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等待
除了每隔两个星期去镇上给小茹寄一封信，丰年一天都不想耽误，只要有人找他干活，不管人家是给粮食，还是给钱，也不管报酬多或是少，他都很乐意去干。而他的积蓄也越来越多，粮食也足够他吃一年多了。
不知不觉已过去了半年，小茹终于高考完了，可她并没有立刻回村，而是和同学们去旅游了。对此，丰年也能理解，所以他依旧痴痴的等着小茹回家。可十几天过去了小茹还是没有回来，这使得丰年的内心有了一种莫名的焦虑，可他又不敢去黄家问，只得每天心神不宁的盼望着小茹早点出现。
又过了几天，小茹的录取通知书送到了村里。正如她自己预期的那样，她考上了南方某沿海城市的一所着名大学，她也成为了继詹宝之后甘唐堡出的第二个大学生，也是村里的第一位女大学生。这个消息传开后，村里大多数的人家都到老黄家来祝贺送礼，丰年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来黄家探探小茹的消息。因为自打三个月前小茹的爸爸妈妈从他丈母娘家搬回村后，丰年就再也没去过黄家。
丰年的来访并没有得到黄家应有的礼遇，尽管他送了一个二十元钱的大礼，也殷勤的跟黄家的每一个人套近乎，可小茹的妈妈依旧对他爱搭不理，小茹的妹妹们也在她们妈妈的示意下对他避而远之，就连一厢和蔼可亲的富城伯爷也不像以前那般客气了，只有黄奶奶还跟从前一样关心他，可也只是一番寒暄后就起身去干活了。丰年一个人坐在堂屋里无所事事，只得告辞回家了。
又过了几天，小茹终于回村了。丰年得知这个消息是第二天的中午，尽管不理解小茹回家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一声，但丰年还是欣喜若狂，刚给人干完活，午饭也顾不得在雇主家吃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水磨房，匆匆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拿着个生红薯嚼着就来到黄家门前，见四下无人，他对着黄家院里连吹了三声口哨（这是他和小茹约定的暗号）就欢天喜地的往后山上去了。
丰年在大槐树下站了一会儿，小茹果然来了。正所谓久别重逢，诉不尽相思之苦。你侬我侬，道不完蜜语甜言。一番耳鬓厮磨后，小茹才向丰年解释道：“对不起了，丰年，我本来打算考完试就回来的，可架不住同学们相约，就跟着她们到外地去旅游了，后来又有个同学盛情邀请，我们几个同学又到他家去玩了几天，所以昨天傍晚才赶回来，因为回来太晚，我就没去找你了。”
“小茹姐，你不用解释，”丰年笑着说道，“不管你做什么我都能理解，我只是担心你在外面不安全。”
“我知道你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我，我也一样，不管我在哪里，心里也是想着你的，”小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玉坠，笑着说道，“你看看，喜欢不？这是我这次去旅游在一间寺院里为你求的观音玉坠。”
看到小茹手里的玉坠，丰年又惊又喜，他乐呵呵地回答：“喜欢喜欢，小茹姐，只要是你送的我什么都喜欢。”
丰年说着，就迫不及待的接过玉坠仔细打量起来。
“小茹姐，谢谢你了，真的太谢谢你了，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一定花了不少钱吧？明天我给你。”
“你说什么呀？”小茹有些生气地锤了丰年的胳膊一下，嘟着嘴责怪道，“我们俩还用得着说谢吗？再说这也不是什么高品质的玉器，所以没花多少钱，你要真给我，那就是把我当外人了。”
“小茹姐，我没有把你当外人，我是……我是心疼你……”
“别说了，我都懂，”小茹打断了丰年后面的话，“快低下头，我给你带上。”
“好嘞，”
丰年高兴地答应着弯下腰，小茹也开心地把玉坠给他戴到了脖子上，还帮他理了理衣服的领口。
“好了丰年，咱们回去吧，我是偷偷跑出来的，还没吃午饭呢，改天咱们再约。”
“小茹姐，其实我也没顾上吃，刚才给甘老五家干活，听他媳妇说你昨天已经回家了，我就赶来了。”
“傻瓜，这怎么急你也得先填饱肚子了再来啊，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知道了，以后我一定吃的饱饱的再来找你。”
“丰年，还有个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见小茹突然变得一脸严肃，丰年赶忙收起笑容询问：“什么事呀？小茹姐，你说。”
“我考上大学的事你是知道的，这几天我可能会比较忙，咱们俩肯定是没时间见面了，所以得委屈你一段时间。”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你有事当然要先去忙呀，等你忙完了咱们再见面也不迟。”
“还有，再过十几天我就要去新学校报到了，因为路上得坐三天三夜的火车，所以我得提前几天出发。不过你放心，我在走之前一定会和你再见一面的。”
听了小茹的话，原本还情绪高涨的丰年瞬间就没了兴致，不过他还是强颜欢笑地说道：“没关系的，我……我能理解。”
“丰年，你能理解我就放心了，其实也没什么关系，虽然我们不能见面，但是还可以像以前一样经常写信，跟在一块儿也一样嘛。”
“对对，小茹姐，你到了新学校就给我写封信，有了你的地址，以后我想你了就可以经常给你写信了。”
“那是当然的，我一到学校安顿好马上就给你写。”
“好好好，小茹姐，我等着你的来信。”
“那就这样定了，我们快回去吧，我都饿死了。”
小茹说完，拽着丰年的手就急匆匆的下了山。到了村旁，他们见四下无人，就拥抱了一下便各自回家了。
正如小茹说的那样，接下来的十几天里她们家都很忙，先是应付各种亲戚朋友的祝贺，然后是小茹小学和中学以及高中的老师和同学们的来访，后面又办了一场酒宴邀请那些给他们家送礼的人，所以十几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尽管在这些天里，丰年偶尔也能见到小茹，可他们却没有机会单独说上一句悄悄话，原本说好在小茹去新学校报到之前见一面的约定也落了空，这使得丰年的情绪十分低落，不过庆幸的是小茹出发时，他跟着老黄家的亲戚朋友们到村口送行，小茹趁人不备悄悄塞给他一张小纸条，还给了他一个微笑和肯定的眼神，这才稍稍慰藉了他低落的情绪。
一阵寒暄后，小茹在她爸爸和两位舅舅的护送下坐上了一辆开往镇上的拖拉机，送行的亲戚朋友们也在拖拉机起动后纷纷回村了，只有丰年一个人站在村口目送，直到小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他也没有离开，而是像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几只路过的大白鹅嘎嘎嘎的叫声才将丰年从沉思中唤醒，这时他才察觉到刚才站在村口送行的人们全都离开了，于是他轻轻擦了擦已经湿润的眼角，有气无力地往前走了几步，一屁股瘫坐到老柳树底下的石头上，右手慢慢从口袋里掏出刚才小茹塞给他的那张小纸条缓缓打开，几行熟悉的字迹立刻展现在他的眼帘：
“丰年，对不起了，没能在出发前跟你单独见上一面真的很抱歉，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些天家里有那么多事缠着，我实在是抽不了身，希望你能理解。照顾好自己，我到了学校会马上给你写信，一定要及时给我回信哟！爱你的小茹。”
纸条上的只言片语让丰年的心里得到了些许慰藉，可他还是坐在大柳树底下久久不愿离去。尽管他极力去说服自己要理解小茹，可心里的失落感还是让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不知不觉已到晌午时分，村里下地里干活的人们都陆陆续续回家吃午饭了，虽然他们每个人都从丰年的身边路过，可却没一个人看出他的黯然神伤，或许说是他们压根就不在乎。
阵阵菜籽油的香气随着夏末秋初的凉风从巷子里飘到了村口，丰年的肚子也因为这一阵又一阵香味咕噜咕噜叫个不停，霎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也该回家吃午饭了。于是他把那张小纸条叠好，小心翼翼的放进口袋里就垂头丧气的回家了。
一连好几天，丰年都是怅然若失，郁郁寡欢。可他还是每天坚持去给人干活，但脸上却没有一丝喜色。直到半个月后，收到小茹从新学校寄来的第一封信，他才舒展愁眉，喜笑颜开。后来又陆陆续续跟小茹通了几封信后，他又恢复了从前活泼开朗的模样。
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丰年怀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努力地干活，拼命的挣钱，他的积蓄也随着他的吃苦耐劳变得越来越多。而小茹则因为繁重的功课给他的来信越来越少了，从之前的半月一封减到一月一封。对此，丰年虽有些沮丧，但还是能理解的。于是他就凭着自己的一厢情愿和自我安慰，怀着满腹的相思又熬过了半年。可正当他满怀期望地等着小茹回家过年跟他团聚时，小茹的一封来信又将他的希望浇灭了。
原来小茹决定不回家过年，是因为她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都特别贵，又加上家里还有四个妹妹在上学，所以她爸爸妈妈根本就承受不了。因此，她放了寒假后不得不留在南方打工赚些钱来解决自己的生活费和学费，而她和丰年在信里说好的过年期间团聚的约定也只能作废了。
看了小茹的来信，知道她不能回家过年的原因后，丰年没有任何犹豫就立刻给她回了信，并在信里向小茹表明自己想帮助她的意愿，还在去镇上寄信时特地去商店换了三张五十元的大额钞票夹在信封里作为小茹回家过年的路费。
时间又一天天的过去了，小茹并没有像丰年所期待的那样返回家过年，而是把那三张五十元的纸币原封不动地夹在信封里寄了回来，对于丰年在信中说要帮助自己的事她也婉言谢绝了，而她的回信里也没有了以前那般情意绵绵和温存了。对此，丰年很是不解，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可他却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的给小茹写信，向她诉说自己无尽的思念和爱意，可小茹的回信却是寥寥数笔，有时甚至不回。对此，丰年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为她开脱。丰年一直安慰自己，催眠自己，甚至强迫自己相信他的小茹姐是因为太忙了，或是学习的压力太大才没有太多时间给他回信的。
丰年就在这样的纠结中一天天的熬着，靠着自我安慰和一厢情愿又度过了漫长的两年半。在这两年多里，他也凭着吃苦耐劳又赚到了不少的钱，而他对小茹的思念更是一天胜似一天，几乎到了相思成疾的地步。这天，他终于盼到了小茹的来信，收到信的那一刻他几乎高兴的哭了出来，因为他已经有半年没有收到小茹的信了。当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信，看到小茹在信中说今年要回家过年，而且还有很多重要的话要跟他说时，丰年大喜过望，因为他认为小茹快要毕业了，这次回来一定会对他说出那个他期望已久的答案，而他也想给小茹一个大大的惊喜，因为唐禾兴唐禾茂兄弟俩住他家厢房和种他家田地的约期已经到了，他想赶在小茹回家之前把自己家的房和地要回来，那样以后他和小茹结婚了就有了安家立命的资本。可现实和想象的却大相径庭，当丰年再一次跨进向家大院，把自己的来意向他幺舅爷爷（唐禾茂）说明后，唐禾茂没有马上答复，而是将他领到村东头他二舅爷爷（唐禾兴）家，并开门见山的说了丰年想收回两间厢房和田地的意愿……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