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讣告
沈图南已经昏迷了十天，他的身形日渐消瘦，胡须也长了出来。
苏辞书一脸担忧地握着沈图南的手，“图南，你已经昏迷十天了。我怕，我真的很怕。我陪你说说话吧，我知道你能听见，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苏辞书说着回忆起了和沈图南刚见面时的场景。
那时苏辞书还在出演电影，是个出名的影星。沈图南也还很年轻。
那是在一个酒会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苏辞书身着一袭礼服，看上去明艳而高贵，是酒会上最为耀眼的明星。
秘书长走过来，来到苏辞书面前，“苏小姐，你比电影里还要光彩照人，能请你跳支舞吗？”
苏辞书微笑颔首，将手搭在秘书长的肩上。
秘书长和苏辞书来到舞池跳舞，然而那位年已中年的秘书长却不安分地在苏辞书光洁的后背摸来摸去。
苏辞书只是一个演员，哪里敢得罪这些达官贵人，只能尴尬地继续跳着舞，却不好发作。
沈图南坐在一旁，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只见沈图南端起红酒杯，走到了秘书长身后。眼看沈图南就要和苏辞书撞上，不等苏辞书反应，沈图南顽皮地笑了笑，手指放在鼻尖上，示意苏辞书别出声。
此时那秘书长正一脸陶醉，往后退的时候，沈图南的红酒故意洒了他一身。
沈图南装作很抱歉的样子，道歉道：“不好意思，秘书长。”
那秘书长瞪了一眼沈图南，抱怨道：“你怎么搞的？”
沈图南赶忙招呼服务生，“服务生！赶紧带秘书长去换身衣服。”
服务员闻言赶忙上前，带着秘书长离开了。
待秘书长走远，沈图南对苏辞书摊了摊手，脸上还挂着那顽皮的笑容。
苏辞书看着眼前这个俊朗而调皮的年轻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沈图南也笑道：“苏小姐，考虑换一个舞伴吗？”
苏辞书将白洁的手放在下巴上，两个闪闪发亮的大眼睛上下看了看沈图南，略微抿着嘴，假装考虑了一下，随即笑着点了点头。
沈图南与苏辞书二人共舞，沈图南不敢把手搭在苏辞书的后背上，悬空放着。
苏辞书笑了笑，将沈图南的手放在自己后背，沈图南渐渐也不再拘谨，二人越跳越收放自如。
苏辞书回忆着那个意气风发的沈图南，又看看眼前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的沈图南，不自觉流下了眼泪。
“你为了我，连市政府的秘书长都敢得罪，现在真舍得抛下我吗？你走了，小鱼儿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
又过了两天，苏辞书正在修剪花瓶里插着的一束插花。
突然，苏辞书愣住了，随即快速转过身去。原来沈图南正皱着眉，紧闭着眼，头在枕头上晃来晃去。
“近真，快跑！快跑……”
沈图南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他喘着大气猛地睁开了双眼。
苏辞书见沈图南醒了，扑了上去，“图南！图南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沈图南愣了一会儿，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医院。
沈图南看着身旁眼睛湿润的妻子，伸出手缓缓擦着苏辞书的眼泪。
“辞书……让你担心了。”
苏辞书用手背擦着眼泪，又哭又笑说道：“谁担心了？再不醒，别说我不饶你，你女儿都饶不了你！”
沈图南在苏辞书的搀扶下坐了起来，靠在窗边。
苏辞书抚摸着沈图南右手留下的火烧的疤痕，心疼地问道：“疼吗？”
沈图南摇了摇头，“留个疤，就当是教训。近真怎么样了，离开上海了吗？”
苏辞书听到沈图南的询问，有些生气地说道：“她走了，逃得远远的！你就别担心她了。”
沈图南缓了缓说道：“别怪她，是我自己不小心！”
苏辞书闻言一阵难过，她知道沈图南永远不可能怪罪沈近真，也没有再说什么，转换了话题。
“你瘦了……”苏辞书说着。
沈图南笑了笑，故作轻松道：“瘦点好，精神。我在这儿躺了多长时间？”
“整整十二天，又五个小时。”
“小鱼儿呢？”
苏辞书答道：“上学去了。不敢跟她说，一直说你出差了。”
沈图南叹了口气说道：“这段时间你受苦了。建设库券的风潮平息了吗？”
“街面上到是平静下来了，至于人心里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沈图南又长长叹了口气，“国家的一次失信，要靠十次乃至百次去弥补。给央行去一个电话，我尽快回去上班。”
苏辞书不满道：“图南，都这时候了，你就别想工作的事了。”
沈图南有些心急道：“丢失的信誉必须尽快挣回来，否则……”
苏辞书打断沈图南的话，“央行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少了谁都照样转！”
沈图南闻言愣愣地看着苏辞书。
苏辞书有些不忍，但还是说道：“图南，对不起，我……”
沈图南问道：“到底怎么了？”
“他们……他们已经把你免职了。”
沈图南闻言激动道：“免职？怎么可能！谁做的决定？”
苏辞书回道：“政风处，还有……宋先生。你出了这事，所有人都巴不得离你远远的。宋先生为保你周全，还在报上登了你的讣告！”
沈图南愣住了。
苏辞书接着说道：“只有你死了，对他们没威胁了，他们才肯放过你。”
“这么说，我已经是个死人，是个死人了……”
沈图南深受打击，剧烈头痛起来。苏辞书见沈图南捂着头疼痛难忍的样子，赶紧出门去叫医生。
医生看过沈图南之后，把苏辞书交到了办公室，“沈先生的求生意志很强，所以才能醒过来。至于头痛，很可能是爆炸导致头部遭受重击，脑部产生了一定的器质性病变。”
苏辞书赶忙问道：“可以治愈吗？”
医生说道：“请外国大夫做手术，但是风险太大，没有任何把握。”
“不做手术呢？”
“可能会有后遗症，一旦情绪激动就会引发头痛。我建议先观察一两年，看有没有自愈的可能。”
这时沈图南忽然推开了诊室的门，黄从匀在一旁扶着他。沈图南轻轻将黄从匀推开，说道：“医生，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没什么大碍，什么时候给我办理出院手续？”
苏辞书看到沈图南，埋怨道：“图南，你怎么出来了？”
沈图南看了一眼不远处如影随形的侦缉队员，说道：“医院住着憋屈，我想回家休养，更何况，我也想女儿了。”
苏辞书顺着沈图南的目光也看到了跟踪的侦缉队员，听到沈图南的话，也想让沈图南回家休养，于是用询问的眼光看向医生。
医生看看这夫妻二人，说道：“沈先生，您的心情我理解，但为保险起见，还是要为您做一个全身检查，确实没问题才能出院！”
沈图南当然知道这是医生的借口，神情严肃道：“没有姓康的点头，你们不敢放我走是吧？告诉康少捷，我只想回家，报上已经登了，我就是个死人，你们连一个死人都不放过吗？”
监视的侦缉队员看向沈图南，眼神闪躲着，在沈图南走出医生办公室后，马上通知了康少捷。
康少捷找来林樵松，语气颇有些缓和地说道：“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放你一个月假，好好休息一阵子！”
林樵松赶忙说道：“我不辛苦，康爷，沈图南那边我再派人盯一下。”
康少捷说道：“不用了，刚才得到的消息，沈图南大难不死，已经醒过来了！”
林樵松一愣，这事儿他并不知情，侦缉队员没有先给他报告，反倒是先报告给了康少捷。
“什么？这些新招的人怎么办事的，越级上报！”
康少捷道：“是我的意思！樵松啊，你以前不是考虑过跟那个叫美娟的舞女下南洋吗？现在正好有时间去度度假，放松放松！”
林樵松一听这话，霎时间慌了，赶忙道：“樵松只想跟着康爷，让我闲下来，比杀了我还难受！”
康少捷没有给林樵松机会，接着说道：“可你惹下的事，老子一时也没得办法抹平啊！”
林樵松知道，扳倒了沈图南之后，在康少捷眼里自己已经是一颗弃子了，只有无奈说道：“康爷，您忙，我先走了。”
林樵松说完便离开了，康少捷看着林樵松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兔崽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老子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