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我是女子啊！
李云逸目送着与崔秦汇合的纪七，予恩二字还在脑海里咀嚼，就看到了纪七一人一马，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青山。”
“公子。”青山不知从何处显身，落在李云逸身后。
“去瞧瞧。”
青山抬眼看向在街头转角消失的身影，随即闪身不见踪影。
站在李府门口丁掌柜，拿手肘顶了顶李忠的胳膊“你儿子的功夫可比你的高多了。”
“怎么，羡慕。”李忠拿眼扫了身旁不正经的老家伙“羡慕赶紧找人生个儿子，说不定还赶得上。”
“那还是算了，我一个人自在多了。”
丁掌柜还想说些什么，余光就扫见了，转身回来的李云逸。只好闭了嘴，与李忠一道站在一侧，等待李云逸。
三人进门绕过影壁，视线便与庭院里的三人不期而遇。
“豁！把他们三个给忘在这儿了。”丁掌柜一拍脑门儿，好似很懊恼，但嘴角压不住的笑，又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公子，他们要怎么处置。”李松柏和苏氏的处置，方才就已定好，但李云羡的并没有说。故而李忠有些拿不定主意。
“给李云羡说，若他想留在这儿，就留。要是想走，我也不拦着。”李云逸瞥了眼不远处颓唐的三人，并没有停留，径直朝着书房走了。
李忠生了一副和善的面孔，但因为常年习武，便比旁人多了一份硬朗。弯眉带笑时，瞧着不谄媚，更叫人愿意亲近与信任。
“二爷，家主吩咐老奴传句话给您。”李忠在距离三人还有三步的距离便停下了。
今日对李云逸来说，是他筹谋多年的复仇，终于成功实施的一日，是值得纪念与庆祝的。但对李云羡来说，这一切都太过突然和荒唐。他的母亲，他的父亲，此刻在他眼里是如此的陌生。风流不羁了二十年的李二爷，此刻脑子早已罢工了。
李忠把话说了一遍，见李云羡只呆愣地护着自己的母亲，并没有反应，也清楚今日的打击对他来说大了些，又耐着性子喊了李云羡几声，这人才回神，然而看着李忠的眼神，却也是空洞洞的。
“家主说，二爷若是想留在李府，便留下；若是想走，便走。”李忠虽感叹李云羡的遭遇，但他并不心疼。毕竟自己的主子遭受这些时，不过才是个五岁的娃娃。
将话传到，李忠便走了。不过在离开大堂时，还是吩咐了人，看着这三人。
李忠的话在李云羡耳朵里，断成了碎片，拼不出完整的意思。但是他怀里的苏氏，精明的眼睛提溜地转了一圈，便仰着头，扯了扯自己儿子的衣襟。
李云羡茫然地低着头，俯视着面目模糊的母亲。
“羡儿，你得留下。”苏氏迫切地说道。
李云羡好似猜到了什么，皱着的眉头下是一双含着悲伤的眼睛“母亲，为何？”
苏氏显然没有注意到，李云羡的变化，抓着他衣襟的手又紧了几分。
“你怎么这么蠢！你在这里，我才有回来的可能。”苏氏终于注意到，李云羡破碎的眼睛。语气缓了缓，双手扶上了李云羡的手臂。
“羡儿，娘也是为了你好。你是金山银山的养大的，外面的疾苦你吃不了。只要你还是李家二爷一天，他李云逸就必须把你供着，娘也还能有个盼头。你说对不对啊。”
“我可以与娘一道，去庄子上守着你。”
“住口！”一个巴掌连带着怒吼，一齐扇在李云逸脸上。苏氏狠狠地抓住了李云逸的臂膀，盯着他“你听着，这李家有一半是你的，你必须给我守住咯！”
李云羡俯视着那张早就失了端庄的脸，蓦然失笑，他轻柔地拿开了握着自己胳膊的手，跌跌撞撞地朝着大门走去。
…………
纪七打马在街道内走不了太快，一路走走停停，足足花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到了林府门口。武安侯当初来青州本就是为了，给自己的母亲和夫人养病的，所以选的位置人口本就少。眼下又是晌午时分，路上更是没有路人。
纪七刚转过巷口，就瞧见了林府门口停着三辆低调精致的马车，林墨与杜九各骑了一匹马，待在中间马车的两侧。
“霍！”地一声，第一辆马车的马开始向前拉动，纪七扬了马鞭，催马赶了过去。
“林墨！”
事情来得突然，林墨赶回来时，家中已收拾了大半。林墨还在后悔当时走得太急，没来得及和纪七说一声。恍惚间便听见了纪七的声音，半信半疑地回头，便瞧见了朝着自己赶马而来的人。
林墨敲了车窗，与聂寒梅说了一声，调转马头向着纪七迎去。
有军中的友人来送本是一件正常的事，但林墨声音里压不住的喜悦，还是让聂寒梅忍不住抬窗，看向了来人。
两个少年在阳光下散发着独有的朝气，远远窥视着越来越近的两人，看到他们彼此交汇的视线，聂寒梅的心咯噔直往下坠。
她像是见到了世间最可怕的事，连忙将窗掩了下去。
与她同坐的江月容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往他身边靠了靠，缓声道“聂姨，你不舒服吗？”
聂寒梅瞪着眼睛望向江月容，将她吓得缩回了手，看着聂寒梅嗫嚅的嘴唇，她依稀只听见“不行。”
还不待她去细想什么不行时，聂寒梅便叫了坐在马车外的刘妈妈，吩咐她去催林小侯爷出发。
刘妈妈自五岁便一直跟着聂寒梅，聂寒梅的一个眼神动作，她都能领会到其中的意思。故而对于聂寒梅突如其来的要求，刘妈妈只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再看不远处彼此看着的少年，哪还有不明白。
林墨走时神情瞧着慌张，纪七便有些放不下，一问才知，原是他家中的妹妹半月前生了场重病，因为战事的原因，今日才得到消息。林母担忧，便催着立马赶回去。
“那你何时回来”
“最快也要三月。“
“我其实有些话，一直想和你说的。” 纪七牵着缰绳的手紧了紧，眼神也有些闪躲。
“什么事？”纪七的样子有些奇怪，林墨只当他不舍。
“我…”
“小侯爷，夫人说时间不早了，早些出发，才能早些赶回京都。”刘妈妈恭敬地站在三步外。
“我这就来。”林墨转头看向纪七问道“你刚才要说什么？”
有些事就是很奇怪，譬如你鼓起的勇气，一旦被中断，便很难继续下去。所以纪七勉强挤出了个笑。
“没事，你快去吧，一路顺风！”
林墨看了眼纪七，虽然觉得好像错过了什么，但是他依旧策马融进了林府归京的队伍中。
纪七望着逐渐模糊的车队，眼睛忽而起了酸涩，她孤身立在原地，喃喃自语道“我是想与你说，我是女子啊！”
纪七的话随着一阵暖风，拂过院墙上的树叶，摇落一簇翠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