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章 归心

    当天夜里，和颖儿吃完晚饭后，我跟她提起回老家的事。她只是沉默地点点头，便回房收拾东西去了。我跟她说了我去给她外婆打个电话后，便匆匆出门了。

    广州的六月有些闷热，潮湿的空气仿佛能拧出水来。我在街角寻到个电话亭，拨通了家里的号码。电话那头传来翁姐激动的声音，很快，便传来了母亲的声音。

    “妈，是我，您还好吗？”我声音哽咽，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在上一世时，母亲中风后，接着的数年，我就再也没见过她老人家了。

    母亲家祖上曾是南方豪门，到她这代虽已没落，可母亲年少时仍衣食不愁。嫁给父亲后，他们一直伉俪情深。母亲生我时身子本就弱，那次生产简直是险象环生，父亲心疼母亲，便不再想要其他孩子。

    “菲儿啊，妈一切都好，就是想你。你现在在哪呢？去年过年都没回来看爸妈。”母亲的声音颤抖着，那满满的牵挂仿佛要从听筒里溢出来。

    去年因为赶年初二的舞台剧，我只是电话给家里报了个平安，没回老家，让父母牵肠挂肚。

    “妈，我想家，想您和爸了。我明天带颖儿回去，好不好？”我泪如雨下，抽泣着说道，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好啊好啊……”听得到母亲抽泣的声音，接着，电话那头停顿了片刻，应该是翁姐在安抚母亲。过了一会儿，母亲重新拿起话筒：“你爸这些年一直后悔当初的事，可他那犟脾气，拉不下脸。如今他老了，身体也不行了，在家常念叨你和颖儿。回来好好跟他说说话。”

    此时，电话亭外，月色如水，冷冷清清，柔和的月光洒在地面，却驱不散我内心的阴霾。我的心却因为母亲的话而倍感温暖，仿佛有一股暖流在心底缓缓流淌。

    “妈，我知道，以后不会再让您和爸担心了。”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汹涌的情绪，接着说：“妈，我回去这事，您先别跟老戴提，我自有打算。”

    我深知，不可能仅凭这几句话就让父母对那个伪装了近二十年的女婿起疑，一切还得从长计议。

    “你们夫妻要好好相处，孩子都大了，别再任性闹别扭。”母亲还是以为我在和戴亦龙闹情绪。

    “嗯，妈，我都听您的。这事等我明天带颖儿回家后再跟您细说。”我坚定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好，先回家，让你爸明天在家等你。阿翁，明天你下厨准备小菲和颖儿爱吃的。”母亲一边跟我说话，一边给翁姐交代着。

    “那妈您早点休息，我得回去了，颖儿自己在出租屋。明天可能晚上才到家，您别着急，到时让阿哥去车站接我。”

    “好好，你快回去吧，颖儿小，别让她一个人在出租屋。”母亲说完便挂了电话。

    我离开电话亭，加快脚步往出租屋赶，夜风吹在脸上，凉凉的，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摸。可我的心却满是期待与温暖，仿佛已经飞到了远方的老家。

    回到出租屋时，客厅的灯已经关了，卧室里昏暗的灯光还亮着。我轻手轻脚地敲了推门进去，颖儿此时正蜷缩在床角的一旁，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地盖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像是被一把尖锐的刀狠狠地刺了一下，疼得无法呼吸。这些年多少个夜里，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孤独地等我回家，而经常等到我回来时，她已经睡着了。就算我回来时她还没睡，可一身疲惫的我也没有和女儿说过任何言语，哪怕是一句简单的晚安都不曾说过。

    我轻轻地搂住了这小小的人儿，眼泪再次如决堤的洪水般忍不住地流下，我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声音沙哑而破碎。颖儿似乎是察觉到我的不一样，她伸出小手慢慢地抱住了我，反而用轻柔得如同微风般的声音轻声地安抚着我，“妈妈，我没事的，我们早点休息吧。”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透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过了好一阵，我才渐渐恢复过来。我亲了一下懂事女儿的额头，那额头温热而柔软，像一朵盛开的小花。便抱着她一起进入梦乡了，在梦中，我仿佛看到颖儿长大后快乐无忧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