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梦过往

    李小草的意识沉入了一个过于冗长的梦中。这个梦似乎是已经死去的八岁李小草的记忆。

    大明国115年，国家富庶，武力强盛。民智开启，连女人也被允许在朝廷当官，人数虽然稀少，但以实力为尊。在江北一个叫做清远村的小地方，村长遵循朝廷的命令也组织地方宗族的人开办了学堂。本着多学点知识不吃亏，反而能在将来的亲事上作为加分项的想法，女孩们纷纷被送入学堂，和男孩子一起学知识。这项命令虽然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与实行，仍有背后不理解，不愿意送女孩子上学之人，比如杨老太一家。原因无他，一旦李小草去上学堂，家里的活计将会没有人做。诸如上山砍柴，劈柴，烧水，割猪草，打扫猪窝鸡窝和院子，洗全家人的衣服，当出气包等等活计都找不到人来承担了。但村长的命令不好违背，李小草还是在一家人十分不情愿的嘟囔中进入了清远村唯一一家学堂——礼书堂。

    李小草并不知道上学对自己的以后来说有什么实在的用处，杨老太虽然应允了她去上学，但家里的活她一样要干，李小草要在鸡打鸣之前就起床，去门口劈柴，烧水，然后去割野菜喂家里唯一一头母猪。这头母猪脑袋圆滚滚，身子也肥硕，已经怀了崽，等到约摸初夏就可以抱猪仔了。喂完猪还要去做一家人的早饭，做完饭等着家里人吃完然后挨杨老太一顿骂，才能去上学。中午是没有饭吃的。学堂大多数人中午都有饭吃，有的吃从家里带来的窝窝头，有的吃粟子面，好一点的有馍馍吃。只有李小草，口袋空空。李小草不吃饭除了肚子饿之外并不感到难受，但是有些东西，大家都有，自己没有，还是让李小草感到了一丝落寞。她闭上眼睛想象馍馍的味道，首先是麦子的香味，然后咬一口，麦香和糖的甜味就在嘴里散开，馍馍真好吃啊!苦难并没有因为她的乐观而放过她。李小草是班上唯一的丑女。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的头上有一块遮住半张脸的红色疤痕。李小草也是整个学堂最肥硕的女孩子。这两点已经足以构成大家冷落她，排挤她的最大理由。小孩子的恶意是最直接的，我不喜欢你，我就会毫不犹豫的表现我的不喜欢。八岁的李小草，没有人教会她怎么对抗同龄人的恶意，她不知道如何在恶意中保全自己，一切都只能听从局势和本能行事。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李小草会长这么肥。很多人都以为她在家里好吃好喝，有消息灵通的会插上一句，每天都在家里做那么多活，被支使得团团转，还长那么肥，一定是做了什么坏事老天爷在惩罚她。

    这时候总有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你们快别说了，小草她不是故意要这么丑，这么肥的，她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小草她，应该也过得不好吧。”正是朱荷花，李小草自认为最好的朋友。每当众人聚在一起说李小草的短处时，朱荷花总是会站出来为李小草说话。然而大家不仅不骂她，反而都一脸可惜道：“荷花，你为什么要和李小草当朋友呢，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平时肯定没少欺负你吧？你这样子我们好担心啊!”

    其中一个女孩子两眼放光朝朱荷花问到：“荷花，听说这次考试你又得了第一名，你咋这么聪明呢，我一看到题目那么多，就头晕眼花了。不愧是夫子的女儿。”荷花眯着眼睛笑不达眼底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题目好像都能做出来，就把答案填上去了。”其他女生听了，有的羡慕，有的嫉妒，更多的是对荷花的崇拜。朱荷花，朱夫子的女儿，一头秀丽的长发，水汪汪的大眼睛，圆圆的嘴唇，小巧的鼻子。同龄女孩之中属荷花最美，即使身材还没有长开，但也隐隐能窥见将来的不凡之姿。

    只是前世，正是朱荷花和那个男人，亲手葬送了李小草的性命，践踏了她的尸体。

    梦里的场景突然转换，黑暗，无尽的黑暗。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映出了一张惨白的，满是血迹的脸。是14岁的李小草，已然死去了。尸体之上是一双纤细的脚。此时这双脚正在用尽全力的踩踏着尸体。：“哈哈哈哈哈哈哈”纤细玉足的主人朱荷花发出癫狂的笑声：“李小草，你终于死了，你就永远长眠吧，永远不要再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突然，由远而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朱荷花立即在黑暗中隐没了身体，飞快逃走了。

    来人正是那个李小草暗恋了多年的人，逸骰竹。

    逸骰竹带着一小队人马飞快的赶过来，很快就找到了李小草的尸体。：“主子，此人已死绝，无生还可能。”手下在查看了尸体之后如实对逸骰竹道。逸骰竹并未出声。“主子，尸体有被人踩踏过的痕迹。”手下忍不住又道。逸骰竹这才看了一眼尸体：“吩咐下去，丢入山崖缝隙，永不许提起此事，如有泄露，杀无赦”。“是!”

    一阵窸窸窣窣声音过后，李小草被扔进了最近的山崖缝隙之下。从此世间再无李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