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她的右手
他的小姑娘被压在巨大的落地窗下面，碎落的玻璃下一片猩红。
那是宁时兮的血。
谢寻冲了过去，抱起了他昏迷的小姑娘，青筋暴起，双目赤红。
紧紧跟在后边的季落和段景余也冲了过去，两个人抓住了那个在宁时兮身后发抖的男人。
“兮兮。”谢寻从腿弯把人抱了起来，嗓音近乎嘶哑，“兮兮。”
一声一声的呼唤着，希望她能够睁开眼睛。
季落让段景余按住男人，回头看见抱着宁时兮仿佛被摄去魂魄的谢寻，大声喊了一句，“哥！你快去医院啊，宁，宁时兮的手……”
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之间一道巨大的伤口，血肉模糊。
……那是她画画的右手。
只一秒，看见宁时兮右手的一瞬间，谢寻觉得自己被扔进了无边无际冰冷的大海里，温度骤然降到零度，他坠落入了深海里。
泪水混合着雨水从谢寻的脸上落在宁时兮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小脸上。
段景余拽着宁时兮叔叔的衣领把他一把推在了谢寻面前，男人看了一眼他怀里仿佛坏掉的宁时兮，瞬间大惊失色，“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和她说了几句话！”
“我没有想毁掉她的手！我没有！”
他整个人都在哆嗦，他真的只想要钱而已。
谢寻眼睛像血一样红，猛然一脚把人踢翻，不发一言狠狠的踩在了他的手掌上。
“啊——！”宁叔叔大声痛叫，另外一只手用力去推谢寻的腿。
谢寻丝毫未动。
巨大的疼痛让男人唇上的颜色都有些变白。
谢寻越来越用力，仿佛还有指骨头断裂的声音。
男人几乎不能呼吸，痛得不断怒吼，“你放开我！松开脚啊！”
谢寻听闻此言果真放开，腿往上伸了一下，下一秒，却是更大的力气狠狠一脚踩了上去。
手指头指定是废了，段景余都没忍住从牙缝里倒吸一口凉气。
整个暗黑的雨幕下都充斥着男人痛苦的嚎叫，“我的手，我的手！啊——！”
猩红的戾气越来越浓重，谢寻抱着宁时兮步步紧逼往后退的狼狈男人。
然后狠狠的往他的心窝和腹部踢下去，一脚比一脚用力。
本来还在痛苦哀嚎的男人慢慢的声音小了下来，最后只能狠狠喘气承受着谢寻一脚比一脚更加用力的碾压。
季落惊呼了一下，让谢寻冷静下来，现在当务之急是送宁去医院。
人渣过后收拾也不晚。
谢寻停了下来，低头亲了亲宁时兮昏迷的小脸，安排季落把人送到谢宅，他走过宁时兮叔叔的身边，声音仿佛从地狱里传出来，“你这是自己找死。”
他白色的t恤上沾染着血迹，抱着宁时兮在大雨中往车上走去，紧紧的，仿若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去。
段景余和季落看着他的身影，没由来的不敢靠近。
直到谢寻坐车前往了医院，段景余才开了口，“我寻哥，感觉好像碎掉了。”
池杳和林意绵得到消息的时候季落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酒店的工作人员正在处理碎掉的玻璃渣，两个女孩从酒店赶出来，看到的只有被雨水冲刷掉往下水道流淌的血水。
林意绵捂住了嘴巴，声音里带着颤抖，“那是……那是时兮的血吗？”
段景余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了一下，点了点头。
池杳的泪珠噌的一下冒了出来，“她人怎么样，伤到了什么地方？”
季落叹了声气，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右手。”
池杳愣住了，画家最重要的右手。
在即将进入大学象牙塔的前夕，她能够描绘出世界上最美丽的景色的右手。
受伤了。
两个女孩中午没忍住痛哭起来，“怎么办啊，万一，万一以后时兮再也不能画画了该怎么办啊。”
“她醒来一定会哭的，她一定吓坏了。”
“除了谢寻，画画是她最重要的事情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气氛沉重，段景余也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给自己打气，安慰着哭泣的女孩子。
“不要哭了，我们也去医院，谢寻和宁时兮肯定需要人帮忙的，我们这群朋友要比他们坚强……让他们有可以依赖的人。”
“不要哭了，我们回去把时兮的行李收拾好，等她醒过来说一定一切都会恢复原来的样子。”
“没错！”
“……”
宁时兮做了一个梦。
她被困在一个巨大的白色房间里，没有窗户，也没有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感觉自己已经和房间融为一体了。
她想看一下蓝天，看一下花，于是就光着脚在房间里不断奔跑。
奔跑，不断奔跑。
没有尽头。
房间突然消失了，脚下出现了深到看不到底的悬崖。
她张开嘴巴想要呼唤，却无法发出声音。
她想要变成小鸟，结果真的长出了翅膀。
展开翅膀想要飞起来的时候，黯淡的天空突然下雨，五颜六色的雨。
沉重的砸在她的身上。
好痛，有一只翅膀好痛，可是另外一只，为什么什么感觉都没有。
她惊恐无措的开始哭泣。
……
宁时兮睁开了双眼，看着医院的白墙沉默了许久。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四周。
她微微动了一下头，手边是趴在床边睡着的谢寻。
手掌轻轻握住她的小手。
宁时兮抬手看见了吊水瓶，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些痛痛的。
谢寻从昨夜宁时兮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到现在，已经二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了。
刚刚浅寐，被床上的动静惊醒了。
“兮兮？”谢寻坐直身子，轻轻的笑了。
声音无比的温柔，“醒了？”
大概是一晚上没睡的缘故，谢寻眼下的乌青极其明显，青色的胡茬也冒了出来。
宁时兮想要抚平他眉头紧锁着的痕迹，带着针头的右手缓慢的，一寸一寸的往外挪着。
却突然停下来。
她垂下眸子看着自己被包裹起来的右手，动一下，又动一下。
“兮兮？”谢寻克制不住嗓音里的沙哑，喊了一声。
宁时兮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伸出左手猛然的捶了一下自己的右手。
“兮兮！”谢寻红着眼睛，颤抖着叫了一句。
“哥哥。”她抬起头，一脸茫然，“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右手一点都不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