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意识海惊变
一种沉重而黏腻的黑暗氛围，如同厚重的油墨，自方铜闭合的眼睑边缘缓缓溢出，逐渐蔓延。周遭的空气似乎被一股无形的阴寒之风侵染，这风源自九幽深渊，无形却令人心悸。
层层叠叠的暗影将方铜紧紧包裹，不断向外扩展，对旁观者而言，他仿佛被一种无形的拥挤感所围困。而石典的目光恰好捕捉到了这一幕，那些重叠累积的黏稠能量，正是“洋葱世界”中，一层又一层的灵界屏障的体现。
“幽冥……”
石典低语，注意力从众人手中的【龙印】上转移开来。
他的轻唤引起了阿吉和孙义成的注意，两人随即望向方铜的方向。
“将军的‘斩幽冥’！比以往更加强大了！”
阿吉惊叹不已，他作为方铜的亲信，对方铜的实力有着最深刻的理解。此刻，方铜身上散发出的幽冥气息，远超平日修炼时的强度。
“将军似乎在利用当年与巫龙之战的痕迹自我提升。”孙义成点头，满含敬佩之情。
“没错，比对付附魂妖时的那一击更为惊人。”
在石典的注视下，方铜的气息急剧上升，最终在头顶凝聚成一把虚幻长刀的形态，刀尖向上，锋利无比，仿佛要将那些灵界壁障一击贯穿，直抵幽冥深处。
此招名副其实，为“斩幽冥”。
可以预见，当方铜再次施展此技，长刀出鞘，灵界将为之震颤，直至现实与幽冥之间的界限被斩开，三界壁垒被一刃洞穿。
方铜蓦地睁开双眼，漆黑的瞳仁内似有幽冥之焰跳跃。
他挺身而起，周遭的黑暗与灵界壁障仿佛感应到某种压迫，开始颤抖。
“斩！”方铜低吼，伴随其动作，虚幻的长刀转瞬凝实，携无可匹敌的威能，向那重叠的黑暗劈去。
长刀挥舞间，空气如布帛撕裂，发出尖锐的啸响。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上演——那层叠的黑暗，即灵界壁障，竟被这凌厉一击破开，裂隙虽细小却深邃，幽冥界的寒光透出，即便短暂，也足以证明方铜力量的震撼。
众人皆被这惊天一击震撼，目瞪口呆。
方铜收刀站定，目光掠过众人，最后停在孙义成手中的龙指骨印记上。
他看向阿吉，“拿到了？”
孙义成献宝似的，“拿到了，将军，这就是【龙印】。”
方铜满意的点点头，接着眼耳鼻口的边角流出深黑色的血液，身子轰然向后倒下。
“砰！”
整个人摔倒在龙骨堆中，不省人事。
阿吉苦笑道：“好嘛，帅不过三秒，力量透支了。”
众人急忙上前搀扶方铜，而这时，【龙印】散发出淡淡光辉，湖底空间随之震动，大地摇晃，龙卷重启。
石典等人刚想相互扶持，头顶的水块崩塌，将所有人淹没于湖水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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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校场外的草垛上，石典嘴里叼着一根草，躺在草垛上看着天空缓缓流逝的云朵发呆。
王三在下面看了一阵，摇摇头道：“傻了吧，没救了。”
牛大也仰头看了一会儿，问道：“这是第几天了？”
“回来后就这样，好像第三天了。”
牛大挠挠头道：“他这是怎么了啊，问也不说。”
“谁说不是呢。”
自从那天被军令征调回来后，石典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一有空就发呆，叫好久才应，跟他说话忒费劲。
“算了，先别管他，大营要开拨离开了，我们先收拾一下，呆会儿再来找他。”王三两手一摊，摇头走了。
牛大又望了一眼，也跟着走了。
石典呢，眼神呆滞的看着天，但他的心神，这几天就一直在自己的意识海中，因为自那天回来后，他惊讶的发现，自己过去多年来没有变化的意识海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他始终记得，当初杀死第一个妖族夺取了妖灵之血自行炼化入体的时候，他的意识海突然浮现于心头。
那时候的意识海还是一片混沌，上下部分，黑白相容，里面也没有任何的物品。
当妖灵之血进入体内，从混沌中延伸出数百根灰色气弦交织到一起，变成一本册子。
这本册子灰扑扑的，样式也很古老，但是却很有质感，仅从表面看不出什么材质制成，在其封面上，书写着两个大大的鬼画符籇体。
当妖灵之血炼化后形成的血气进入意识海混沌中的时候，书册自动打开，从其中延伸出一股吸力，把那丝血气全数吸附至新打开的书页之上。
血气在书页上形成一个螺旋旋涡的形状，接着勾画形成一幅妖怪的图鉴，图鉴的正中央是水墨画形式的妖怪形体绘画，左上角有一个淡淡的籇体，右下角有一个数字，表示页数。
几年来，他断断续续的杀死了不下上百头妖物，达到要求的时候这本妖图册子就会生成新的一页，上面形成妖物的图鉴，并随图附赠一些特别的能力。
当然，如果妖物重复的话，册子只会显示出最强大的那只妖物的图像。
自从在幻境中得到龙珠，并在左手背形成印记之后，石典的意识海就有了变化，当时在湖底还没察觉有异，待他们从湖底被巨浪冲上岸边，又被后来赶到的万忠明救起，躺在救助的马车上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意识海出了变故。
原来混沌一片的意识海里，出现了一片海洋，一片意识的海洋。
这片海洋落于意识的下层，灰蓝色的海面下，隐隐透出一条黑色龙影，每当龙影出现，海面上就会翻起巨浪，浪卷起水花被甩到高空，撞到悬浮在海面上空的妖图册，把图册给洗刷一遍。
而妖图册的顶上，一颗灰色的珠子挂在高空，驱散了混沌和阴霾，如一颗灰色的太阳悬挂，原来的混沌被顶到了更高的地方，取代它们的，是一片片灰白色的云朵，这些云朵被不知名的风给吹动，在天空无序飘动，当云动的时候，风起的正是喧嚣，风刮到妖图之上，留下一丝丝时间的痕迹，但又很快被图册给恢复过来。
隐隐的，还能听到虎啸龙吟声响，夹杂在凌冽的风声之中，让这个原来寂静的意识空间突然热闹起来。
【是那颗龙珠！绝对是它的原因。】
石典的意识投影于意识海上，仰头看着头顶的石头太阳心里想到，这三天里他不断地进入自己的意识海中，重新探索自己的意识世界。
他发现，脚下的这片意识海洋具有很强大的腐蚀性，特别对意识或者灵魂方面，他的意识投影只是被浪花的水珠滴到，就被腐蚀出好几个洞眼，这让他根本不敢下海去探查那龙影究竟为何。
而天空的风就更夸张了，他只是把手举高，那刮来的风就把他吹的肉去骨消，看情形，比外界所谓的怨风灵风都不差分毫。
也因此，他都没有办法接触他的妖图册，因为风吹的喧嚣，把册子全给包裹住了。
【唉，你这风吹就吹吧，干嘛要在这册子周围吹啊，这样你让我怎么查看册子里的内容。】
意识体投影很尴尬的就悬浮在海面和风带之间的五六米虚空中，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的。
【说起来，这怪风是哪来的啊？你说这海里的龙影和头顶的石头太阳来历我还能猜得出来，应该就是那天的龙珠和龙息，妖图册子就是‘甲印’形成的，那这股怪风是哪里来的，端的是厉害非常，吹哪哪散，刮哪哪没。】
想不明白，石典也没办法，就这么在自己的意识海里待着。
突然，脚下的海洋面上掀起了滔天巨浪，这浪里龙影穿梭，龙吟阵阵，纷纷向悬在半空的妖图册卷来。
石典被这突然的变故给惊醒，赶忙飞离。
浪头卷起八九米高，无风起浪，浪里藏龙，也没去管仓惶逃离的意识主人，直直的朝半空的妖图册拍去。
可以想象，八九米高的巨浪高速冲击之下的力量有多少。
“轰隆隆——”
浪头拍成了碎末，龙影炸成了黑点，浪花飞舞，如一场暴雨一样覆盖了身下的所有海域，可是，妖图册却还是完好无损的悬浮于海面上空。
石典惊疑的发现，被巨浪拍打过后，妖图册上散发出微弱的银光，这光很淡，而且很短，只的浅浅的笼罩了妖图表面的十多厘米的距离，不仔细看还真注意不到。
接着，一阵龙吟从妖图册中传来，那短短的银光开始暴涨，光芒把周围吹拂而来的妖风震开，妖图册子在这银芒之中缓缓翻开。
书页一页页的往后翻飞，一张新的书页生成。
石典微眯双眼，看清了那新出现的妖鉴上面呈现的正是在幻境中所看到的那条龙，只是这龙如那幻境中的场景一般，半藏在翻滚的黑暗之中，只露出上半身和两只爪子，两眼紧闭。
这突然的变故把石典给整不会了，算上这条龙，他的妖鉴数量达到五十三了，可是为什么会是龙，龙怎么会出现在他妖鉴之上，他就完全不知道了。
妖鉴的左上角是一个淡淡的籇字，右下角显现的正是五十三字样。
力量，从不知名的角落传遍了石典全身，他的意识投影被打散，重新沉浸于自己的力量感悟中。
五十三图鉴，对于“印兵”来说，提升最多的就是防御力和增幅程度，体现在石典身上，那就是更加的耐打和更更加的耐打。
当然，他的主要属性“不摧”还是得到强化的，攻击产生的破坏力也更加的强大。
正当他沉浸于自身实力的提升的时候，远处正营传出一声悠长的号角，从草垛的高度往外望去，天边尘土飞扬，浩浩荡荡的上百骑从远处飞奔而来。
主打的旗号，正是当朝天使的旗号——殷。
金生旺、刘华斌和公羊会都从自己的帐营疾步走出，戴甲持兵，呵斥手下赶忙整齐队伍，随他们一道出迎。
金生旺神情凝重，“昨天传来讯息不是还在百里之外吗，怎么这时候就到了？赶紧派人去下游通知方将军，我们先出迎。”
公羊会和刘华斌也不清楚具体情况。
公羊会翻身上马，眯缝着眼睛看向远处的尘土，沉声道：“天使的大队人马确实在百里之外，按行程计算，要到明日才能行到我们这里，况且我们这又不是大营，怎么会先来我们这里呢？奇怪。”
“我纳闷的是郑九南郑将军当时不是护送虎驺尸体进皇城叙功的吗，怎么这次回来也没看到他。刘华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金生旺沉声道：“行了，别瞎猜了，我们迎上去就知道了，走。”
说罢，一夹马腹，率先出迎。
天使的旗号在大营外百米外停住，从队伍里抢先跑出一骑，持着令牌和指令就赶马到了大营正门前。
军中有规矩，出征在外的军营，如果遇到陌生队伍靠近，没有小兵持令说明情况的，一律按来敌处理。过去内战之时，敌人也不是没有假借皇家或者其他大人的旗号行偷袭之事的，所以这条规矩也就保留了下来。
传令小骑来到大营正门，金生旺已经带着所有人列队准备了。
“将军，官家令牌和口谕，是韦大人亲自带队。”
金生旺接过传令拿过来的令牌，仔细验印，然后左右看了公羊会和刘华斌一眼，沉声问道：“敢问那韦大人，可是妖鉴司副司丞韦忠韦大人？”
“正是。”
“韦大人怎么来了？”金生旺暗暗嘀咕，面上却是毕恭毕敬，把令牌还给了传令兵，带领所有将领策马出营。
一行出了大营，到天使的队伍前，金生旺果然看到了韦忠等人。
排头的是一员顶戴花翎的白袍小将，身披子睿龙鳞甲，腰配长剑，没见长兵器，想来并不是常年征战的将领；在其身后，是朝袍打扮的中年人，消瘦，长须，眉目间带有逼人的煞气，胸前朝袍上已真丝修了个大大的籇体的“妖”字，正是妖鉴司副司丞韦忠。
在韦忠的左手边，还有一个读书人打扮的青年，面貌俊秀，嘴角总是带着些许弧度，好似总在微笑一样。
但看了一圈，确实没有发现郑九南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