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实话实说（上）
“人家没说不管，只是没到立案时间就没法管，他们只能做个笔录，让我们回家等几天，在这几天内丰年他妈自己回来了就好，要是没回来，我们再去报告给他们，他们立了案就可以管了。”
黄爷爷说完，划了根火柴点燃烟，吧唧吧唧地吸了起来，可黄奶奶听后却是满脸愁容。
“哎呀，怎么这公安同志也这样呢？再等几天那黄花菜都凉了，还找的着吗？”
黄爷爷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又重重的吐了出来，一脸无奈的说道：“这是官家的事咱们小老百姓不懂，他们这样规定咱们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听天由命吧！”
“也只能这样了，希望菩萨们开眼，保佑俭妹她们娘俩平平安安的回来吧！”
“这就得看她们的造化，咱们是没办法了……”
黄爷爷一边说，一边抖了抖烟灰。
“你说这事……咱们要不要跟发生他妈说呀？”黄奶奶突然问。
“当然要说，这事咱们不敢瞒，也不能瞒，虽然她身上有病，也老犯糊涂，但也有清醒的时候。明早我去叫上詹老弟他们两口子和真发，咱们大家一起去向家，你先进去看看发生他妈有没有犯糊涂，要是没有，咱们就把这事原原本本的告诉她，接下来该怎么办还得由她自己拿主意。”
“就她那病，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呀！向家现在就她一个大人了，不跟她说实话以后真出了什么事，我们这些外姓人谁也担不起。”
“老向家真是太倒霉了，什么祸事都落到他们家头上。发生他妈都得疯病了，这老天爷怎么还不放过她们呢？”
见老伴一脸愁容，黄爷爷“呼”一下把燃尽的烟灰从烟锅里吹了出来，然后将烟杆挂回床头上，打着哈欠劝说道：“好啦好啦，你也别操心了，老天爷要兴谁家要败谁家那是他的事儿，咱们可管不着，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帮帮，走一步算一步吧。”
“你说……”
“别再说了，”黄爷爷打断了老伴的话，“睡觉吧，赶了这一天的路都困死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见老伴一脸疲惫的钻进了被窝里，黄奶奶也只好熄灭油灯，躺进被窝里休息了。
天亮了，丰年还在呼呼大睡，唐氏却早已醒来，她强撑着下了床，用肿胀的双手扶着墙面小半步小半步地往儿媳的房间移去，可推开房间门却没有看到儿媳妇和孙女，只有孙子一个人躺在床上，她的心一下就凉了。
沉思片刻后，唐氏慢慢走到床前，吃力地坐下，轻轻地叫道：“丰年，丰年，醒醒……”
丰年在奶奶的叫唤声中醒来了，他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奶奶，您怎么过来了？您腿脚不方便，有事就在屋里叫一声，我能听得到。”
“奶奶没事，奶奶就是想知道……昨天你们去找……找你妈吗和细细……找到了没？”
“找到了找到了，我妈妈跟细细都没事，她们都好好的，您别担心……”
丰年回答着，一骨碌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那她们怎么……还没回来呢？”
见奶奶一脸疑惑，丰年赶忙将昨天和黄爷爷他们去镇上找妈妈的经过从头到尾给奶奶说了一遍，还把妈妈和妹妹留在榨油坊的衣服从床头上拿来递给奶奶看，
“奶奶您看，这是我妈和细细留在那里的衣服。”
接过孙子递来的衣服，唐氏赶忙展开仔细地看了看，可当她认出这衣服的确是儿媳和孙女出门那天穿的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就从期待变成了失落，更夹杂着几分忧虑。但此刻的她思路很清晰，所以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故作镇定的放下衣服，摸着丰年的头宽慰道：“丰年，你妈妈有消息就好，只要她和细细都……平平安安的，什么时候……回家都可以。”
“那个捎口信的人告诉黄爷爷他们，说我妈一忙完榨油坊的工作就会马上回家，让我这几天好好照顾您。”
尽管唐氏并不相信这个说法，可她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好了，现在还早，你再躺会儿吧，昨天走了……那么远的路，一定累着了。”
“不睡了，我现在就起床去生火烧水给您洗脸，然后再给您做早饭。”
小丰年一边说，一边穿上衣服裤子。
见孙子这样懂事，唐氏的眼圈一下就红了，可她却强忍着泪说道：“我家丰年……已经长大了，能照顾奶奶，很快也能顶起……向家的门户了。”
“奶奶您放心吧，等我长成大人了就去赚好多好多的钱，然后再也不让妈妈去给别人干活了，我还要带奶奶去城里大医院治病呢。”
孙子的话更让唐氏感动不已，她背过身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回头微笑着回答：“好，奶奶等着我家丰年……以后挣大钱了，带奶奶去城里治病。”
“好了奶奶，穿好衣服了，我现在就扶您去上趟厕所，然后在生火烧水，咱们洗了脸就可以做饭吃了。”
丰年说完，跳下床来搀扶奶奶。
“好，奶奶听丰年的，随便弄点吃了……你就快去上学吧。”
“奶奶，您咋又忘了？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课。”
“哦，奶奶记性不好，还老犯糊涂……”
西南地区的冬季大部分时间不是阴雨绵绵，就是云山雾绕，有时还会连续一下好几天的冻雨，几乎不出什么太阳，像今天这样暖和更是罕见，丰年洗了碗筷，从厨房里走到院子里看了看。
“奶奶奶奶，出太阳了，外面好暖和呀！”
坐在堂屋里的唐氏往院子里看了看，回答道：“看到了，今天的……天气确实很好。”
“奶奶，我扶您到院子里晒晒太阳吧？”
“好，那咱们就……去外面坐坐，晒晒太阳。”
见奶奶强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了，丰年赶忙跑进屋将她扶到院子中央的柿子树下那块石墩上坐下，他也随手拿来一条小板凳，祖孙俩并肩而坐，谁也没有说话，仰面对着东升的太阳闭着眼静静地享受着这难得的温暖和宁静，可这宁静只是表面的，因为奶奶心里仍然记挂着儿媳和孙女的安危，只是她不能在孙子面前表现出来……十几分钟后，一个声音打破了院里的宁静。
“嘭嘭嘭……丰年，帮我开一下门……”
“是谁呀？”丰年赶忙睁开眼睛看着院门问。
“是我，黄奶奶。”
听到是黄奶奶，丰年起身跑去开了院门。
“丰年，你奶奶起床了没？”黄奶奶站在门口小声询问。
“早就起了，刚吃了早饭，今天天气好，我扶她到院子里来晒晒太阳。”
听了丰年的话，黄奶奶伸长脖子看了看院子里正靠着柿子树闭着眼晒太阳的唐氏。
“她这是睡着了吗？”
“应该睡着了，”
“丰年，奶奶今天有没有犯糊涂？”
“没有，奶奶今天挺好的，也不说胡话，还是她叫我起床的。”
听了丰年的话，黄奶奶才放心跨进院里。
“丰年奶奶，你出来晒太阳了？”
听到有人问自己，唐氏赶忙睁开眼睛，用手挡着刺眼的阳光看向来人回答：“是的，今天太阳好，外面暖和，我孙子就扶我……出来晒晒，”
等黄奶奶走到跟前，唐氏才认清来人是谁。
“他黄奶奶，是你呀？快到这里来坐……”
唐氏一边说，一边指着刚才孙子坐的小板凳请黄奶奶坐。
“黄奶奶，您坐，我去给你倒茶。”
“不用了丰年，我刚在家里喝过，去玩你的吧。”
“真的吗？”
“真的，你快忙你的，我跟你奶奶聊会儿天。”
“好吧，那我去复习功课了。”
“去吧去吧，”
黄奶奶说完，坐到小板凳上继续说道：“丰年奶奶，天气好就得出来晒晒太阳，不仅对身体好，而且人也新鲜。你看，今天你的气色就挺好的嘛！”
“是呀，晒晒太阳心里也畅快些。”
“对对对，”
见唐氏说话口齿清晰，状态也好，黄奶奶暗自窃喜。
“丰年奶奶，你们祖孙俩吃过早饭了没？”
“刚刚吃过了，是丰年给我做的。”
“吃过了就好。丰年可真是个乖娃娃呀，你看，把你照顾的真好。”
“是啊！这娃娃懂事，只是年纪还小。”
“没事，再过几年他就长大了，向家这杆大旗他一定能给你扛起来，到那时候你也不用再操那么多心了，就等着享福吧。”
“享福不享福的倒无所谓，我就盼着他……能早点顶门立户，到那时，就算死……我也瞑目喽。”
“别瞎说，你会长命百岁的。”
“他黄奶奶，你说笑了。幸亏有你们……帮衬着，要不然……我们向家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别这样说，咱们都多少年的老姊妹了，谁帮谁一把那不都是应该的吗？”
“他黄奶奶，刚才丰年说，昨天他和黄爷爷他们……去镇上已经打听到……他妈和细细的下落了，现在他黄爷爷在不在家？我想去当面谢谢他，顺便问问……”
“谢什么呀，”黄奶奶赶忙打断了唐氏后面的话，“他们又……又不是外人，尤其是我家小茹她爷爷和她詹爷爷，他们俩都是跟丰年爷爷一起玩到大的，跟亲兄弟似的，就做了这么点事，还谢他们干嘛？”
“必须得谢，你们大伙……都是我们向家……的大恩人。”
“丰年奶奶，咱们不说这个了，我看你今天的气色很好，也没犯糊涂，我家小茹他爷爷和詹爷爷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一下，你看现在叫他们过来行不行？”
“什么事啊？是不是我家……”
“我也不太清楚，”黄奶奶又打断了唐氏的话，“一会儿他们过来你就知道了。”
“哦，那就麻烦你去……请他们过来吧。”
“不用，一会儿他们自己就过来，”
黄奶奶回答完，对着正在堂屋里复习功课的丰年叫道：“丰年，帮黄奶奶一个忙好不好？”
“好呀，黄奶奶您说，要我帮您做什么？”丰年抬起头问。
“刚才我出门时把我那一簸箕咸菜放在我家院子里晒，我怕没人看着，那些鸡儿狗儿会给我弄脏了，你能不能拿着书去那里复习，顺便帮我去看一会儿？”
“小茹姐她们还没回来吗？”
“她们住在她外婆家，一两个月才回来一次。”
“哦，那好吧，黄奶奶，只是我去了，奶奶怎么办呀？”
“不用担心，有我在呢，我陪她聊一会儿天，等我们聊完我去叫你，你再回来好不好？”
“好的黄奶奶，我马上就去。”丰年说完，抱着课本从堂屋里走了出来，“奶奶，我去了。”
“去吧，”
得了奶奶的许可，丰年一溜烟就跑出了院子。一直等在向家院墙后的黄爷爷、詹爷爷詹奶奶，还有唐真发看见丰年出了向家大院，并拐进了老黄家的院里，他们才放心的走进了向家大院。
唐氏见一下来了这么多人，想起身去屋里拿凳子给他们坐，却被黄奶奶拦住了，
“你不用管，他们自己会去拿。”
“是啊姑妈，您好好歇着，我去拿。”
唐真发说完，进屋里拿来几条小板凳递给其他人，詹奶奶接过板凳，坐到了唐氏右侧，与坐在唐氏左侧的黄奶奶形成左右夹攻之势，而黄爷爷詹爷爷则坐在唐氏的正面，唐真发则是坐在唐氏的后面。对于大家这样的座次，唐氏根本就没注意。
“他黄爷爷，对不起你们了，我这腿脚不争气，也不能去给你们泡杯茶。”
“你就别管这些了，我们想喝自己去泡，你安心坐着。”
“是呀，丰年奶奶，你腿脚不方便，别跟我们客气了，看到你今天的精气神那么好，我们也就放心了。”
“是呀，我们都好手好脚的，哪能让你给我们泡茶呀！”
听了黄爷爷和詹爷爷的话，唐氏回答道：“丰年他黄爷爷，他詹爷爷，你们大伙儿……对我们向家有大恩，我给你们敬上……一杯茶那是应该的。”
“丰年奶奶，你的心意大家都收到了，咱们不说这个了，刚才我跟你说大伙儿有几句话要告诉你，咱们先说正事。”
黄奶奶说完，悄悄拉住了唐氏的左手，坐在右侧的詹奶奶也一边挽住她的右胳膊，一边跟着附和：“对对对，咱们先说正事……”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