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开河
“你说的是……三途山？”
“正是三途山。”
阿吉踱步到营帐中央，对着诸将微微一笑，“前几天收到上面消息，离我们这里往南三百里地的三途山有妖物聚集攻山，天印军收到消息立刻调拨数千军马前去绞杀，可是大军开到三途山的时候，却发现三途山血流成河，攻山的妖物尸横片野，而那些死掉的妖物之中，这样的鸟头人身的数量最多。”
“什么！竟有这等事情，知道是何人所为吗？”众将纷纷被这消息给吓了一跳，裨将郑九南更是大声问道。
“攻山的妖物最少也是二变大妖带领，这能把他们击退的实力，少说也能榜上有名吧，是不是最近有哪位除妖师在附近游历。”
“攻山的妖物少说几百，要杀成那样光一个除妖师可不行。”
“谁说不行，榜前的除妖师哪个不是以一当百的强者，如果只是一变大妖带领的小妖，来多少杀多少。”
一时间被这消息震撼的众将议论纷纷。
“咳咳，诸位稍安勿躁，我们还是说说正事。”
眼见帐内就要变成一个菜市场，参军阿吉赶忙出声制止。
裨将郑九南刚刚讨论的最是大声，尴尬摸摸鼻子道：“咳，吉参军说的是，我们说正事，说正事。”
“如果眼前的妖物是三涂山那批攻山妖物的话，按时间计算，也应该随水漂流到我们这里了，所以我跟将军说不用过于担心，这妖物的出现，应该仅仅是个意外，明天的开河，大体是没有问题的。”
“可如果”
“如果这个妖物跟三涂山的没关系，大家也不用担心，这鸟头妖物在天印司有记载，叫做芒丘，群居、报复性极强，喜欢群起而攻之，不死不休。你们看这妖物胸前的伤处，能造成这样一击的至少也是一九之上的强人，既然能杀了一只，那么依照这种妖物的习性，肯定也是个死全家的后果了。”
听到这，方铜认同的点点头，大马金刀的架势松懈下来。
营帐内紧张的气氛这才稍稍得到缓解，就听到方铜挥手示意阿吉退下，然后安排诸将任务。
“郑九南。”
“末将在。”
“命你点五百人马，连夜到各营探查是否还有其他妖物尸体或者异常出现，天亮前来报。”
郑九南接令即走。
“常一虎。”
“末将在。”
“命你带上全营的斥候，方圆百里仔细探查这类妖物的踪迹，务必小心。”
常一虎是另一员裨将，接令即走。
“其余诸将各司其职，半个时辰后熄火宵禁，明早四更造饭，拔营一同到中游开河。”
“是。”
起身将要离开的方铜最后看了一眼帐内的妖物尸骸，挥手示意手下把它收拾了。
没人注意到，这个妖物的体内，一颗奶白色的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着，随着时间的流逝，光泽渐渐地消散，直至变得跟凡物一般无二。
军营外，石典的脑袋从河里浮出，四处探查一番，再次潜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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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河，是治水军的叫法，其实这是一个很严谨的过程。
黄河泛滥，四处发了大水，水漫过田地、山谷和低洼处，把原有的河床扩宽了，把原来的河道走势扭转了，水势不退，哪哪都是灾祸。
朝廷派下监天官走访四方，定下开河、引流、筑堤、扩床四个治水方针策略。
开河，讲究的是先期的探查、测算，在已经形成的新的河道上凿开一道大口子，结合引流布置图，把逐渐积累的大水引导到新的流道去，就可以基本做到分流、减流的效果。
在一些地势相对平坦的地带，开了新的河口，水流会自发的进行分化，既减少了水量的堆积形成新的洪峰，也滋养了周边的土壤肥力，在过去的几年里，治水军按照监天官派下的治水方略图的指示，已经成功的化解了几个大区的洪水灾害，有效的制止了大水灾祸的蔓延。
清晨的阳光穿透树叶，斑斑洒洒的落在河床的鹅卵石上。
石典和王三所在的队伍四更时就被叫醒起床造饭，说是得到命令先锋正营今天要一起开河，他们所在的副营主官早早的就叮嘱他们做好准备。
吃过早饭，石典和王三、牛大等人被安排去测算好的开口处开挖引流槽。
“王哥、牛哥，我们这是干嘛呢？”
手上活不停，石典倒还有精力问问题。
王三把两块拳头大的鹅卵石丢到竹筐，嚓嚓喊道：“这是在挖引流槽，等会开河的时候水流湍急，得给他们一个方向的引导。”
说着，指着不远处放在草地上的一块半人高的石碑接着说：“呐，你看那，那是河界碑，等我们挖好引流槽之后，这个河界碑要根据我们的开槽方位落下。”
石典循声望去，那块所谓的河界碑是新雕琢的，半人高小臂宽，上面刻着很好看的两个大字，还有一些鸟兽鱼虫的花纹，很好看，其他的他就没什么感觉了。
“那个河界碑有什么用啊？”
“嘿嘿，这可有大用，等会开河的时候你就知道了。”王三嘿嘿一笑，不再继续说下去。
繁重的体力活，对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并不算什么，时间转瞬即逝，很快来到了正午。
“踏踏、踏踏。。”
叠杂的马蹄声从河的下游传来，一队上千人的队伍疾驰至近前，领头的是一个头戴翎羽冠，身披鱼鳞甲的大将，正是先锋营的先锋大将——方铜。
正在指挥干活的副营裨将赶忙上前。
“末将公羊会，参见将军。”
方铜翻身下马，“开河准备的怎么样了？”
“禀将军，已准备妥当，只待时辰一到，即可按方略所示开河引流。”
方铜坐到开河边新拉起来的凉棚处，陆陆续续的又有两支队伍赶来，分别是下游的副营裨将郑九南带领的伍佰骑兵和裨将常一虎带领的斥候队伍。
离正午不远，二十多个袒胸露乳，身强力壮的治水军大汉扛着锄头来到划定好的开凿点，几个带着鬼神面具的祝巫踩着奇怪的节拍晃晃悠悠的跳到大军前，舞起了民间流传甚久的“鬼神开平舞”。
其余治水军士也严肃的各自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只等号令一下，就齐动起来。
“时辰到，开河~”
午时的投影正正的指向午这个大字，只听得传令官大声吆喝一声开河，那二十几个大汉整齐的“吼哈”吐气开声，抡起手上的锄头狠狠地锄了下去。
锄头掘开了龙渠河岸边的泥土，泥土和石块洒落在四周。
在边上的石典意外的发现这挥下去的锄头上居然泛起了点点金光，当带着金光的锄头和河岸的泥土石块接触的时候，那些平时看起来寻常的土疙瘩烂泥居然也浮现出淡淡的蓝色光晕。
金光和蓝光接触，挤压的光彩先是压缩，再迸裂碎开，如银瓶炸裂炫目的光彩倾泻而出，随着挥舞的锄头带着韵律的挥动，带来奇异而夺目的美感。
旁边的王三和牛大一脸挚诚的表情，肃穆的看着，石典也不确定这光彩是只有他一个人看得到，还是其他人已习以为常。
随着开凿口子的迅速扩大，那些泥土中带着的蓝光向河水里延伸出丝丝细线，宛如一个落水之人散开的头发，蓝丝继续蔓延，很快就连接到了对岸，在河道中结成了一个纵横交错的光网。
【嗯？】
在石典的眼中，一团幽暗的黑影在蓝丝延伸的时候缓缓的显露出隐藏的庞大躯体，轻而缓的潜至岸边，当光网结成连接两岸的时候，这巨影迅速放大，巨大的体积轻易的撕裂了那星星点点的光网，猛的冲出水面，催着巨浪撞向正在开凿的众人。
这时候旁边的所有人才惊觉起来。
那二十多个大汉首当其冲被大水冲开，接着水势不变，席卷向后面站着的众人。
“不要慌，抬河界碑！”
裨将公羊会从凉棚中走出来，不慌不忙的指挥道。
随着主官的命令一下，老早就等着的四个治水军大汉吆喝一声抬起了沉重的河界碑。
当河界碑被四人抬起的一刹那，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脚下地面一震，那掀起巨浪汹涌而来的大水像是撞到了什么无形屏障一般，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
老祝巫带着猪脸面具，手捧一卷石书排众而出，唱道：
“恭维尊河之神，
众生凭依兮，波澜凭安。
水陆两离兮，先古共立。
某有界碑之立，两域分之；
河途改道，特来告祭。
深知己之作为，或扰尊灵；兹备菲酌，肃献诚虔。
伏愿洪泽降祥，桥舟利济，民安物阜，商旅亨通。后昆得惠，感戴无尽。
谨以时馐芳醪，荐于明灵；
尚飨！”
话音落地，捧着猪牛羊三牲的士兵纷纷把手上的祭品抛进龙渠河中。
当告辞念毕，祭品入水，那悬停于半空中的大水哗啦一下散落下来，在石典的眼中，那黑影盘附蜷缩的渐渐缩小，冲击的河水也渐渐停歇。
“礼毕，落~碑~”
传令官这时候又站了出来。
所有人吁出一口气，盯着河界碑缓缓的放下。
突然，脚下的大地剧烈的震动起来，不同于刚刚的突然一震，这次的震动是持续而且起伏的。
紧接着大地裂开，在众人惊呼中，一只巨大的青牛崛地而起，四蹄踏处飞溅起的石块把周围的驻军砸的是人仰马翻。
这青牛通体碧青，皮肤上有螺旋花纹，两根巨大的牛角碧绿的渗人，口吐黄青色烟气，两只牛眼瞪得老大。起身后全身一抖，全身缠绕起一股凌厉的风压，直直的撞向刚刚掘开的河口。
它的目标正是河道里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