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下石
一片肃杀的寂静之中，柳如烟牙齿颤颤呆坐地上，皇帝皇后的脸色也都极为难看，只有妍玉，一张冰雪晶莹的小脸楚楚可怜，叫人不忍苛责。
这件事摆明了是柳如烟所做，穆麟渊吃不准妍玉是有心还是无意，不过柳如烟确实动了害人性命的念头，单是这一点，便叫他不能容忍了。在他的底线范围内争宠和不择手段，是两码事。
“皇后，”穆麟渊冷冷的看向柳思涵，眼神中有些探究与怀疑，“柳如烟是你母家的亲妹妹，当初也是你举荐，如今出了这种事，你自己审吧。”
柳如烟虽然是无意，却差点害了大皇子，柳思涵对自己这个妹妹真真是怒其不争，进宫以来不仅没给自己帮上什么忙，反而越帮越乱，还差点连累自己。穆麟渊这样说了自己，必然是起了疑心，若是她不能公允审判，只怕自己也会受到牵连。想到这里，柳思涵的眼神变得怨毒起来。
柳如烟哆嗦着，跪在地上辩解道：“皇上！皇后娘娘！臣妾冤枉的，是这个女人，是她冤枉臣妾！”柳如烟尖细的手指指着妍玉“她陷害臣妾，娘娘要为我做主啊。”
“皇后娘娘，柳美人下毒一事证据确凿，若是娘娘不信，大可将这宫中的宫女都叫来问话，从朝凤宫到寻芳斋一路总有宫女太监伺候，娘娘一一叫来审问，定然能水落石出。”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妍玉怎会轻易放过柳如烟。
“上官妍玉，你个贱人！”柳如烟当即怒不可遏，疯狗一般扑上来，仪态尽失。奈何她惊恐至极早已失了准头，一头扑在了皇后焚香的香炉上，滚烫的香灰泼洒出来，直直向妍玉脸上飞去。
大庭广众之下，妍玉若是运功躲闪，定然会叫人看出端倪，然而这香灰溅在脸上必然也会留下疤痕。妍玉进退两难，这时一只绣了五爪金龙的华丽袖子一卷，为妍玉挡住了香灰，而露出来的手背却被香灰烫伤一片，烧焦的气味顿时萦绕在妍玉的鼻尖。
“皇上！”柳思涵的惊呼声几乎能震落南飞的大雁，周福尖着嗓子喊到：“都愣着干什么？快叫太医！”
而始作俑者柳如烟，已经面如土色，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误伤了皇帝。伤害龙体，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都是够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柳思涵恶狠狠的瞪了柳如烟一眼，她知道这次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保柳如烟了，便令宫女将柳如烟带下去。
朝凤宫一片鸡飞狗跳，只有妍玉呆坐在地上，神情有些迷茫。
皇帝，为什么会替她挡住香灰？
她和皇帝之间，明明什么都没有……
穆麟渊受了伤，却没有如同旁人一般惊慌失措，他镇定的命令一边的乳母将大皇子带下去，利落得扯下自己被烧破的衣袖，仿佛受伤的不是他一般。
妍玉透过众人忙碌的身影，细细观察着穆麟渊的侧脸。这位年轻的帝王，还不及弱冠，虽然已经有了一身威严的气度，表情也是一片冷然，却总有某一处地方带着些少年人柔软，他虽然不爱说笑，却叫人深陷其中。比如那两排直直垂下的眼睫，比如那弧线优美色泽红润的唇瓣。
“真的好像……”
“好像什么？”身后的秋然突然出声，将妍玉从出神中惊醒。
妍玉摇摇头，自嘲道：“我胡言乱语，怎么会呢？”那两个人，性格截然不同，梅棠那么爱说笑的人，若是真的坐在这龙椅之上，只怕会憋坏了吧。他该是纵情山水潇洒逍遥的一个人，这沉甸甸的江山社稷，不该惹他烦扰。
秋然不明白自家主子什么意思，却从妍玉眼神中看到了难得伤怀，她没有问，有些事，即便问了，也没有结果。
等太医来为穆麟渊包扎好，朝凤宫的闹剧这才算落下帷幕。
皇帝在朝凤宫因为柳美人受伤一事迅速传遍了后宫，也是，这么大动静，想瞒住都难。穆麟渊处理过伤口之后便回了自己的寝宫，妍玉也起身告辞，这事说到底和她脱不了干系，柳如烟难免会迁怒于她。
听说皇后要处置柳如烟，宫中另外几位小主便找上了皇后。柳思涵是六宫之主，行事该是让所有人满意才好，免得旁人背地里嚼舌根。
这里人找上皇后是为了柳如烟投毒一事。柳如烟跋扈多年，尚在闺中的时候便树敌众多，她当初茶会上放倒一众千金，免不得有人怀恨在心。现在这些人也有进了宫的，自然会趁机落井下石。
“皇后娘娘，娘娘聪慧过人总理六宫臣妾等自然没有怨言，但是柳美人德行有亏，怕是会败坏了娘娘的名声啊。”说话的女子眼角高高挑起，嘴唇红艳动人，唇边一颗小痣随着她说话上下跳动，叫人忍不住多看几眼，这位便是与柳如烟同为四品的孙美人了。她是同皇后一同入宫的，本是一宫之主，这柳如烟来了之后霸道蛮横，叫她憋了一肚子气，自然要趁机踩上几脚。
“是啊娘娘，娘娘这几年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皇上对娘娘也很是敬重。这柳美人才来了个把月便兴风作浪，皇上会不会因此对娘娘心生不满呢？”这位绿衣服脖子上带了璎珞的女子是五品的高才人，今年和妍玉一同入宫的，当初在茶会上中过招，对柳如烟有几分恨意，旁人稍微一撺掇，便也跟着上来蹚这趟浑水了。
身着粉色夹袄面容粉嫩娇媚的女子也帮腔：“娘娘，这事既然证据确凿，便容不得娘娘心软了。臣妾早就看柳美人心思毒辣，没有娘娘的贤德，不配做娘娘的妹妹。”这位纯粹是因为旁人都来告状不想自己被排除在外，所以也跟着来了。后宫的女人，有时候和打群架的猴子没什么区别，墙倒众人推，自然而然的事情。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柳如烟的不是，其实都是因为柳思涵已经表露出想要舍弃柳如烟的意思来了。这些人惯会见风使舵，皇后想要处置柳如烟，却不想旁人说自己容不下亲妹妹，于是便有人来给她递上台阶，帮她下定决心。
妍玉在自己宫中听着春娇绘声绘色的学着诸位小主告状的神情，露出一个有些讥讽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