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打米
听到有人邀请去烤火，丰年赶忙回过头微笑着答应一声“好嘞”，然后就小声对小茹说道：“小茹姐，咱们过去烤烤火吧，还得等好久才轮到咱们呢。”
“你去吧，我不认识那些人，跟他们待在一起特尴尬。”
小茹说完，就坐到鸡公车的车杆上不停地往两个手心里哈气，以此让冻僵的手指暖和些。
“我跟他们也不熟，不过没关系，都是隔堡邻寨的人，在一起烤火没啥的。”
“我不想去，既然不熟悉，他们干嘛一见面就问这问那呢？如此看来，这些人也不是什么正经人，我才不跟那样的人待在一块呢。”
见小茹不肯去，丰年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好吧，你不想去那我就不勉强你了。”
丰年说完，转身就朝那几个人走去了，可他的这个行为却使得小茹很是失望，因为小茹没想到他会撇下自己一个人去烤火。虽然心里不太舒服，但小茹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背过身把两个手揣进衣兜里取暖。
腊月的寒风如刀似剑，无孔不入，虽然出门前已经穿的非常厚实了，可由于刚才走路出了一身汗，所以小茹坐到车杆上才几分钟就感觉身子又冰又凉，并开始瑟瑟发抖起来。于是她只好把衣领往上翻起来，将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重新把头顶和脖子裹住，然后耸着肩，把两个手伸进两个袖口里，这样她才感觉稍微暖和了一些。
正在小茹被冻的瑟瑟发抖哆哆嗦嗦的时候，有人突然在她身后关切地问：“一定冻坏了吧？快烤烤火吧。”
小茹猛地一转身，只见丰年微笑着站在她跟前，手里端着一块一尺来宽的薄石板，石板上面燃着一小堆柴火。看到这一幕，她既意外又感动，但不是因为那堆柴火，而是因为丰年的这一举动。
“丰年，你……你怎么把人家的火给弄来了？”
“你不想跟那些人一起烤火，那我就只能把火给你搬过来。”
丰年说着，将薄石板上的火堆放到了小茹跟前的地上。
“丰年，你怎么做啥都不提前说一声呢？刚才我还以为你那么狠心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喝西北风，你自己到跑去暖和了，原来你是去搬火呀！”
小茹说完，举起拳头轻捶了一下丰年的胳膊。
“那不可能，我哪里忍心让你一个人受冻呀。小茹姐，你快坐下烤吧，我再过去向他们要点柴来。”
丰年说完，又转身朝那几个人走去了。可他这一系列的举动却让小茹陷入了沉思。因为她没想到这个村里大多数人口里的三只手、讨饭娃会是这么一个忠厚机灵，勤快懂事的暖心大男孩。她更没有想到，这个经历了那么多磨难的孤儿竟然会如此的体贴别人……
“小茹姐，你发什么愣啊？”
丰年的话把小茹从思绪里拉了回来，她这才看到丰年已经拿来了几根枯树枝，正掰断了往火堆里添。
“哦，没有没有……”
小茹一边答应，一边把丰年掰成一节一节的树枝往火里放。几分钟后，那堆火在他们俩的配合下烧的旺旺的了，小茹的身体也暖和了起来。于是他俩就坐在火堆前小声聊了起来。小茹给丰年讲述了很多她们学校发生过的趣事，丰年也给小茹说了他上山找野味学会的绝活，小茹从口袋里掏出一篇歌词教丰年唱港台流行歌曲，丰年也从不远处的稻草堆拔来一撮稻草教小茹编草鸟。他们两人相谈甚欢，言之不尽……大约过了三个小时，终于轮到他们打米了。
“小茹姐，你就别进去了，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丰年一边说，一边扛起一袋稻谷就要往打米坊里进。
“为什么呀？”小茹不解地问，“我们俩一起去不好吗？我还能给你打个下手呢。”
“里面的空气不好，灰尘也特别大，你进去不但会把衣服弄脏，而且还会弄一脸一头的灰，你还是在外面等我吧。”
丰年说着便走进了打米坊里，可小茹并没有听他的，而是拿着一个空袋子也跟了进去。
将稻谷倒进脱壳机里的丰年见小茹跟了进来，只得大声说道：“好吧，小茹姐，你顶着我的衣服，这样你的头发上就会少粘点灰尘。”
丰年说完，不由分说就脱下自己的外衣包裹在了小茹头上，然后又回到外面把另外一袋稻谷也扛了进来。
要是用人工或水磨，这两袋稻谷少说也得两个小时才能脱完壳，可用机器只用了二十几分钟就全搞定了。跟小茹合力把大米和稻壳装袋后，丰年就扛到外面的鸡公车上用绳子绑好，小茹也在付了加工费后赶忙跑出来把头上的衣服拿下来递给丰年。
“丰年，你快穿上吧，一会儿弄感冒了。”
丰年接过衣服后并没有穿上，而是使劲的抖了几下上面的灰尘，然后又不由分说的披到了小茹身上。
“我一会儿推车身上会发热，不用穿，还是你披着吧。”
说完，丰年俯下身去推上鸡公车就走了，可小茹对此不但没生气，反而觉得心里更暖了。她披上衣服赶忙跟着丰年踏上了返程的路。一路上，他们两人依旧谈天说地，喜不自胜，就连那凌冽的寒风也阻挡不了他们的欢声笑语。看到丰年流汗了，小茹就会拿出那块粉色的小手绢帮他擦擦。丰年见小茹被迎面吹来的寒风吹的透不过气了，他就会叫小茹躲到他的身后。一对青年男女就在这样的交谈和互动中更加了解了彼此。
回到黄家已过了午饭时候了，丰年把大米和稻壳扛进厨房和堂屋里放好后，跟黄奶奶打了个招呼就要回自己家，可黄奶奶哪里肯让他走。
“你这孩子怎么又任性了，饭我早就给你们俩准备好了，快去吃吧。”
“黄奶奶，不用了，我回去吃。”
“你回去还得现做呢，别犟了，就留下吃一顿吧。”
黄奶奶说完，拉着丰年的手就往屋里拽。
“黄奶奶，真的不用了，我……我昨晚煮了两个红薯还没有吃呢，回去烤一烤就能吃了。”
“你每次帮我干活既不收钱也不吃饭，我心里过意不去啊，你要老这样，以后我哪里还好意思再去找你来帮忙呀？”
“黄奶奶，您别这么想，不管您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来帮您的……”
站在一旁的小茹听了奶奶和丰年的对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的奶奶呀，您是要笑死人啊，丰年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又不是外人，搞的跟请什么高人贵客一样。丰年，你也别客气了，我奶奶请你吃的是粗茶淡饭，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别再扭扭捏捏的了，快进屋吧。”
小茹说着，走上前拉着丰年的袖子就往屋里走。原本不打算留在黄家吃饭的丰年此刻也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乖乖跟着小茹走进了屋里，黄奶奶也跟了进去。
“丰年，明天是腊月初八了，你富城伯爷和你伯娘他们要回来过腊八节，你也过来一起过吧，晚上我泡上糯米，明天早上咱们打糍粑吃。”
“不用了，黄奶奶，您们吃吧，明天我……我还有点事呢。”
丰年端端正正的坐在饭桌前一边回答，一边继续吃饭。可坐在他对面吃饭的小茹却不相信他的话。
“大冬天的能有什么事？就算真有事，吃了糍粑再去做也耽误不了你。”
“小茹姐，我……我真的有事，可能来不了。”
见丰年还在推辞，小茹趁奶奶不注意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手背，并瞪着眼小声说道：“我不管，明天你必须来。”
小茹说完，又故意放开嗓门说道：“我奶奶叫你过来是让你来帮我们打糍粑，可不是我们打好了请你来吃现成的哟，你是知道的，我和我妈力气都小，我奶奶年龄又大了，所以我们都干不了那个。”
“对呀丰年，你过来帮着你富城伯爷一起打，那样的力气活你小茹姐干不了。”
“行，黄奶奶，小茹姐，那我明天早点过来。”
“也不用来的太早，太早了我爸妈和弟弟妹妹们还没回来呢。”
“那我就晚点来，”
“要不这样吧，等他们来了我去水磨房叫你。”
“也行，我听你的……”
第二天一大早，丰年早早的就起床了，因为昨天小茹说要来水磨房叫他，所以他怕小茹来了看到自己家里乱七八糟，就起了个大早把屋里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锅碗瓢盆也洗得干干净净，桌椅板凳更是摆放的端端正正，就连床上的被子和衣柜里的衣服也叠的比平时整齐。
大约到了九点钟，小茹真就来了，但她并没有直接进丰年的屋里，而是站在屋外叫道：“丰年，我爸妈他们回来了，奶奶让我过来叫你呢。”
听到小茹在屋外叫自己，丰年赶忙开门迎了出去。
“小茹姐，你来啦？快进屋里来坐会儿吧。”
“我就不进去了，你弄好了吗？弄好了咱们就走吧。”
小茹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好奇心却驱使她看向了丰年的屋里，脚步也情不自禁的往门口挪了两步。
“好吧，那你稍微等等，我穿件外衣，换双鞋。”
丰年说着，转身返回了屋里。小茹也趁机把头探进门里看了看，可这一看却让她大吃一惊，因为曾经那间破败不堪的水磨房已经焕然一新，原本塌了的屋顶已经被修补好了。倒了一半的南墙也重新砌上，还用一排茅草编的垫子拦了起来。东墙下摆着一张自制的木床，床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床的旁边放着一把木椅子，虽然已经很破旧了，但却擦的一尘不染。屋里的地面是土皮，但却扫的干干净净。中间是一个用黄泥和石头砌起来的火塘，里面还冒着一缕青烟。火塘的旁边并排着两条小木板凳和一张矮桌子，看样子也是自制的，桌面被擦得光亮。西墙上挂着十几串金黄的玉米和几串火红的高粱，玉米和高粱的下面整齐地堆放着二十几个南瓜和两袋子红薯，还有一个一米多高的大竹筐，里面装着满满的稻谷。门的右侧是一台自制的衣柜，虽然没有门，但却用一块灰色的布拦着，柜子里挂着几套破旧但却洗的干干净净的衣服裤子。门口的右侧是一台橱柜，似乎也是自制的，也没有门，不过里面的锅瓢碗筷都放得井然有序……
“小茹姐，你坐到火塘前去烤火吧。”
听到丰年跟自己说话，小茹这才回过神来，可她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进屋里了，于是她只好一面退回到门口，一面回答：“不用了不用了，你穿好了吗？穿好咱们就走吧。”
“穿好了……”
丰年回答着从木板凳上站起身跟着小茹走出了屋子，并锁上了屋门，他俩又有说有笑地往村里去了……刚跨进黄家院里，小茹就跑进厨房去给奶奶帮忙了，丰年也打算去，可黄奶奶却制止了他。
“丰年，你先到那边屋里去烤烤火，等一会儿糯米饭就蒸熟了。”
“好的，”
丰年答应着走进了另一间屋，小茹的爸爸（黄富城）热情地将他请进屋里，并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递给他一支。
“丰年，来，抽支烟。”
“伯爷，您自己抽吧，我不会。”
丰年一边回答，一边坐到了火坑前的小凳子上。这时，坐在火坑前的四个小女孩也主动跟他打了招呼。
“丰年哥……丰年哥……”
这四个女孩都是小茹的亲妹妹，最大的叫小茜，十五岁，正在用小石臼捣芝麻。另外三个分别是十二岁的小芬和十岁的小萌，以及七岁的小蕾，她们正并排蹲在火坑旁的长板凳前写作业。而坐在她们旁边那位正在给一个不满周岁的小婴儿喂奶的中年女人是小茹的妈妈。她对于丰年的到来似乎不怎么高兴，只是专注地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丰年也感觉到了她的异常，所以便主动跟她搭话。
“伯娘，你们一大早就从那么远的地方赶回来，路上一定很冷吧？”
对于丰年的主动示好，小茹妈妈不以为然，她只是用鼻孔答应了声“嗯”就不再说话了，这使得丰年一脸尴尬，可沉默的片刻后，他又看着小茹妈妈怀里的孩子说道：“半年不见，小幺弟又长胖了，比之前更漂亮……”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