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 章抄家之罪
“己巳年十月,建奴绕路蒙古破关而入,骚扰京畿数月,大肆烧杀掳掠。
各地卫所兵马,奉诏书入京畿勤王,经数十万将士浴血奋战,终获遵化、永平两地辉煌胜利……
此次战事中,山东灵山卫都指挥使马健、千总马成贪生怕死,畏敌怯战。
不思为君父尽忠,替朝廷解难,反而做出此等令人不齿之举。
指挥使马健遭遇建奴军队,辙乱旗靡,临阵脱逃,被建奴骑兵追杀斩首。
千总官马成仓皇出逃,在乱军之中被建奴俘虏,沦为阶下囚……”
当战战兢兢的刘氏,在得知自己的丈夫已经战死沙场时。
她因为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心中充满恐惧和绝望,以至于当场昏厥过去。
然而,那位宣读邸报的官员,却对刘氏的晕厥表现得异常冷漠,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
他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此毫不在意,完全没有些许怜悯之心。
稍微停顿片刻之后,这名官员继续面无表情的宣读道:
“马健、马成父子二人畏敌怯战,辜负了皇帝给予的恩泽,愧对大明朝廷的供养。
经五军都督府会同兵部会审,报大明国内阁商议决定:
撤销马健、马成二人的官职,查抄家产。
因马健战死,马成被俘,故家人免于流放,移除军籍,贬为贱籍。”
待官员念完手中的邸报后,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在场的众人,便头也不回的背着手径直走出了宅院。
那位一直躬身的八品文官,眼见六品官员离去后,就立刻挺直了原本佝偻的身体,扯起嗓子高声喊道:
“兄弟们,干活了。”
“是!” “是!”
门外听到喊声的衙役和兵勇,脸上立刻露出戏谑的笑容。
就如同一群饿狼般,涌入到了这所宅院之中,开始在屋里屋外疯狂的搜索起来。
马超从地上站起来,快步走到已经昏厥过去的刘氏身边。
他用力推开,正抱着母亲嚎啕大哭的马强,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马莲那满是泪痕的脸颊,柔声安慰道:
“小妹别怕,不会有事的,五哥会保护你们的。”
说话间,他的手指紧紧捏住刘氏的人中穴,焦急的轻声呼唤道:
“娘,您快醒醒啊!”
“呜呜呜……”马莲依然抽泣不停。
终于,在马超的努力下,刘氏缓缓睁开了眼睛,但紧接着又放声痛哭起来,仿佛整个天都塌下来了一般,无尽的悲伤笼罩着她。
“哭什么哭?没死就赶紧起来?
把藏起来的财货都交出来充公,要是发现你们胆敢私藏隐瞒,那可是要流放五百里为奴为婢的!”
那位八品文官,坐在椅子上一脸不耐烦的瞪着马超一家人,似乎对刘氏悲怆的哭声颇为反感。
马超紧紧握起拳头,漠然看着那名没有人情味的八品文官,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愤怒。
而此时的刘氏,却因为过度悲伤早已无力起身,只能继续瘫坐在地上痛哭流涕。
马超轻轻的摇了摇头,似乎是想要把那些烦恼甩掉,最终还是放弃了反抗的想法。
“娘,您一定要坚强,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还请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马超满脸焦虑的看着刘氏,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关切之情,这是一个儿子对母亲的情感。
一旁的王先生也轻声劝慰道:
“夫人请节哀顺变,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应当冷静应对,从长计议才是上策。”
刘氏听到他们的安慰,缓缓抬起头来,目光落在那位一脸不耐烦的八品文官身上。
泪水如决堤般继续涌出眼眶,她一边掩面痛哭,一边颤抖着站起身来。
在马莲和马强的搀扶下,她步履蹒跚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取家中的财物。
没过多久,刘氏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手中紧紧握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
她走到那名八品文官面前,双手将包裹递给他,声音哽咽的说道:
“官爷,这里是罪妇的全部家当,其中有白银三百两、银票一千一百两,以及九件金银首饰。”
那名文官接过包裹,打开粗略查看了一番,然后皱起眉头,有些不满的嘀咕道:
“就只有这么一点吗?”
他身旁的一名身材矮挫,体型粗壮的中年衙役,见上官面带不悦之色,就用凌厉的眼神扫视刘氏,恶狠狠的质问道:
“你这婆娘当真是不识趣!如今已经被贬为贱籍,竟然还敢堂而皇之的佩戴头饰。
莫非是想藏匿这些财货不成?”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伸出手,将刘氏头上的一根银簪子扯了下来。
随着簪子的离去,刘氏那如瀑布般乌黑亮丽的长发,也失去了束缚,纷纷散开。
她惊恐万分,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头发,慌乱的朝着旁边躲闪。
“老爷,您瞧这娘们长得还挺风骚,不如把她送去官窑吧?”
那位中年衙役,脸上露出了一副淫邪的笑容,目光不怀好意的看着,已经宛如惊弓之鸟的刘氏。
听到这话,正在与王先生探讨贱籍究竟是什么的马超,顿时就怒不可遏。
他看到自己的母亲遭受羞辱,心中的怒火瞬间就升腾起来。
迅速迈步向前保护刘氏,准备好好教训一下那个口出狂言,举止轻薄的家伙。
“王三,闭上你这张臭嘴,少在这里胡言乱语。
这家人已经被贬为贱籍了,又刚刚失去了主心骨,你就别再雪上加霜了。
赶紧去把这座宅院里面的东西,都清点清楚后,登记造册!”
这名八品文官,虽说办起事来有点冷酷,可内心还是残留了一点点文人的道德底线。
他对王三这种落井下石的言语十分不爽,立马语气严厉的呵斥起来。
王三却是满脸谄媚笑容,点头哈腰的看向八品文官,说道:
“上官训斥的太对了,是小人不懂规矩。”
马超看到眼前发生的情形,也只能再次打消反抗的念头,不禁眉头紧皱,心里犯起了嘀咕:
“明朝这些读圣贤书的知识分子,至少明面上还知道要讲礼义廉耻。
可他们在背地里,是不是真如史书上描写的那般龌龊不堪,可就真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