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竹云风波

    已经是午后，项云用完饭正在晒太阳，深秋的阳光正好舒缓满身的疲惫，看到一瘸一拐走来的龙且，觉得可笑，心中也生出了疑问，龙且这到底是被谁给打了，按道理这吴郡除了自己没人是他的对手，即便他龙且独闯郡守府，全身而退也不成问题，难道真的如仆人所说，撞上了一块大石头吗？

    看着龙且以奇怪的姿势坐下，项云再也忍不住，立即问道：“是谁把我们高傲的龙爷伤成这样了，告诉大哥我，大哥帮你报仇。”说实话，竹云轩的老酒确实后劲十足，一觉醒来，龙且自己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记得去了一家新开的酒肆喝酒，那酒劲很大，回味甘醇浓烈，两坛下肚，觉得意犹未尽，拿出所有的银子又要了八坛，之后的事情就都不记得了，至于腿上的青紫，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现在项云问他，完全不知要如何回答。

    项云盯着龙且很久，发现他也是一脸的疑问，看来是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笑着问道：“昨夜出去喝酒，到底是喝了多少，怎么连腿怎么伤得都不记得了。”龙且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应该是喝了十坛老酒，那酒劲太大，后面的事确实不记得了，至于怎么伤的，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项云惊奇的看着龙且，也是心痒难耐，毕竟龙且的酒量他是知道的，区区十坛而已，能让他醉成这样，自己也很想去试试，可惜这些日子舅舅楚南就在项家庄，每日傍晚都要考究他功课，前几日与龙且坐船去了桃花源，一夜未归，回来之后就被臭骂了一顿，现在可是不敢有丝毫的放纵了，只能勉强忍住，等楚南离开再去。

    既然不能品尝，项云怕自己忍不住，也就没再多问，况且这龙且喝酒只记得酒，具体喝的什么酒，在哪里喝的，他是全然不记得，能让他记住的只有那阵酒香。也确实如此，龙且想了半天，也不记得是在哪家喝的酒，对项云说道：“项兄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只记得昨夜离开项家庄没几步，看见了一间新开的酒肆，就想去试试，但是那酒肆叫什么我却忘记了，这么好的老酒怕是找不到了，好可惜啊。”项云故作高深的说道：“龙小弟莫急，等大哥指点你一二，不记得酒肆名字没什么，只要循着酒香就好，你肯定能想起昨夜美酒的滋味。”龙且点点头，说道：“大哥果然是大哥，这招高明啊。”对于龙且这种智商不在线的人，项云实在是绷不住了，大笑后说道：“赶快去吧，你这智商，能记住的怕就只有酒香了，多少次都是这样了，喝的什么酒，哪里喝的，都记不住，唯有这酒香，记得是一清二楚，有时候我都分辨不出，你却能丝毫不差，也是你的本事，记着，别又喝多了。”项云调侃他，龙且一点也不生气，笑了笑，又一瘸一拐的朝项家庄大门走去，身后跟着昨夜见他回来的两个守卫，他们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老酒，能让龙且十坛醉倒。

    出了大门，龙且回头看了一眼项家庄，得意的说道：“也有你项云看不出来的，我龙且根本不是因为嗅到酒香分别美酒，而是靠我品酒的天赋，既然找不到，那就每家都去喝，总是能遇到的。”说完，洋洋得意的走进了第一家酒肆，摸着腰间的钱袋，满满的，今日势必要再喝到那老酒才行。

    龙且要了两坛老酒，一饮而下，脸上的期待变成了阴郁，扔下些碎银子转身就走，又进入了第二家酒肆。如此这般，龙且一连进了七八家酒肆，同样的是要两坛老酒，也都是兴致勃勃的进入，垂头丧气的出来，跟着他的两个守卫也是看不明白，悄悄的说道：“这龙爷是在做什么，为何每家酒肆都进去啊，却只要两坛老酒，又走出来，是不是知道这城西的酒肆生意都不好，故意帮助大家经营，真的是太伟大了。”另外一人想了想点点头，说：“兄弟，你真是太聪明了，龙爷这么隐晦的做好事，都能让你看出来。”龙且自己不知道，他竟然成了城西酒肆们的救世主了。

    城西的酒肆，龙且已经进去了大半，却没找到昨夜喝的老酒，心中烦闷，看着路边有一块大石头，一屁股坐了上去，说道：“石兄，昨夜就是你绊倒了我吧，就让我坐一会，当是赔罪如何啊。”两个守卫现在更是不懂了，龙且竟然能和石头聊天，看来那老酒真是不一般，喝下之后居然还能生出新技能，这让两人更加心急到底是哪家的老酒，迫切的也想尝一尝。

    大概半个时辰，王大姐从龙且身旁经过，龙且似乎想起了些什么，但又不连贯。突然，眼前闪过了一些画面，昨夜自己进入了一家酒肆，就是那位大姐拿了两坛老酒给自己，后来被这老酒吸引，那人勉强又拿上来八坛，没错了，就是那家酒肆，但自己刚才怎么没喝出来呢，或许大姐是掌柜的，离开有事，店里的小二拿其他酒欺骗自己，一定就是这样。想明白后，龙且悄悄的跟着王大姐，见王大姐进了旁边的酒肆，龙且这次双眼圆睁，盯着头顶的牌匾，上面写着竹云轩三个字，龙且又有了些许印象，自己昨晚一定来过这里，自言道：“这三个字我记得，因为确实特别，我还说有气节豪气，一定就是这家了。”

    王大姐是去寻找丝绸了，打算给雅沁制作一个面纱，选来选去，终于找到了一块粉红色的绸缎，因为雅沁酷爱桃花，想着她肯定会喜欢的，这才耽误了时辰，至于小二，那是今早新来的，也不是龙且想的人家故意取了便宜的酒糊弄他，而是小二不饮酒，觉得是酒都一样，哪里分的出什么老酒清酒的。王大姐正要上楼，拿绸缎给雅沁看，发现身后有人走了进来，以为是客人，立刻笑脸相迎，转身后发现竟然是昨夜那个登徒子，立刻拿起身边的木凳，指着龙且骂道：“你这登徒子，竟然还敢来，现在青天白日，我可不怕你，快滚。”龙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勉强站稳了问道：“这位大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为何要骂我登徒子，我只是想来喝坛老酒。”王大姐怒道：“还想喝酒，老娘就是全部倒了也不给你半滴，快滚，再不离开，小心我砸断你另一条腿。”现在是全明白了，原来龙且的腿不是让石头撞的，是被大姐给砸的，门外偷看的两人也笑出了声，怕被龙且发现，立刻转身跑回了项家庄，但是龙且完全回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还想解释，王大姐的凳子又砸了过来，这次龙且并未醉酒，接住了凳子，小心放下，还想解释。谁知王大姐直接扯开嗓门大喊道：“有登徒子，谁来帮帮我，把他抓起来。”旁边酒肆的掌柜伙计一听，全都来了竹云轩，看着龙且，指着鼻子骂道：“你这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做些什么不好，看人家竹云轩没有男人当家，调戏别人掌柜的，真是不要脸。”很快，项家庄的人就闻声而至，毕竟有人敢来这里闹事，那还了得。那些人冲了进来，把龙且围在中间，正要抓他，看竟然是龙且，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龙爷，难道说你就是那登徒子吗？”龙且摇摇头说：“我只是来喝酒的，刚一进门，这位大姐就骂我是登徒子，调戏了她，还拿凳子砸我。”众人回头看着愤怒的王大姐，一脸不可思的看着表示无辜的龙且，有人叹了口气说道：“龙爷，你是我们少主的兄弟，你要是血气方刚，我们庄内有不少姑娘，少主也不会怪你，怎么能跑出来欺负人家掌柜的呢，人家大姐一看就是有家室的，你这口味有些独特啊。”王大姐听出来了，这是在说她老，更是火大，抓起桌子就骂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来你吴郡做生意，还每月交五两银子，是让你们保护的，不是让你们玩乐的，把钱退了，这生意不做也罢。”

    楼上的雅沁听到了声音，知道再这么下去一定难以收拾，只得戴好斗笠走出房门，对着王大姐说道：“大姐，算了吧，或许那人知道错了，昨日也认错了，让他们走吧。”虽然戴着斗笠，但曼妙的身姿确实一览无余，修长而纤细，配着翠绿色的衣裙，美艳的不可方物，楼下的众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圣洁的雅沁，就连打算跑回去的两人跟着回来了。

    一切都想起来了，龙且看到雅沁出来，就想到了昨晚的事情，自己喝醉酒，趁雅沁上点心的时候，伸手拉了住了她的衣袖，这才被王大姐砸了一下，此刻他羞愧难当，立刻弯腰行了个大礼，说道：“姑娘，是我不好，昨夜借着酒醉，唐突了姑娘，你们这里的老酒太香了，我龙且自认为千杯不醉，没想昨夜才喝了十坛就醉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要姑娘能原谅在下，在下愿意做出任何补偿。”说完，龙且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银子，足有几百两，双手捧在了王大姐面前。雅沁原本平静的心情此时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怒道：“龙且是吧，你这是什么意思，当我是什么人，又当我这竹云轩是什么地方，这里是酒肆，不是妓馆，我是酒肆东家，不是伶人，你滚吧，这里不欢迎你。”说完，雅沁转身回了房中，重重的关上了房门。

    看到这样的结果，大家都指责龙且亵渎了仙子，龙且也自觉羞愧难当，没脸在呆在项家庄了，一瘸一拐的离开了吴郡，回了家中。而他的事迹并没有因为离开而被大家淡忘，反而成了茶余饭后最好的话题，还传出了多个版本，最多的就是他调戏某位大姐不成，被大姐的妹妹当众斥责。不过好在这件事情并没有影响到竹云轩，因为雅沁的正义凛然，她这个受害者也没被大家卷进去，反而因为龙且的解释，大家知道了竹云轩老酒的特别，生意反而好了一些，只是雅沁因为这件事情的影响，心情一直很糟。

    雅沁看着王大姐给自己做的面纱，虽然很不错，但是上次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几日，她还是不想出门，店里现在也是只卖酒，不做茶点，王大姐虽然忙碌，但是她心疼雅沁，没有半句埋怨的话，只是默默的打理着竹云轩，只有在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才去叫范老帮忙，虽然懒散，但范老知道雅沁的心情，只能勉强顶着。

    龙且的事迹在项家庄传遍了，就连楚南都知道一二，只是平淡的评价了一句，这龙且一人难成大事，如此放纵，只能是个帮手。由于和龙且关系密切，大家都不在项云面前谈论这件事，也就只有项云一人不知道龙且发生了什么。以前龙且从未有过五六日不来项家庄找自己，项云有些担心。正巧有个仆人送来茶点，项云立刻问道：“龙且怎么这些天都没来，你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那人自然是知道的，毕竟整个项家庄就瞒着项云一人，这也是楚南受益的，因为项云重情义，而且很冲动，怕他把这事越搞越大。突然这么一问，仆人也没想好要怎么回答，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项云知道现在就瞒着自己一个，怒火中烧，一掌拍下，石桌竟四散裂开，仆人被吓的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项云厉声问道：“快说发什么的什么事情，为何就瞒我一人。”仆人只得回答道：“少主莫怪小人，是舅先生吩咐的，怕这些琐事打扰到少主，其实龙爷也没什么，就是那日醉酒，调戏了酒肆的掌柜，腿上的伤也是让掌柜打的，可能觉得无地自容，前几日就回家去了。”项云有些不信，再次问道：“就这些？确定不是龙且出了什么事？”仆人摇摇头，回答说：“真的只有这些，小人怎敢欺瞒少主。”项云还是不相信，语气稍有缓和的说道：“如果只是这样也没什么，你现在就去龙且家中，请他明早过来，要是你敢骗我，你知道后果的。”仆人赶忙说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小人现在就去请龙爷，让他明早过来。”说完立刻逃离了项云身边，看着跑开的仆人，项云自言道：“我有那么可怕吧，为何要怕我啊。”

    龙且在家中躲藏了五六日，早就忍不住了，但给项家庄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自己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项云，嘲笑什么的倒是无所谓，但这坏了项家庄的好名声，他是真的没脸再见项云了，心中万分后悔也是无济于事。

    此时项云的贴身仆人来了，那人说道：“龙爷，我家少主知道了您的事情，请您明早去项家庄一趟。”龙且心中七上八下，问道：“你家少主还说什么了没有。”仆人摇摇头，回答说：“就这些了，不过说话的时候少主一掌打碎了石桌，小人还要赶着回去收拾，就不打扰龙爷了。”仆人也是精明，话传到了即可，至于龙且去不去就与他无关了，随便找个借口，尽快离开了龙府。

    项云这表现，龙且是看不出什么，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调戏别人姑娘，才怒火中烧，打碎了石桌，这样还好，最多被项云打一顿，龙且最怕的就是项云与自己绝交，毕竟这次的事情太丢人了，项云又是个极爱脸面的人。

    第二日如约而至，龙且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到了项家庄，看到项云早就坐在了后院的石桌旁等他，身边还摆放了许多礼物。龙且小心的走到他身边坐下，不知道说些什么，看到眼前的石桌，灵机一动说道：“项兄这新石桌不错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啊。”然后尴尬的笑了笑。项云阴晴不定的盯着龙且，过了很久才缓缓的说道：“你别扯些没用的，说说吧，喝酒调戏人家掌柜的，还被打了，是怎么回事。”龙且叹了口气，把自己记得的事情都说了出来，项云听后大笑，说道：“你这只知道喝酒的家伙也开窍了，居然敢对姑娘动手动脚的了，确实该打，不过还是打轻了，让你还敢上门，也难怪人家姑娘发怒，你是猪吗？居然拿钱出来，人家姑娘的名节还要不要，打断你一条腿都是轻的。唉，舅父这些日子都在，我本想陪你去给人家姑娘道歉，是不可能了，你天天躲着算什么事，礼物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你现在就去给人家赔罪，别人有什么要求都要满足，切记，别再想拿银子解决了，赶快去吧。”龙且满脸堆满了笑容，说道：“我都听大哥的，还是大哥对我好。”说完提着礼物赶往竹云轩。

    现在时辰还早，王大姐也是刚打开门，正在擦拭桌椅，见到龙且提着礼物进来，立刻拿起身旁的扫把，作势要打，龙且立刻放下礼物，赔罪道：“大姐，要打要骂都随你，只是请听我说完，那日我确实酒醉，无意调戏了姑娘，确实该打，拿银子了事也是我的错，今日前来就是赔罪，有什么事情只要是我龙且能做的，一定会做，还请大姐告诉姑娘，不要因为龙且而气坏了自己。”说完，转过身体，弯下腰，等王大姐打他。看到龙且这样，王大姐也笑了出来，说道：“你走吧，你不来就是对我们东家最大的尊重，提上你的东西，别再来了。”龙且自己也想补偿，还是弯腰，站在原地，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看到龙军诚恳的样子，王大姐也下不去手，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二楼房中传来了雅沁的声音，如黄鹂般细腻动听，说道：“大姐，东西留下，让他走吧，别妨碍我们做生意。”龙且听到收了礼物，那就是接受了他的道歉，再诚恳些，人家一定会原谅自己的，立刻起身说道：“多谢姑娘，我先走了，日后有什么需要我龙且的，请尽管吩咐。”说完，龙且开心的回了项家庄，毕竟项云还在等他的消息。

    王大姐有些不解的问道：“为何要收他的礼物，我们又不缺这些。”雅沁回答说：“我看他这人本性不坏，或许真的是因为酒醉，放过他也放过自己，毕竟生意开始好了起来，我不想因为他坏了大事，况且以后还需要项家庄帮忙，怎么能因为这事得罪了他们。”

    虽然有些不情愿，雅沁为了理想，也只能先忍下这口气，也是为了放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