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寒食(二)

    汤泉山庄建在两山之间峡谷地带，一条湍急的河流自谷底而过，四周则遍布泉眼，源源不断地涌出沸水和白气。

    清澈的河水被巧妙地引流到温泉池中，调节成适宜人使用的温度。整个山庄热气氤氲，十步之外不见人物，亭台楼阁隐藏在烟雾中只见一角，望之顿觉白气浩然。

    在壮阔的自然造化下，兰因忽感自身渺小，不觉紧紧攥起莲池的衣袖，以稳住身形。

    莲池知晓其意，手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

    一行人朝山庄走去，迎面走来一个负责接待的男人，对几人一行礼，便领着他们往里走。

    男子边走边介绍说：“几位不知道，这汤泉其实大有玄机，你们看这边的泉眼，外面凿成应龙头的模样，古书记载大禹治水之时，应龙曾帮助他在地上画出河道，引洪入海，《山海经》中也说’旱而为应龙之状，乃得大雨’，工匠用应龙表示此处的泉水长流不止，事实也确实如此。”

    众人点点头，男子又指向另一座山坡，兰因抬眼望去，浓雾中隐约看到有兽口大张，似乎是白泽。

    “那边的泉眼外凿成白泽的模样。古书中写到白泽能说人话，通万物之情”，男子一脸神秘：“而这泉水也一样是神迹，有人在附近大喊时，才会有泉水喷出，故称’喊泉’。”

    几人啧啧称奇，兰因却盯着那兽口发呆。

    侍者把他们带到休息处便离开了。兰因坐在一边，蹙着眉，似乎在想些什么。

    莲池和周伯屿他们闲聊了一会儿，发觉身边的小人儿自刚才起便不言语，有些好奇。

    “你在想什么？”莲池垂眸看向兰因。

    “哥哥，你觉得那’喊泉’是神迹吗？”兰因认真地问。

    “我不觉得。”莲池笑着看她，似乎也想听听她的看法。

    兰因发现莲池和自己一个阵营后，瞬间来了劲儿，开始手舞足蹈地讲：“刚刚我观察那个泉眼，发现没有人喊时，它每隔一会儿也会涌出水来，所以——”，兰因斩钉截铁道：“这是自然规律！”

    莲池看兰因得出结论后自豪的样子，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确实如此”，他说。

    “应龙泉眼涓流不断，是因为此处的山坡为花岗岩，材质坚硬，地下温泉沸腾后直接会喷涌出来，而那边的山是石灰岩，流水侵蚀后底下大概被掏了空，因此有了蓄水的能力，只有水积累到放不下时才会喷发，周而复始。”莲池耐心地解释。

    兰因连连赞叹，又问：“既然如此神奇的事物都有合理的解释，是不是说明，世界上没有鬼神？”

    莲池反问：“你觉得有吗？”

    兰因摇摇头。

    莲池笑了，“世人千千万，信仰不同世界观也会不同，但如果是你——”莲池俯身，专注地看着兰因的眼睛，“我希望你不信鬼神，信自己。”

    “信自己么……”兰因看着那灿若星辰的目光，眼底全然是自己的倒影，一瞬间觉得，心里仿佛生长出好多勇气。

    吃了些点心，简单清洗片刻，几人就去泡温泉了，兰因跟着姚千赛，其他人则去另外的汤池。

    一踏入池中，周檀就直往边儿上靠，藏在周柏的身后。

    “老三，你躲什么？”周伯屿疑惑。

    周檀支支吾吾，偶尔抬头，飞速扫一眼莲池，便又垂下了头。

    莲池本就白，此刻经过水汽的蒸腾，那修长的身躯愈发透亮。宽肩窄腰，肌理分明的腹肌下，人鱼线延伸到奶白色汤池里，仿佛一尊未雕刻完成的汉白玉像。

    周檀吞了一口唾沫，懊恼自己平日里疏于锻炼，仍是一副白斩鸡身材。

    有些害羞，又实在不想听大人们枯燥的闲谈，周檀呆了一刻钟，便找借口溜出去了。

    迎面遇上也已穿戴妥帖的兰因。姚千赛遇到了昔日好友，正聊的热火朝天，兰因便出来找些乐子。

    “不如我们去山庄外那条河里摸鱼吧？”周檀建议。

    “好啊！”兰因答应的干脆。两个孩子兴冲冲地向河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