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如此守城
射入白雀心口的羽箭微微颤动，似乎还有余劲,箭头深深钉进白雀的铠甲与躯体。
张燕与雷公大惊，一队盾牌兵将二人紧紧护住。
高邑城头响起震天的喝彩声：“夫人威武！夫人威武！”
“怎么样？你还恼吗？”貂蝉将弓递给陈到，她没有射第二箭。因她力大，在白雀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才侥幸成功。如今张燕与雷公成惊弓之鸟，想要偷袭，已无可能。
刘备摇头苦笑道：”婵儿，你今日为何……”刘备还未说完，貂蝉伸手打断了他，转而在刘备耳边低语几声，随即让仆从送来一个用薄铁皮制成的大喇叭，也就是现代极为普通的简化版扩音器，“好了，我走了，你小心。”貂蝉浅浅一笑，走下城头。
刘备望着貂蝉倩影，心中百转千回，不禁叹息一声。他心中默念，“婵儿为了嘱咐我，并将赶制的扩音器交给我，才急急来到城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高邑城下，黑山军还未从惊恐中恢复过来。白雀扭曲的尸体还躺在原地，汩汩鲜血顺着胸口流出，染红了肃杀的沙场。
“将白头领抬下去，等回到黑山，好生安葬。”张燕斥退盾牌兵，冷冷望向城头。董卓在广宗城下左右开弓，将羽箭射上城头的光辉事迹早已远远传播。但董卓的箭只是远，无甚力道。可今日，貂蝉居然一箭射杀二百步外的白雀，即使她借着城头的高度差，也够骇人听闻的。
雷公见张燕默不作声，不禁焦急道：“大头领，那婆娘走了，我们还有什么怕的？赶快让弟兄们攻城吧，杀了刘备，为张大哥和白老弟报仇。”
“贼婆娘即使不走又如何？！”张燕虎吼一声，高声命令道：“儿郎们，攻进高邑城，财物和女子都是你们的！”
黑山军从最初的恐惧中清醒过来，三千兵卒冲向高邑城下。
刘备手扶城垛，望着往来搬运简易云梯的黑山军士卒。他们穿着五花八门的军服，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连攻城器械都极为简陋。
“刘大耳朵！你靠着婆娘逞威风，算什么男人？有种出城，你我大战三百回合！”张燕纵马向前，高声断喝。
“张燕，你又依仗什么攻取高邑？”刘备朗声道：“是百万百姓的穷苦，还是你的野心？”刘备说话的声音很大，传得很远。无论城头守军，还是黑山军，都看见刘备举着一个锥形圆筒说话：“弓箭手准备！”
高邑守军手举弓弩，瞄准黑山贼兵。
“滚木礌石准备！金汤准备！”刘备接连下令，“放箭！”
一时间，箭如雨下。
常山郡兵虽然野战拉胯，但站在城头放箭绰绰有余。数千兵士放出数万箭矢，黑山军死伤一片，皆因黑山军装备简陋，贼兵们连像样的铠甲都没有。
“将手中箭矢放尽！”刘备再次下令。
起初，黑山军被张燕提到的财物和女子蛊惑，有了为欲望舍生忘死的觉悟。但现在，仅仅第一轮冲锋，就躺下千余弟兄，他们心中顿生恐惧。
再看高邑城头，士卒们不断运送箭矢上城，好像箭矢多得射不完。有些跑得快的黑山军扛着云梯刚到城下，就被落下的滚木礌石砸成肉泥。最惨的当数推着装载攻城锤木车的士卒，因行动缓慢，简直成了活靶子。
渐渐的，黑山军开始退却。
“去，止住退兵，让他们攻城！”雷公纵马往来冲突，手中兵器连连挥舞，遇见怯战士卒毫不手软，直接斩杀。
督战队也如恶魔一般，肆意屠杀败兵，希图用恐惧驱使士卒攻城。
刘备看着城下发生的一切，恨得一拳捶在城垛上。黑山军虽然是贼寇，但也是流民。偏偏这些利欲熏心者，只会威胁或鼓动无知百姓，使其成为无信仰的提线木偶。
“叔至，唤周敬来。”刘备见时机已到，举起大喇叭高声喊道：“黑山军弟兄们，你们到底为何而战？你们看看战死的同袍，再看看阵后举着屠刀逼你们送死的恶棍，你们真的甘心吗？我早已下达招降令，有可能你们不识字，或没有看到，即使看到了，你们也难以信任招降令说辞。今日，我刘玄德就在城头，我要亲口对汝等讲明……”
刘备讲话之时，两军依然在奋战。
张燕见刘备行诡诈之事，又派出三千兵卒攻城。
“如果为了粮食，为了养活父母妻儿，汝等大可不必从贼！来冀州，我给汝等调拨耕牛与种子，给汝等开垦荒田的文告，给汝等地契，让汝等上报父母之恩，下尽抚养子女之责。”刘备见周敬来到城头，将大喇叭递给他。
周敬微微行礼，开始了他更为夸张，更为详尽的演讲。作为常山郡郡守，他对一郡，乃至冀州各郡土地人口了如指掌。例如现有多少无主荒田，还有多少可以开垦为良田的野田，各郡各县还能接收多少人口，官府可给各家多少抚恤。一系列的数据如炒豆子般蹦出来，不仅城头守军懵，攻城与压阵的黑山军也懵。
天下之大，哪里见过如此守城的？天下之大，可有刘备一般，于沙场招降对方士卒的？
张燕气得浑身哆嗦，眼见进攻高邑城的黑山军放缓了脚步，也听到身后士卒的低语。更为可怕的是，靠劫掠取得财物与女子，怎与刘备承诺的安居乐业相比。
“大头领，形势不妙，白雀兄弟阵亡本来影响士气，攻城不久又死伤三千余士卒。再加上刘大耳朵在城头胡言，这仗没法打了。我们还是退入大营，等明日恢复了士气，再行攻城。”雷公焦急道。
张燕沉吟良久，只好同意，“鸣金收兵。”说罢，张燕带着亲兵先回了军营。
雷公松了一口气，开始有序撤军。
城头守军见贼兵已退，开始欢呼呐喊起来。
刘备拍拍周敬肩膀，对其大加赞赏。周敬连连行礼，口中虽然谦逊，但心中乐开了花。
说起今日守城战，第一露脸的当属刺史夫人，第二露脸的必是他周敬。等灭了黑山贼兵，奖赏肯定少不了。若是刘备再受圣上封赏，他周敬岂不水涨船高？攀上刘备这个高枝，周敬死也不愿放手。
这就是命数，本来在历史中寂寂无名的周敬，也在这一天声名远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