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活得疯癫
沈图南在办公室中敲击着桌面,回想着建设库券事件的始终。
黄从匀站在一旁倒着水。
沈图南仿佛在问自己,也在问黄从匀。
“为什么我们刚准备锁仓,他们第二天就开始卖空?建设库券是我们主持发行的,所有操盘计划都是秘密执行的,可他们却像是了如指掌。难道刘经纪是内鬼?”
黄从匀还没来得及回答,沈图南接着说道:“还有,假币案的时候,我们刚刚把调查方向指向闸北,林樵松就在闸北给我们演了一出假破案的把戏,牵着我们的鼻子走。好在若来……”
沈图南提到魏若来顿了一下。
“好在我们最后发现坩埚容量对不上,这才破了案。”
黄从匀苦思冥想道:“所有交易指令都是您通过电话亲自发出的,刘经纪就是想透露,时间上他也来不及啊。而且您通过电话操作的时候,办公室的门都是锁上的,没人会知道啊……”
沈图南听着黄从匀的话,自言自语着,“电话操作……”
突然,沈图南一把将电话拿了过来,拆开,顺着电话线往前找着,竟然找到一根分机线。
黄从匀大惊道:“分机线?什么时候装进来的!”
沈图南把分机线往桌上一扔,说道:“不用想了,翻修办公室的时候做了手脚。他们为了对付我,真是用心良苦啊!”
黄从匀恍然大悟道:‘这就解释的通了,我们的底牌早就被他们看得一清二楚了!’
沈图南气愤道:“不去监听共产党,倒来监听自己人,这也是攘外必先安内吗?”
黄从匀也气愤地说道:“太欺负人了!我们就任由他们这样监听?”
沈图南想了想,站起身道:“他们让我善后,是把我推出去背这个骂名。所有利益他们占,我来做挡箭牌?那我沈图南还有立足之地吗?管他妈的,这个烂摊子,谁爱接谁接!我明天就提交辞呈。”
黄从匀表忠心道:“先生,您要不干了,我也不干了,太憋屈了!”
沈图南闻言有些感动,拍了拍黄从匀的肩膀。
这时敲门声响起,苏辞书推门进来。
沈图南奇怪道:“辞书,你怎么来了?”
苏辞书说道:“你多久没回家了?报纸我都看了,该来的总会来的。回家吧,好好休息休息,小鱼儿说她想爸爸了。”
沈图南闻言马上点了点头,说道:“还加个什么班?回家!从匀,你也别加班了,回家!”
沈图南开着车,苏辞书坐在副驾,二人沉默着。
苏辞书想了许久,终于斟酌好了用词,说道:“我听到很多对你不利的流言。家里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接过来就是一通骂人的话。没办法,只能把电话线拔了。图南,建设库券是你主持发行的,对你影响大吗?”
沈图南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拍拍苏辞书的手说道:“已经无所谓了。我明天就递交辞呈,彻底当个逍遥散人,免得再让你担惊受怕。”
苏辞书说道:‘也好。就怕你嘴上说放下,心里未必放得下。’
沈图南说道:“没什么放不下的。去给他们承担骂名吗?辞书啊,我明天就研究线路,带你和小鱼儿去欧洲度假。”
苏辞书有些意外道:“真的?”
沈图南说道:“真的。忙了这么久,也该陪陪你,陪陪小鱼儿了。”
就在沈图南想着要去度假的时候,魏若来那边又出了事。
借钱给周姨炒股票的赵老板来到七宝街,强行要收周姨的房子。
周姨看到赵老板,赔着笑说道:“赵老板,再缓一缓嘛,阿拉正在凑钱,就这几天,凑齐了就给你。”
赵老板冷哼一声,说道:“你手里还有钱吗?这是咱们当初签的协议,七宝街的房产抵押给我,我借钱给你,今天是截止日期,这里按个手印,两清!”
赵老板说着,抓起周姨的手,强拽着按到了合同上去。
周姨见赵老板心满意足地拿着按了手印的合同,忽然尖叫着把合同撕碎,吞进了嘴里!
“七宝街的房子是阿拉的祖产,侬想霸占,门都没有!滚滚滚,都给我滚出去!”
周姨一边骂着,一边拿着家里地扫帚赶人。
赵老板恶向胆边生,一拳打向周姨面门,“臭娘们,给脸不要脸!”
周姨鼻子登时便流出血来,她看到周围人都在围观,开始放声嚎哭。
“杀人了!抢房子了!出人命了啊!”
魏若来挤开人群,看到周姨的模样,赶忙上前去要扶她。
然而周姨却恨恨地推开魏若来,“用你管!”
随即周姨指着赵老板说道:“你们等着,阿拉侄女是大记者,认识青帮的人,把你们一个个都沉到黄浦江喂鱼!”
赵老板闻言笑了,“吓唬谁啊?阿拉就是青帮的好不好,把她给我拖出去!”
周姨死死抱着门口的柱子不撒手,赵老板说道:“周姨,你要怨,就怨那些操纵库券的人,怨不着我!”
周姨以及所有的租户闻言都恨恨地看向魏若来,那眼神恨不得把魏若来给生吞活剥了。
周姨冲到魏若来跟前厮打着,“小赤佬,就是你让我炒库券的,是你告诉我政府会托底,是你让我投的钱!你是央行的人呀,周姨以为你不可能会骗我的。侬摸着良心说,周姨平时对侬怎么样?你亏心不亏心?”
魏若来支吾道:“周姨,你听我解释……”
周姨捶打着魏若来,喊道:“解释有用吗!我现在什么都没了,都是你害的!阿文也是被你害死的!魏若来,你晚上睡觉不做噩梦吗?啊!”
一通发泄之后,周姨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炒什么库券嘛,一把年纪了……没有丈夫,没有孩子,现在连房子也没有了……”
周姨就这样一直坐在楼下哭。魏若来和牛春苗彻夜不眠,生怕周姨出什么事。
牛春苗小心翼翼问道:“狗牯仔,库券这事到底有多大?光咱们七宝街都这样了,整个上海有多少人遭殃”
魏若来不好回答,只是叹了口气说道:“周姨一直这么哭下去,肯定要出事。我去看看。”
牛春苗说道:“我也去。”
二人来到周姨房门前,无论怎么敲门,怎么问,周姨都没有回应。
无奈之下,因为怕周姨出什么事,二人就守在了门口。
到了黎明,周姨的房门轻轻开了。魏若来和牛春苗坐在台阶上,睡着。
只见周姨身穿一身戏服,走出房门,在弄堂唱起戏来了。
“老天杀人不用刀,这世上不容我们穷人活,无常向我把手招……”
魏若来和牛春苗被唱戏声惊醒,看到周姨蓬头垢面,胡乱抹着脂粉。
魏若来见状赶忙追上去,“周姨,大清早的,您快别唱了,我扶你回去。”
周姨咧开嘴有些渗人地笑着,“小赤佬,等建设库券涨破了一千块,阿拉就住上买的大别墅了。洋人见到阿拉也要叫一声太太,阿拉可是贵气大了的阔太太,看谁还敢撵我走?老天杀人不用刀,无常向我把手招……”
四周的租户都围了上来看热闹。
“怕是得了失心疯了吧?……可怜啊!老了,因为炒库券,疯了……唉……”
魏若来和牛春苗愣愣地看着周姨,都不知如何是好。
“老天杀人不用刀,无常向我把手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