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皇帝的召见
赵昶回到京都还未过明面，需要上朝禀报的事，本是想等着明日一早说的。却不想被庆德帝截胡了，府门刚关上，庆德帝的圣旨就到了。传赵昶马上进宫面圣，并责令其将赵长青与纪七一道带去。
三个人一路上合计了许久，庆德帝如此着急召见，更大的可能是想看看赵长青与纪七。
三人到了昭德殿前，负责守门的公公夹着嗓子宣道“镇北王到！”
坐在大殿深处，处理公务的庆德帝，两鬓已有了些霜发。听得宣告，手中的比并未停下，只是点了下头。身旁的内务总管闻公公，甩了下佛尘，朗声道“进！”
赵昶领着身后的二人，跨过红漆的门槛，踏上石青的方砖，身后的昭德殿大门，应声关闭。
纪七从未进过宫，并不知昭德殿的殿门甚少关闭，因此心中无甚波澜。但赵长青与赵昶，心中却起了疑惑。
三人立于殿中，跪下叩拜，高呼
“儿臣”
“臣女”
“末将”
“参见皇上（父皇），皇上（父皇）圣安。”
“都起来吧！”
纪七以为的皇帝，应当是那种高高在上，不可亲近之人。可庆德帝开口之时，纪七竟不自觉地想起了陈婆婆家的阿公。当她应声抬头时，瞧见的也确实是一位花白头发的和蔼老人。只是穿在他身上的明黄龙袍，昭示着他是这天下的第一人。明白了这点的纪七，又匆匆垂下了眼。
“老七啊，几年不见，你倒是黑了不少。”庆德帝将笔搁在了笔架上，打量了赵昶好一阵。
“让父皇见笑了。”赵昶回答的规矩，从字面上就带了疏离。
“你这脾气这么多年，也不知改进。罢了，自个去旁边待着去。”庆德帝摇头叹息，干脆大手一挥，叫他在一旁候着去。
庆德帝已是耳顺之年，一双眼睛却不见浑浊。从赵昶的身上转向了左侧赵长青身上，带着温和的目光在她脸上逗留了一阵，忽而大笑道。
“没想到谢霄那老小子，还能养出这般厉害的闺女来。”
“臣女有期满之罪，还请陛下责罚。”说着，赵长青便跪了下去。
纪七瞥见赵长青跪了，那是不是说她也有罪。虽不明白情况，但她觉得跟着跪总是没错的。
“罢了，罢了。你们都起来吧。”庆德帝心情瞧着确实不错，眼里都含着光。
“你在外是借了你母亲的姓氏吧。”
赵长青乃是当今内阁大臣谢霄之女，其母为永平郡主赵慧。
“是的。”赵长青垂着头，是十分乖顺的模样。
“你这性子还别说，真和你母亲年轻时一模一样，做什么都不肯服输。”庆德帝回忆起了从前，笑道“你母亲年轻时，与我关系还算不错。有一日，她忽然说要去边疆参军，为自己争一争功名与前程。”
说到此处时，庆德帝扫了眼一旁静默站立的纪七。
“只可惜，她一出城门，就遇着了你爹。被你爹挖坑，困在了笼子里，还甘之如饴。”
这话赵长青实在接不了，说什么，说她爹娘恩爱的很，说她娘心甘情愿地守着小小的四方天地？
不过好在庆德帝也不是真要她回答些什么，只是眼睛在她与赵昶之间扫了一会，又道
“希望你比你娘坚持久一些，为我大延多出一份力，别轻易地便宜了哪家的傻子。”
“臣女定竭力一试。”谢长青何等聪慧，怎会看出庆德帝已经知晓，她与赵昶之间的事，但她不能说。
大殿里的尴尬，叫纪七不自觉地扣紧了脚趾。
我天，这皇帝咋什么都说。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庆德帝转身走回了自己的龙椅。
“是！儿臣（臣女、末将）告退。”
纪七还在想自己或许是来走个过场的，正准备转身跟着赵昶他们一道离开时。龙椅上有些沧桑的声音叫住了她。
“纪七留下。”
快到门口的三人，脸上都有疑惑，却谁也不敢说什么。赵昶与谢长青只得躬身退出，值守的宫官再次将大门关上。殿内的人与物，随着门缝的闭合，与外面的世界隔成了两处。
“殿下，纪七会出事吗？”方才殿内发生的事，谢长青很难摸透庆德帝的意图。
赵昶回望了眼，那孤立高耸的宫殿，摇头。他的父皇虽以仁义执政，但坐上那个高位的人，又有几人能看得清。
“我们先去宫外等着，留在这里，只会给她带来麻烦。”赵昶低声劝着谢长青，谢长青是个通透的人，明白宫内人多眼杂，留在此处也只会让庆德帝猜忌，眼下唯有出宫等消息。
庆德帝虽叫纪七留下，殿门关闭后，他却什么也没说。纪七只能一直站在大殿正中，从正午到黄昏。掌灯的宫女应召将昭德殿的烛火，从庆德帝身旁一路点亮到殿门处。纪七的双腿早已麻木，但她不敢动分毫。
龙案上最后一本奏折批注完毕，庆德帝这才撂了笔，由着闻公公为他净手。他掸掉衣袖上几不可见的灰，步下了梯子，经过纪七身边时，只丢下了一句话，便往外走了。
“纪七，陪朕走走吧。”
纪七现在抬一步，两条腿就跟有万千蚂蚁在啃咬般，又痛又痒，难受得紧。却不能不跟上庆德帝的步伐。
庆德帝领着一众人出门，在深宫里左转右转了好一阵。最后临近一汪湖时，他才停下脚步，吩咐了人去把御膳端到此处来。又命一众侍卫散开，他只领着闻公公与纪七往湖中心的小亭走去。
“纪七，你可喜欢这京都？”走在前面的庆德帝冷不丁地冒了句话。
纪七仅犹豫了一瞬，垂头道“不喜欢。”
得了这么句不讨好的话，庆德帝却满意地点了头。纪七之所以如此回答，是因为在过去站的数个时辰里，她想明白了，庆德帝罚她的原因，只有一件，那便是欺君。
关于这件事，庆德帝可以饶了，身后有着内阁大臣和永平郡主的谢长青，他可以把这件事看作是晚辈的小打小闹。但对于身为臣子的纪七不行，若不给予教训，有害他的帝王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