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张 老妪
如今的世界,丑陋的东西遭人唾弃,如今对美好的事物也始终保持怀疑,人生在世何苦处处提防,也许所有人都卸掉一丝戒备,带来的未必就是伤害,也许是更自在的生活。
释迦已参破生死,所以活着便是为了追求大自在;吴忧一直很随性,他比谁都知道怎样才能更好更舒服地活着;艾菲之所以名为艾菲自然是因为她要追随吴忧,所以只要吴忧在她便什么都不怕;嘟嘟是个不经世事的小女孩,根本不知道生死为何物,要细说起来最不把生死放心上的是她。
所以他们走得很慢、很仔细,这世界实在太美,石阶蜿蜒而上,每走几步便是不同的视角,便有不同的风景。
“吴忧小哥就不怕有什么机关陷阱、阵法玄术么?”释迦笑道。
“这梦境世界太美,所以这里的主人必然眼光奇高,他肯定也和我们的想法一样:再高深的阵法、再玄奇的机关装在这个世界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个败笔”吴忧走在最前面很认真地分析道
“哇,好香呀…”艾菲怀里的嘟嘟突然发声,眯着眼用力嗅着空气里那抹异样的芳香。
几人这才发觉空气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股芳香,这股芬芳很自然,而且有了这股芬芳这世界似乎更加完美了。
他们步子更慢了,自然是他们发现这世界更美了,大石的边缘忽然伸出许多巨大的花瓣,远远看去大石有如一朵朵向日葵一般。也让这芳香更加浓郁,浓郁得令人昏昏欲睡。
“我走不动了,坐着歇一会儿”艾菲抱着嘟嘟,嘟嘟早已在怀中睡着了。
“那就坐一会儿吧”吴忧摇晃着身躯扶着艾菲坐下,坐不多久艾菲便也倚在吴忧肩膀上睡着了,吴忧和释迦周身散发一层淡淡的光晕。
“真是个美丽的陷阱…”这是吴忧倒下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微笑着说的。
…………
……
故事还要继续,他们自然也得醒过来…
他们醒来的时候看见了前方无止境的黑暗,这是一条看似没有尽头的走廊,每隔几步设一窗台,映射着颜色各异的光芒…
“现在怎么办?”释迦问道
“刚才那一觉睡得不错,这路想必也不会难走…”吴忧笑着向前方迈步。
你路过一扇窗,你总会想看看窗外的世界,这就是所谓的好奇吧。只是如果再让他们选择一次,他们一定不会往窗外看的,因为每扇窗是一个不同的世界,一个把人的欲望无限放大的世界。在平常,我们的欲望不可能过度膨胀,因为有伦理道德、法律法规等诸多的限制,即便如此这世间都有许多悲剧,更何况这里的世界…
一个金黄色的世界,是的,无限的金子…每个人都在疯狂地往身上、口袋、法宝里装,那金黄色的世界里有密密麻麻的黑点,他们穷极一生过着世上最奢华的生活也无法花去这个世界的一角,可是这金黄色的世界依然有朵朵红花绽放,那是火拼后留下的血,他们在疯狂敛财的同时,也看到别人在疯狂地做同样的事,就好像别人动了自己的蛋糕,他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应该他的,贪欲、嫉妒心让这个世界到处有了杀戮…
还有一个世界,这里的景色很美,人也很美…这里的每个男人都眼睛通红地追逐着一个个或纯或媚或冷或辣的绝色美人,这是个道德沦陷的世界,他们根本没有丝毫廉耻,最原始的冲动告诉他们很需要这里的女人,他们扑着抱住他们,用力撕扯她们的衣裳,粗鲁地揉捏、亲吻…
衣带渐宽,忽然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所有被撕扯得若隐若现的身躯都化作一尊尊惟妙惟肖的石雕,循声望去,一个美女掩嘴而立,每个人看着她都是自己心里最喜爱的模样,或高或矮、或丰满或骨感…精虫上脑的他们自然义无反顾地向她冲去…
“你们别过来…”她忽然惊呼,“你们阳气太重,你们要是一起过来,我也会像她们一样变成石像的,我可是这里最后一个会动的了…”
看着楚楚可怜的美人儿,他们祭出法宝,依然像刚才一样义无反顾,看着一朵朵血花绽放,她吃吃地笑…
你可曾想过,美色当前,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每一个窗户里隔绝的都是充满各种欲望的世界,所以这样的悲剧都在上演。财富、美色、权力、功法…都是这个世界人人趋之若鹜的它们本身没有错,错的是人们永无止境的欲望,错的更离谱的是上天赋予了他们满足贪欲的实力!
或许正是因为他们有了相当的实力,才有了与之匹配的贪欲。每种美好的事物都有其两面性,对这一切的把握还得看万物之灵——人!
几人已不愿再看,嘟嘟早已把头埋进艾菲怀里,几人一番眼神交流后大步往前走去,相对于那虚实不清的黑暗,这里的光明更让他们感到不安…
深邃的走廊就像一只眼睛,被眼皮遮盖的眼睛…
他们向前,轻轻一拨,就像拨开了水中的浮萍,一切如水一样清澈…
黑暗没有了,那因困倦而沉重的眼皮打开了,像掀掉了美人出浴遮掩的屏风,一切变得真实…
飘飞的布幔,蓝白相间的枝叶,这不就是他们要来的阁楼么?
“这里的主人一定很懂得享受,我现在很想知道她长得是不是也像这里的布置一样完美…”吴忧看着这里令人惊叹的布置说道
“恐怕你要失望了,她不美,或许还很老…”艾菲道
“你怎么知道?”他问出口就知道自己并不该问,因为他也看到了那个坐在窗台前看着外面风景的老妪。
也许人老了,就不能以美丑论之了吧。那些被时光的刻刀一刀一刀刻上去的皱纹能说是丑么?被岁月漂去青春的银发能说是丑吗?不能…那仅仅是老吧…谁能和时间抗争?
“这里的景色不错吧……”老妪说话了,只是声音很好听,至少不应该是她该有的声音。
“是很不错,美得让我甚至想在那长眠…”
“看了百十年,再美的景色也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老妪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我等你很久了,你叫什么?”
“我叫吴忧,你在等我?这么说你在这等了很多年?”吴忧皱眉道
“你对我有了戒心…”老妪忽然转过头看着他笑了,尽管笑得很难看“你不必觉得惊讶,你们都在我的梦里,你们想什么我都了如指掌,所以我才能将他们很好地分配到不同的世界。”
“你觉得很得意?”释迦忽然想到刚才那血腥的一幕幕,他忽然变得愤怒,不管躯壳和心境怎样变化,那颗慈悲的佛心永远的都不会变。
“为什么不得意?为什么不得意!”老妪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愤怒溢于言表,她轻抚满脸褶皱的双脸坚定地说“有些真相需要很多鲜血去掩盖,自然也需要很多鲜血才能洗掉假相…”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就是梦境,梦境就是我…梦境的养分就是我,我不能死,他没来之前我不能死,所以我需要他们的鲜血…”她的思绪有飘到了那个很美的地方,忽而愉悦、忽而哀伤、忽而恐惧…“这世间知道真相的人不知道还有多少,我只知道我应该尽力不让真相被时间埋没,所以我把梦境大阵刻在了我心界上用我的生命维持大阵…”
“你也有心界?”吴忧似乎抓住了什么,那个他迫切想得到解答的疑问似乎有了一丝抓不到头绪,就像你能感受到黯淡的阳光,却看不到被云雾遮蔽的太阳…
“当然有…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那是你真正的家…”她似乎看到了希望,指着窗外道“看到了吗?我们的家乡像外面一样美丽…”
看着看着她那浑浊的双眼又开始淌泪“两百多年了,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那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最开始我光滑的脸蛋变得松弛让我心情一直很不好,后来我才发现会变化的东西才是最美好的,后来的日子,我每天都数着自己的皱纹…因为只有皱纹的变化我才能确信自己还活着…哈哈哈…”
那是一种怎样的孤独?他们看她的眼神不再有别的,只有怜悯…
“我们来了…”吴忧上前,看着老妪脸上清晰的泪痕一阵心酸。
“对!对…你们来了,你们来了就好…”老妪眼神一亮,指了指角落那古朴的门说道“去吧,那才是这个世界最珍贵的东西…”
“那是什么…”
“那是一段真相…”
老妪目送着他们走进那个未知的世界,含着泪,噙着笑…
…………
……
这是一个功法的世界,这是一个令所有门派坐立不安的世界,因为这里有天泣栖仙圣地,伽蓝圣地藏经阁,火龙谷盘龙殿,破天峰仙境,清风观无尘居,四大家的练功房…所有门派最核心、最隐秘的地方在这都像连宜城的莲花一样谁都可以一览无余…
天逸真人领着门人很自然地走到栖仙圣地前,不管这里的栖仙圣地是徒有其表还是真的有些内涵,做好万全的准备总是能让人安心。每个门派都走向自己门派重地之前凝神戒备,这个功法的世界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么?
“难道那平平无奇的的石洞就是栖仙地么?”北山舞是四大族长中唯一的女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天泣山众人身后的石洞。
“难道你没听过返璞归真么?所谓重剑无锋、大巧若拙…这栖仙圣地便和那悟道剑崖一样神韵内敛,看似平凡实乃世间宝地。”南宫无风眼神热切“倒是真想进去看看,看看这栖仙圣地和悟道剑崖哪个更胜一筹…”
“呵呵…五大门派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团结,这个利益至上的世界可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是如今我们计划到了关键时刻,若不是小姐说这梦境有异界波动我们也不可能亲自前来引人耳目。”东方临说道“所以,我们静观其变,莫要做这打破平衡的人…”
“不,你们必须把这趟水搅浑…”一个宝蓝色的身影显现,细密的汗珠、略微凌乱的头发也掩不了她的绝世风华,只见她身后一个淡淡的轮廓缓缓显现,是一把直插云霄的巨剑…
说完不再理会四人,转身双手结印,一个宝蓝色的珠子飘飞而出,四道蓝光甫一触地,震耳欲聋的吼声响起,两只虚影闪现,饕餮、白虎…无数细密的蓝丝从两只凶兽体内伸展而出,缠绕在前方的巨剑虚影上,越绕越多,直至将这巨剑完全包裹…
“收!”她娇喝一声,宝蓝色的珠子越发璀璨,如一个黑洞般疯狂得吸收这漫天蓝丝,两只凶兽不甘地低鸣,虚影淡化,一切又重归平静…前方的虚空又变得澄澈,只剩那宝蓝色的珠子在她手中熠熠发光,珠子的中心一个血红色的轮盘不住颤动,血红色的轮身被一根根蓝丝缠绕,美丽而诡异…
只是这个世界不会再平静了,这趟水已经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