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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讨饭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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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正值寒冬腊月,农家的田地里没什么活可干,自然也就没人雇丰年了,于是他只好饿着肚子沿路返回,但在回家的路上他也没闲着,因为他试图在路旁树林和田埂上找些野果、野菜、野草根之类的东西填填肚子,可是这大冬天的怎么可能找得到吃的呢?因此,他寻了大半天就只搞到了几棵折耳根(学名:鱼腥草),最后他只好放弃这个想法,迎着凛冽的寒风返回水磨房。

    到了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饥肠辘辘的丰年只能将那几棵折耳根随便洗洗切成小段用点盐和辣椒面随便拌了一下就吃下肚里,然后又舀起一瓢凉水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他以为这样就能缓解饥饿的感觉,可一瓢凉水喝完后肚子是鼓起来了,但咕噜咕噜的肠鸣声却比刚才还响,而且饥饿的感觉一点都没有减缓,没了办法的他只能躺到被窝里。

    “他妈的,老子就不信睡着了你还会响?”

    丰年大骂完,将被子蒙到了头顶就想睡大觉,可事与愿违,躺在被窝里一个多小时他不但没有一丝睡意,肚子里的小鼓反倒擂得更响了,最后实在没了辙,他又起床在屋里四处寻找了一遍,可是除了那半袋子盐和墙上挂着的干辣椒,家里没有能吃的了,饥火烧肠的他看到放在架子上的那只大碗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向甘二奶奶讨饭的事,也想起了那碗美味的玉米饭……犹豫再三后,他又拿着那只大碗冒着淅淅沥沥的冻雨出了门。

    来到村口,冻雨下得更大了,此时已经是下午的五点多,虽说天还没黑,但由于下着冻雨,天气又异常寒冷,所以村口压根就没有什么人出入,只有丰年一个手捂着咕咕作响的肚子,一个手拿着大碗站在以前买他家水田的甘学信家的院门口,他稍稍酝酿一下情绪后,终于敲响了院门。

    “砰砰砰……老伯伯,麻烦您开一下门……”

    院里先传出一串狗吠声,然后是甘学信的询问:“是哪个呀?”

    “是我,老伯伯,我是丰年。”

    大约一分钟后,院门打开了一道缝,甘学信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身子,丰年赶忙把碗往身后一藏,讨好似的笑着问道:“老伯伯,您在家啊?”

    “哦——是丰年啊,你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老伯伯,我的米早上吃完了,本来打算等天晴了拿去新桥村打,可这冻雨越下越大,路上实在太滑了不好去,所以我……我想……”

    说到这里,丰年的脸又红又躁,原本已经想好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丰年,你到底是想干嘛呀?”

    看到甘学信一脸严肃的问自己,丰年更加紧张,他吞吞吐吐地说道:“老伯伯,您听我说,我是想……想向……向您……那个……”

    “哪个呀?有话就痛痛快快说,你结结巴巴的干什么嘛?”

    甘学信问完十分不解,便打开院门往外挪了两步,可他的这一举动却使得丰年更加手忙脚乱,他越紧张就越说不清自己的来意。就在不经意间,他竟然将藏在身后的大碗拿到跟前却不自知,而甘学兴看到他手里的大碗似乎明白了他的来意。

    “丰年,你是不是想要……”

    虽然甘学信没有说出后面那个字,可丰年立刻就臊的满脸通红,他慌慌张张地回答道:“是……不不不,不是不是……”

    丰年的话让甘学信一头雾水,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并皱起眉头问道:“那你到底是想干嘛?”

    “我是想……向你借……”

    “你是想借粮食吗?”

    “不是不是,我……我不借粮食。”

    “不借粮食,那你拿个碗来借什么?”

    “我是想借……一碗饭。”

    说出这句话后,丰年的脸和脖子早已红的发烫,而甘学信听了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瞠目结舌的反问道:“你要借……借什么?”

    “老伯伯,我想向您家……借一碗饭。”

    这下甘学信听清了,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轻蔑地笑着说道:“哦,原来你是想借一碗饭呀?”

    丰年没好意思回答,只是轻点了一下头。

    “好吧,不过晚饭还没做好,中午吃的倒是还剩下一点,你要不要?”

    一听到人家愿意给,丰年赶忙连声答应:“要要要……”

    “那好吧,院里的狗认生人,你就别进去了,把碗给我,我给你舀去。”

    甘学信说完,接过丰年手里的大碗,转身关上院门就返回屋里去了。

    “是谁啊?”

    正坐在火炉旁煮饭的甘学信老伴问。

    “向家那个小寡崽娃。”

    “啊——”甘学信的老伴大吃一惊,“他……他来咱们家干嘛?”

    “你看这个——明白了吧?”

    看到甘学信举起的大碗,他老伴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因为在农村,一般找人借粮食不是用升子就是用木斗,只有叫花子才会用碗。

    “他……来要饭了?”

    “人家可不是说要,而是借。”

    “什么什么,他是来借饭的?”甘学信的老伴一脸难以置信地反问。

    “对,就是借饭。我都快五十岁的人了,只听说过借钱借粮,从来就没听说过借饭的。”

    “哎哟,这小寡崽娃也真是想得出来呀,明明是来要饭,他却说是借饭,难道咱们借了他,以后他还能拿一碗饭来还咱们家吗?真是太搞笑了,都到讨饭的地步了他还顾面子。”

    “哎呀,管他呢,一碗饭而已,还不还的也无所谓了,再说咱们买他家的水田确实是占了不少便宜,就当返还他一点吧……”

    甘学信的话音未落,他老伴却反驳道:“咱们可没占他家什么大便宜,那买田的钱咱们一分都没少给,只是被他那两个昧良心的舅爷爷私吞了一半,这账可不能算在咱们家头上。”

    “说那些干嘛呀?要是没老禾兴老禾茂兄弟俩,向家这几块肥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的呢……”

    甘学信一边说,一边走到灶台前掀开饭甑的盖子把里面剩下的大米饭都舀到了碗里。

    “少舀点儿,我还留着喂狗呢。”

    “也没多少了,索性都给了他吧。”

    甘学信说着,端着碗走出了屋子。

    “这小寡崽娃运气还真好,咱们家这几天都做大米饭偏偏就让他给碰上了。”

    甘学信的老伴在屋里小声嘀咕,可饥寒交迫的丰年却站在门外瑟瑟发抖。一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他赶忙故作镇定地站到门口。

    “丰年,拿回去热一下在吃。”

    甘学信一边交代,一边把那碗冷饭从门缝里递了出来。看到是大米饭,丰年惊喜万分。

    “是……是大米饭啊?”

    “当然是大米饭,好久没吃了吧?别愣着了,快拿回去吃吧。”

    甘学信回答完就关上了院门返回屋里去了,而丰年端着那碗饭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他乐呵呵的对着院里感谢道:“老伯伯,谢谢您了,我……我过几天在还你。”

    “不用还啦,以后别来了,上别人家要去吧。”

    尽管已经返回屋里的甘学信说出的这句话不是什么好言语,可丰年却没有在意,他端着那碗大米饭目不转睛的盯着,脸上仍旧堆满喜不自胜的笑容。

    “哎呀我的妈哟,我今天是走狗屎运了吧……”

    丰年一边小声感叹,一边迈着小碎步跑出了村口,只用了七八分钟他就回到了水磨房。一打开屋门,他就几个大跨步走进屋里将那碗大米饭放到火塘边的小凳子上,又迫不及待地把炒菜的铁锅放到火塘上,拿起放在木架子上的油壶把里面仅剩的几滴菜籽油倒进锅里,然后从挂在墙上的辣椒串上摘下几个干辣椒洗也不洗就直接揉碎了放进油锅里,最后在把大米饭也倒进去炒了几下,放了点盐就拿起铁勺开吃了。

    这可是自奶奶过世以来,丰年吃到的第一顿真正意义上的大米饭。虽说以前他在唐禾兴家也吃过,但那是用玉米面和大米兑在一起做的,根本就算不上是真正的大米饭,而且就算跛脚老太偶尔做一顿纯粹的大米饭,也要等丰年不在家了偷偷做,这样他们全家就能吃独食。

    一阵狼吞虎咽后,丰年终于把咕咕直叫的肚子填了个七八分饱,虽然还想再吃,但无奈铁锅已经被铲得干干净净。看到掉在地上的一粒米饭,他伸手捡起来丢进嘴里,舔了一下嘴唇并感叹道:“哎呀,我的妈呀,怎么会那么好吃呢?要是再多一点就好了。”

    感叹完,丰年将铁勺和碗筷往锅里一扔,慢悠悠地坐到了草席上,而这次又成功要到饭使得他又萌生了讨饭的想法。

    “看来讨饭也挺容易的嘛,甘二奶奶和甘学信老伯伯跟我们向家都不熟,他们都愿意给我饭吃,换了别人应该也会给吧?”想到这里,丰年心里又冒出个十分大胆的想法,“这可是一个谋生的好行当呀,不用出钱也不用出力,只要跟人家说几句好话就能吃上大米饭,这可是天大的便宜呀!难怪奶奶在世时会叮嘱我饿了就在村里要吃的,还说乡里乡亲的他们不会看着我饿死的。看来奶奶早就知道要饭容易。既然如此,明天我再接着去试它一试,要是还那么容易,以后我还辛辛苦苦的去帮别人干什么活呀!”

    打定主意后,丰年脚也不洗,钻进被窝里就舒舒服服的睡起了懒觉。第二天,他果然又顺利的要到了,这使得他更加坚定了他要以讨饭为生的决心。也就是从那天起,他已然认定讨饭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了,可他却不知道,村里很多人家的粮食也不够吃,人家之所以愿意给他一顿吃的,要么是看他可怜,要么是想起过去和他爷爷奶奶有些交情。可他对此却茫然不知,他固执的认为这是一条谋生之法,从那以后他就更不想去找活干了。每天睡到中午,估摸着村里人家的午饭差不多要做熟了,他就拿着那只大碗进了村,晚饭也是如此,每次他都能满载而归。就这样过了两个多月后,甘唐堡除了黄詹两位爷爷家和住向家大院的那几户,他已经将全村的人家都要了个遍,也顺利的过了个肥年。

    又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了,家家户户都忙着翻地种庄稼,而丰年经过这几个月的养尊处优,已然变成了一个好吃懒做的颓废少年,他再也不想去找活干了,就算有的人家忙不过来了亲自来找他去干活,他也会找各种理由推脱。可是一到午饭和晚饭时,他又拿着那只大碗进了村。

    可能是因为之前大家都施舍过了,又或是看出丰年已经变成了懒娃娃,所以这几天他进村讨饭越来越难讨到。以前只要任意敲开一户人家的门,或多或少都能讨到一点吃的,可现在他连续敲开五六家的门也不一定能讨到,有的人家甚至连门都不愿意给他开。因此,为了能讨到吃的他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撒谎、卖惨、拍马屁等等,这些招什么好用就用什么,至于村里人的看法他却毫不在意,此刻的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好面子、讲自尊的乖娃娃了。

    清明节又到了,因为没有给人干活,丰年挣不到钱,只好又从奶奶留给他的钱袋子里掏了一部分去买上坟用的香纸和坟飘,他还破天荒买了一串鞭炮和两斤肉以及一块白豆腐。原来他这样做是想让他的舅爷爷们(唐禾兴唐禾茂兄弟)看看,没有他们家,他向丰年照样能风风光光的去给自己家祖宗们上坟。可这次他却不再向以前那样坐在爷爷奶奶和爸爸的坟前诉说自己的心里话,而是快速点上香烛、烧了纸钱、挂上坟飘、放了鞭炮、然后磕了几个响头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过完清明节,丰年依旧不愿意去给人干活,他每天无所事事,讨到饭把肚子填饱了,要么就躺在床上睡懒觉,要么就四处瞎晃悠,又或是到村里买了电视机的那几户人家蹭电视看,不过他却从没到过唐禾兴家蹭过一次——尽管他家是甘唐堡第一户买电视机的人家。

    丰年已然成了村里最悠闲自在的人。对此,村里的人们都看在眼里,所以大部分的村民越来越讨厌他了。有的人看不惯他那副吊儿郎当无所事事的样子,遇到他就会咬牙切齿的抱怨道:“你个小要饭娃活的好自在呀,老子们天天累死累活,你却什么活也不干,只会到处鬼混,以后别来我家讨饭了,看你这副鬼眉日眼的样子就想打你狗日的一顿。”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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