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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杂事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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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月初时,地上的积雪已有脚背高了,寒气更是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军营里的将士每日除了日常的训练外,还另加了增强体能的训练。因此一整日下来,众将士就格外珍惜夜幕降临后,围在火堆旁,一口烧刀子一口炊饼的时间。

    尽管林墨来军营已有一月了,纪七却难在他脸上见到什么表情。仿佛这数九寒天冻住的不是脚下的土地,而是林墨封在胸腔里的搏动。

    “嘿!林墨来喝一口不?”崔秦依旧晃着他那起了毛刺的水囊。

    只是这一次却无人买账。

    林墨连眼角余光都未留给火堆旁的众人,就掀了帐帘子,埋身进了黑暗。

    “你叫他作甚,人是小侯爷,又怎会愿意与我们为伍。”一个长行说着酸不溜就的话。

    “小侯爷?那也是以前的事了。”坐在纪七对面的一人将手往火堆前靠了靠“现在,怕是还不如我们。”

    “诶,说说怎么回事儿。”

    “去岁初的绥安战役你们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那一次好像死了不少人,听说还有位少将军也战死了,最后连尸首都没能找回来。”

    “喏。”那长行朝着林墨所在的营帐努了努嘴“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为什么?”

    “贻误军情。”纪七的眼神低垂着,盯着被雪烤化的方寸之地,心中只觉与这土地一般荒凉。

    “没错,他事先得到了有大军来袭的情报。他却没有上呈,反而带着三百来号人马直奔大军。最后不仅害死了自己所有的兄弟,还导致大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若不是安平侯的长子蒋少将军,绥安早已是敌人的土地了。”

    三言两语的一句话,比朔月里的寒风更冷人心。

    “那他怎还配活着。”少年将士的血向来是热的

    那人说罢,不知愤愤不平的是什么,仰头就往口中灌了口烈酒“还不是人有个好老子。”

    “当真是不公!他害死了这么多人,官家…”

    “都喝多了是不是!”一直沉默的崔秦骇然出声,凝视着那口不择言的长行。

    那长行也自知说错了话,将头低了下去。

    “今日这事休要再议,若让我知道的,必要受罚。都散了去!”

    自那日以后,林墨彻底成了独行侠,就连三不五时会叫他一叫的崔秦,也开始避讳着他。

    然而,纪七却在心里种下了一个疙瘩,她的视线总会不自觉地追随着那个独行的身影。

    崔秦只当纪七与旁人一般无二,是因着心中对林墨有恨,才如此关注着林墨的行动。他旁观着纪七越发热烈的眼神,终是没忍住,趁着休息的间隙,将纪七拉到了无人处。

    “崔秦,你这是干什么?”被强行带来的纪七,猛地甩掉了手肘上的桎梏。

    “我干什么?我还想问问你,你想干什么?”崔秦往前逼近了一步,眉间的川字沟壑深邃“你知不知道,林墨即便被孤立,也无人敢惹他。不只是因为他爹的缘故,还因为他本来功夫就了得。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你以为你能赢过他不成?”

    纪七被崔秦一通数落,人都跟着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崔秦怕是误会了什么,开口就想解释“我不是…”

    却不料崔秦也是个急脾气,竟将他直接打断“不是?不是什么!你那双眼睛就差直接贴在人身上了。我警告你啊,莫要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

    “还敢我,这事我说,你就记着,听到没?”

    纪七这还是头一遭,见到崔秦动怒的模样。但她心里却不反感,因为她知道这人是为自己担忧才会如此。既是这般,那她还能说什么呢,她只得乖巧地点了头,回了声听到了。

    纪七入伍一月后,就逐渐养成了提前半个时辰,自己先到校场训练。每日寅时四刻,无论风雨她都会出现在校场。只是近日来,她发现林墨总会早自己半刻钟的模样出去,然后独自一人拐进营地旁的树林。

    纪七曾好奇地跟去瞧过。

    那是一个难得的晴朗天气,银白的月色西悬在天际。光秃秃的树枝在黑夜里张牙舞爪地伸着,落雪斑驳地堆积在林间,黑色的土壤上留了一长串深浅一致的脚印。

    纪七矮着身,将自己缩在一棵树后面,唯有一双在黑暗中映照着星辰的眼睛,悄摸地擦着树干向外望去。

    那一幕直到很久以后,纪七也无法忘记。

    月色下,林墨的剑,舞得并不只是好看,他每一次出手,剑风里都带着凌冽的杀意。好似他不是在林中练剑,而是在与敌人对决生死。

    林墨每一剑,多用一份力,都让纪七的心,跟着跳动一下。

    原来那软不拉几的剑,还能舞出气吞山河的气势来!

    初到军营时,纪七本也是想偷摸地自己练剑的,毕竟将军们腰间佩剑的模样实在帅气。可是她因为力气不够,挥剑时总是软绵绵的。而且,剑拿在手中没什么分量,总叫她觉得空荡荡的。但枪不一样,它握在手中沉甸甸的。无论是拿回身前,还是往前扎去,都是实打实的,这让纪七很是安心。

    这是今日她才明白,不是剑不好,是她自己没练好。

    月色下练剑的人一直没有停歇,纪七没敢上前去打扰,尽管她很想与他说些什么,但是她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只好垂头丧气地自个去练习去了。

    然而,在纪七没有察觉到的地方,林墨的眼神落向了她离去的方向,不过须臾,他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中。

    ………

    “今日这天气,就跟你这张脸一样,臭得让人不喜。”赵昶昂着头,穿过鬼爪般得枯枝,望着灰暗得云层。

    “你怎么来了?”林墨收了剑,下颌处的一颗汗珠也随即滴落。

    “来瞧瞧,咱们的小侯爷打算自责到何时?”赵昶口中说着玩笑话,丹凤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殿下,也觉得我是在自责。”林墨收剑回鞘,背对着赵昶,叫人分辨不清他的神情。

    “你难道不是?”

    “起初是,但最近想通了一些事,也在困惑一些事。”

    “这件事或许是一场阴谋,一场针对我林家的阴谋。”林墨的声音像溪水缓缓地流着,叫人听不出半分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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