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当朝风流
当周跃看到外头坐着的多是身着长衫、头戴乌角巾的打扮,知道这些不是官员、就是儒生,也很无奈。这整的什么事儿,给自己员工点福利,愣是让这帮文人士大夫占了位子。几个相公倒是没都来,但是夏竦却大喇喇的坐在第一排正中间,旁边还有个小晏学士,许是回去听了富弼的描述,来看热闹的。周跃也听说了昨天富弼、庞籍来了,今天来的更多。
人来的有些多,把旁边的两块地都占满了,后面有人搭了架子,或坐或站,也不知道哪个财主又把这两块地的庄稼买了。又有的官员、士子居然还带着女眷,八成是哪家的行首、大家,除了几个特殊的节日,谁会带着自家娘子来这里凑热闹?但是莺莺燕燕更拥挤了。知府王博文带了几十个衙役在维持秩序,累得满头大汗。
周跃想了想,今天就不播《封神榜》了,打开麦克风,说道:“喂、喂,诸公晚上好。”一开口就是老干部了。
外面的人也安静下来,心思乱转:“这声音能这么洪亮的吗?又是什么物件?”
周跃接着道:“今日看到很多儒生、官员光临寒舍,小子先行一礼。”透过窗户看到周跃在三楼弯腰行了一礼。
众人也拱手哄笑,你这也叫寒舍?也就是在城外,可不比那家的宅子差。
“本来小子就是想给作坊的工人们消遣,没想到诸位也来了。既然今日文人士大夫居多,我们今天也不看小说家之言了。”
有的昨天看过的还想接着看,不大乐意了:“周小郎,今天不看了?那我们看什么?”
“我们今日将本朝风流。”
一众士子摇头晃脑,这是要开文会吗?都打起精神,在座的有晏学士,还有朝中大臣,若是能在这里扬名,说不得能传到官家面前,即便不能也能博得身边美人一笑,长长脸。
周跃看到外面的人有面露微笑、有昂起头颅,很是自得的样子,心中嗤笑,讲的可不是你们。
“正所谓先秦散文、汉初之赋、南朝乐府、唐诗诗歌,都是当时文化顶峰。你们都听说过我知道后世的事,每每提及我朝,你们猜最出名的是何种文体?”
自然有人喊道:“应是长短句吧?在座的晏学士可是此道翘楚。”
周跃答道:“正是长短句,也称诗余、词,在我朝最为鼎盛,称为‘宋词’。”话锋一转,又说道:“但是词的顶峰并不在晏相公。”
外面又开始议论纷纷,晏殊坐在前面也是尴尬的笑笑,但心中也有不服,但早有人不服气的嚷道:“晏学士的词清新自然、温润秀洁,若不是顶峰,那还有谁能胜得过?”
众人点头称是,都想看看谁的词能胜过晏殊。
“晏相公作词自然是极好,尤其是小令,清丽脱俗,但是你怎知后来人没有胜得过的?远的不说,就说现在能和晏相公比的就有两人,一个是欧阳修,另一个是被称为‘白衣卿相’的柳永。”
欧阳修此时才名渐显,众人都听说过,却没有传世之作,肯定不认。柳永这时已现峥嵘,《雨霖铃》几年前也已经问世,但是柳永留恋青楼,本来这没什么,北宋士大夫有几个不去这些地方,但是他所作都是艳词,这就很让人不齿了。怎么?你那啥完了还要写首词纪念一下?妥妥的陈小哥行径。
周跃看众人不大认同,继续说道:“其实论作词,晏相公之子晏几道其实在其父之上的。”
晏殊闻言一愣,夏竦在一旁看过来问道:“晏学士,我不记得你儿子中有叫晏几道的,是我记错了吗?”
晏殊回道:“没有,我五个儿子,没有叫晏几道的。”于是喊道:“周小郎,我未有唤作晏几道的儿子啊。”
周跃反应过来:“哦,晏几道是学士第七子,现在尚未出生。”
夏竦听了,哈哈大笑,朝着晏殊拱手,晏殊今年已有四十岁,五个儿子,那第七子时估计快五十了,老来得子,天赋还在其父之上,夏竦是羡慕的。
周跃接着说道:“其实现在的词,还只能称为‘小令’,体段虽具,声色未开,要出现好的词,还需好几年,这其中有一个人的词作推动了词的发展,这个人叫张先,与我父同科进士。”
好死不死,张先也在当场,进士及第后还没来得及回浙江老家,就听说京城又热闹看,跟着同年一起来,这会突然看热闹看到自己头上,又尴尬又激动。身旁好友都知道张先善作词,已经猜测周跃说的彼张先是不是此张先,听到今年的进士,欢呼一声,将张先高高举起。
夏竦、晏殊听到喧哗也看向那边,夏竦说道:“我原以为晏学士词作当世无出其右。”转头又和晏殊说道:“今日方知后生可畏啊。学士,你还有儿子能教好,我家是没什么指望了。”
文人相轻,晏殊闻言原来还不大服气,听了这话又宽心的笑笑,与后生晚辈争什么。
周跃又说道:“其实到张先张世伯这里,还只是转折,顶峰在才刚刚开始。”张先与周湛是同年,年纪又比周湛大,周跃自然要称呼一声“世伯”。
“我朝诗词大致可分为‘婉约派’和‘豪放派’,晏学士自然是婉约鼻祖,其后也多是婉约词。直到蜀地眉山出了一个大文豪。”
有人笑问道:“周小郎,这大文豪有多大啊?”
“很大,唐有李杜,我朝却只此一人。”
夏竦说道:“未曾听闻蜀地的才俊啊?”晏殊也摇摇头。
周跃道:“其实,他还没出生。”
众人嘘声一片。
“词其实还未到时候,今后,诸位都能看到,当这人出蜀时,才是我朝文坛璀璨之时。现在就连‘唐宋八大家’都才出现一个,更不要提赫赫有名的词家了。”
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还有“八大家”?有急切的问道:“周小郎,这‘八大家’又是哪八大?那一人可是当今晏学士?或有宋庠、宋祁两位?”
“没有,‘唐宋八大家’又称‘唐宋散文八大家’,唐朝两位,我朝六位。”
晏殊道:“唐朝两位应该是昌黎先生和河东先生吧?”
“晏学士,不要拽文,韩愈、柳宗元就是,名字不就是让人叫的吗?”周跃可记不清他们的称号,半分面子也没给晏殊。“我朝现在能看到的就一个欧阳修,还有一个在眉山游手好闲呢。”
若是这里有蜀中眉山的人,定能听出周跃说的是苏洵,现在的苏洵,二十啷当岁,还在苏处游玩,却是眉山出了名的闲散人。
随后,周跃说道:“晏学士、宋庠、宋祁兄弟,学识渊博,博闻强记,都是当世翘楚,但是岂不知长江后浪推前浪。当然,这后浪的路是前浪推出来的,我朝现在的星光其实全在朝堂。文章、诗词写得好,并不代表能做个好官,尤其坐镇中枢,调度四周,要极强的政务能力。这里就不得不说当今太后,识人善任。”
顿时有学子不忿道:“周小郎,原来你也是逢迎拍马之人。”
周跃不削道:“逢迎拍马?我一个小娃娃需要吗?你也不想想,老太太还有几年?诸位,珍惜这段平静时光吧,自古权利交接最容易生乱,官家成年了,但是对朝堂的把控还稚嫩着呢,亲政之后,官员之间保不齐又是各种倾轧,互相攀附,丁谓、曹利用才贬黜几年?你们当人人都是范仲淹,没有伪君子吗?”
晏殊木讷,夏竦却极其敏感,周跃的话直中要害,虽说有咒老太太的嫌疑,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如果刘娥病逝,吕夷简、薛奎、陈尧佐、李迪、王曾哪一个是好相与的。以赵祯软弱的秉性,要维持朝堂平衡,没有几年的历练怕是不行。
还没缓过神,周跃下一句话就惊得夏竦差点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