦胧等到了天光大亮,才将崔秦等了来。瞧着那焕然一新,又提了两坛酒的崔秦,纪七心中的不耐尽数消了去。

    谁说莽汉不懂柔情了!

    大延国有一种习俗,若要祭奠亡故之人,需焚香沐浴,以示敬重。

    军营旁的树林里树叶早已掉了个精光,独留干枯的枝丫寂寥地伸向天空。林墨独自站在林深处,早已结冰的溪流旁,仰望着天边仅剩的一抹红霞。身后的雪地传来嘎吱嘎吱声,他却没有回头。

    “主子”来人穿了一身浅灰色的布衣,拱手垂头地朝着林墨行礼。“安都得探子来报,侯爷的兵权被夺,武安军尽数归于三皇子管辖。”

    望着远处逐渐消散的晚霞,林墨的一双黑瞳失神了一瞬,片刻过后,又恢复了原有的清明“还有什么?”

    “蒋国公一月前辞官了,并且举家迁回了淮州。”

    “可有说为何?”

    “自蒋少将军离世后,蒋国公的身体就大不如前来。一年来,前前后后病了好几场,便向圣上提出了归隐。”

    “宣城的人有回信了吗?”

    “有,胡伏的一位贵人似乎进了宣城。”

    “什么人?”一直观望着远处的林墨,这才回头瞧着依旧垂首的人。

    “尚在探查。”后颈上突降的寒意,让来人原本就垂着的头,更低了一份。

    “半月之内我要知道是什么人。”

    宣城位于大延国的西边,与北边的青州相距一千六百里,即便快马加鞭也需要六七天才能到,再加上调查所需要的时间,半月属实也些为难人。

    但杜九不敢辩驳,只得硬着头皮回了声“是。”

    天边最后的一点霞光散尽,林墨披着深蓝的夜空回了营帐,纪七受伤一月来,他已经习惯了先去瞧一瞧这人,再折转回自己的营帐。只是今日一撩开帘栊,便与正打算出去的人险些撞了个正着,他连忙往后退了一步。站定后,便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小七今日不在,她一大早就上山去了,说是要祭奠一下去世的弟兄们。”赵长青不待这人开口问,便径直说了出来。

    “多谢。”说完,林墨就朝着军营后方走去了。

    “看什么呢?”赵昶刚转过营帐,就瞧见了站在夜风中傻笑的人。

    “你说咱们这位纨绔的小侯爷,打算无视自己的心意到什么时候。”赵长青侧仰着头,迷人的笑容里参杂着坏意。

    “要不我们打个赌,如何?”

    “好啊。”

    晴朗的星空下,二人瞧着彼此的眼里,都盛满了星星。

    与他们二人的温情相比,在山坡上另有两人,正哭得哀恸而狼狈。

    青州军驻扎的地方是依山而建,背后的晖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在山腰处有一块特意平整出来的土地,土地上竖立着难以数清的木牌。有的木牌因年代久远些,已经出现了裂痕,有些木牌却是崭新的,靠近些还能闻到树木独有的气息。一如纪七和崔秦面前的木牌般。

    他们二人到时,便在这些崭新的木牌前各自放了个陶碗,又一碗一碗地将酒斟满。他们二人又为自己倒了酒,共同举碗,无言地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酒还是以往同喝的酒,可不知为何苦了许多。纪七一碗接着一碗,崔秦也是一碗接着一碗,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带来的酒坛空了一坛又一坛,从日出一直到日暮,看着在也倒不出一滴酒的空坛子,纪七的泪再也压不住,啪嗒一声落在依旧松软的泥土上,碎成了无数个水珠。

    纪七跪着双手撑在地上,死咬着嘴唇,呜咽的声音夹杂在泪珠里,不断地砸在地上。

    夜幕的降临总能轻易地撕开一个人的伪装,自出事以来一直装作无事的崔秦,伏跪在地上,声音哀恸而力竭地嚎啕着,全然不顾粘在脸颊,混入鼻腔中的泥土。

    林墨来到墓地边缘时,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副伤人的场景。那两人的哭泣像一种神秘的咒语,强行将他的灵魂拉回到了两年前,那一场他终身都不敢忘的战役里。

    林墨再一次见到了从天而降的箭雨,耳边充斥着马匹的嘶鸣,金石相击的声音,刺目的鲜红在眼前弥漫,自己熟知的每一个人不停地倒下。

    他又见到了那个冲破敌人围攻,与自己一同御敌,却在最后狰狞着喊着自己快走的人。

    林墨的世界陷进了一场无声的喧嚣中,这一场分痛苦不堪的回忆,叫他冷了脊背,迷了心智。

    纪七哭了不知多久,再抬头时,便瞧见了月色下独自站着的一人。远远地她瞧不清那人的神色,可莫名地心揪了一下。她胡乱地在脸上一抹,便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

    这是一个纪七从未见过的林墨,他冷汗淋漓,撑在树干上的手指几乎要抠进树皮里去,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里尽是食人骨,饮人血的杀意。

    纪七伸出的手不知为何瑟缩了一下,瞧着那人的神情,她终是覆在了他的手上,她望着他的眼睛,轻声唤着他的名“林墨。”

    陷在血海里的林墨愣住了,一阵清风拂过,带着那人特有的暖意,渐渐地四周的嘈杂和喧嚣褪去。那人焦急的模样便呈现在了自己眼前,一张朱唇因为寒冷带了些青紫,一张一合间,他的名字便被这人唤了出来。他蹙着眉紧紧地盯着自己,手背上的温度也加深了些。

    “林墨。”纪七实在不知道这人怎么了,担忧着是否生病了,就想去探探他的额头,谁知刚伸到眼前的手,便被另一只手捉住了。那人神色有些恹恹,声音也透着疲倦“我没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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