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火候
庆德帝身后的大臣个个面面相觑，谁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倒是立在他身侧的赵晟展了出来，回道。
“太子与老七一早就进了林子。”
但出没出来他就不知道了，故而他没说。
“元尚何在？”
听庆德帝发问，一个小兵跑了过来，跪在他面前回道“禀陛下，元指挥使受了重伤，正在医帐中治疗。”
庆德帝扫见了，那名小兵正在流血的手臂。“知道了，你也下去处理伤口吧。”
“是。”
小兵刚一退下，两侧树林里就传来了阵阵马蹄声。庆德帝身后的大臣，早已成了惊弓之鸟。唯有武安侯等几名武将，将庆德帝守在中间。当引起骚动的两路人马冲出树林时，所有人绷紧的玄又都松懈下去。
打马在前的有两人，一人头戴紫金蟠龙冠，一人头戴玉璧藤蔓金冠。两人远瞧着皆是模样狼狈，近瞧了才发现，两人身上都是多出受伤。他们身后跟随的人，有的血流不止，有的手臂垂坠，瞧那模样好似已经断了，总而言之，没有一个是完好无损的。
太子与赵昶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庆德帝面前。
“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责罚。”
“你们无事就好，都先下去处理伤口吧。”庆德帝的神情依旧，平静而冷淡。
“是。”
庆德帝深深地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隔了许久才转身看向身后的大臣。他扫了眼还算完好的赵晟，神色平淡道“老三，你负责这里的善后工作。今夜让所有人休整好，明日归京。”
“啊！我…”赵晟不想处理这摊累人的活计，但看到庆德帝冰冷的眼神时，他还是慢慢地垂下了头，领了命令。
一众人送走了庆德帝，这才在彼此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营帐。
“你去哪？”武安侯叫住了，往另一边离开的林墨。
“我去看看。”
出发之前，武安侯被自己发妻提耳命面了好几次，要看住自己儿子，不能让他与纪七有任何接触。所以眼下，他也不可能同意。
“看他的人已经足够了，你跟我走。”
“父亲！”林墨言语之间多了些急切“他于我有救命之恩。”
“人江姑娘对你亦有救命之恩，你可想过去看江大人如何了。“武安侯是行伍出身，眉宇间本就比常人多几分冷肃，现下动怒，更是叫人畏惧。
但他转念想到林墨当年回到京中的模样，心中又软了几分，语气又和善了些“他对你的恩情，为父日后自会给他回报。
墨儿，江姑娘是尚书之女，她不仅才貌双全，更是个德行皆有的好姑娘。于你是最好的姻缘。你是咱们侯府的独自，侯府的未来不仅要靠你自己，还需要一个能给你助力的儿媳，这些你该明白了。“
武安侯得到了，林墨长久的沉默。
………
翌日一早，乘兴而来的王公贵族，各府大臣都在提心吊胆中随着庆德帝归京。围场之中还未处置的尸首，被作为证物交由皇城司负责监管。
回到京都，上朝的第一日，大臣们又恢复了以往的精力。他们将自己所遭遇的难堪，全归结到了长公主身上。他们喧嚣着，请求庆德帝处死长公主，以此逼迫蒋云嵩自首。
但纪七觉得他们并不是真的想要逼迫蒋云嵩，只是想要发泄自己的怒火。
一个早朝从卯时一直吵到了巳时，所有的事都没有结果。纪七被喊道昭德殿时，庆德帝正负手立于窗前，除了挺拔的背影，无人能窥见他此时的情绪。
“末将纪七，叩见陛下。“
“起来吧。”庆德帝回身坐回了龙椅上，目光落在纪七肩上时，眼里的光柔和了些。
“你的伤势如何了。”
“禀陛下，陈大夫说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你救了朕，想要什么谢礼，你说说看。”
“末将想要上次吃的栗糕”
“就这？”庆德帝提起的笔，又落了回去。“你确定？”
“是。”
“好吧。闻枞去御膳房名人准备一份…”
“禀陛下，末将想要两份。”纪七低着头伸出了两个手指。
她那鬼祟又贪婪的模样，把庆德帝逗笑了。庆德帝隔空点了点纪七的头，笑道“好，朕允了。闻枞去准备吧。”
“是。”今日还是庆德帝第一次笑，闻公公也跟着展了眉眼。
闻枞离开时，关上了门。大殿瞬间就变得昏暗了些，方才还在的笑颜，转瞬便消失在了庆德帝脸上。
“纪七，这次的事会不会是他们呢？”
庆德帝指的他们，是太子赵洵，三殿下赵晟以及镇北王赵昶。他们一个出现得太过巧合，两外两个消失得太过巧合，这一切都让人不得不深思。但无论真相如何，纪七以为庆德帝并不希望会是他们，否则他不会露出那样失落得神情。
“末将无能，末将不知。”
“你该抓紧时间呐，纪七。”
“是。”
“还有一事，需你立刻去办。”庆德帝沧桑的眼里，渗出了冷漠“去告诉我那位长姐，想杀我，她的儿子还差了些火候。”
“是。”
这是纪七数月来第九次站在思悟宫门前，但这一次她心里生出了别样的情绪。好像要与以为老友相见，又好似跟敌对之人见面。不过经历了十七年人生的纪七，还不懂得如何处理这般复杂的情绪。
但无论心中如何，她眼下是庆德帝的侍卫，是他手中的刀。那她要做得便是服从命令，执行任务。
纪七站在门口深深地吸了口气，双手推开了沉重的宫门。门内依旧是夫妻二人悠闲的样子，一个沏茶，一个百无聊赖地品茶。
蒋国公看到出现在门边的纪七，他的脸上有一抹忧色闪过。不过他伪装得很好，没有叫纪七发现。他如往常一般，邀着纪七在石凳上坐下，又另取了一只茶盏，帮着纪七添满。
“你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纪七不善言辞，她事先想了许多委婉些的说法。但她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就选择了直说。
“皇上狩猎时，遇到了袭击。领头之人，正是二位已故之子，蒋云嵩。”
纪七一面说，一面仔细观察着二人的神情。说到蒋云嵩时，她发现他们应当一开始就知道的，但田猎一事，他们是不知的。纪七将结论记在心里，继续说道。
“所以陛下叫我来转告长公主，想要谋害陛下，你的儿子还差了些火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