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矛盾升级
第二天一大早，李坚已经把写好的行动方案交到了常立新手中。常立新当着
李坚的面简单的看了一遍，非常满意，然后赞赏地说：“很好。辛苦你了。一会
你也带计生所不参与手术的人员参加大会。”
李坚答应一声，就回计生所了。李坚没有想到，他这次列席班子会和给常立
新写的行动方案成了贾旺财和各村支部书记对自己产生矛盾的根源。
在东沟镇影剧院的会场里，坐在主席台上的依然是党委书记常立新、镇长张
世礼、党委副书记杜森林、副镇长贾旺财等人，大会如期进行。
这次常立新没有让张世礼讲话，自己亲自做了集中服务活动第二阶段的动
员，并根据李坚所写的方案就全镇存在漏档漏管严重的形势做了分析，并就下一
步如何发动群众参与深揭深挖隐藏的漏统漏管已婚育龄妇女做了安排，并强调了
具体措施，要求村组干部带头，从身边的人做起，不是因为疾病和别的特殊原因
不能到计生所参检的，一律参检，不能到计生所来的，说明原因，有计生所组织
技术人员上门服务，确保参检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这次活动结束后，没绝
育的已婚育龄妇女比率达不到总人口百分之十二的村，集中服务活动又没有完成
四项手术任务的，参检率低于百分之九十的，村支部书记就地免职。各项工作指
标都完不成的，直接开除党籍。对于群众勇于揭发的，揭发出来一个已婚漏统漏
管的奖励举报者二百元，举报一个已经生育一个孩子的漏统漏管对象的，奖励举
报者五百元，举报生育二胎及以上漏统漏管对象的，奖励一千元，并为举报人保
密，一旦发现泄露举报人信息的，不论是镇党委政府的领导还是一般干部，一律
给予党政纪处分，打击举报人的，是村干部的就地免职，是农民群众的一律依法
严惩。计生所大门前和镇政府大门前设立举报箱，镇政府举报箱的钥匙直接由自
己保管，计生所门前举报箱的钥匙由计生所长李坚保管。举报箱每天开启一次。
常立新对于举报箱的安排，让所有参会的镇、村、组干部震惊，大家都感觉
出常立新对贾旺财不放心。贾旺财在主席台上听到此话，脸上发烧，心里不免恨
起李坚，这都是昨天班子会上李坚抵制自己意见的结果。
正当贾旺财不知道如何应对的时候，突然有人在背后拍了拍他。贾旺财扭头
一看，是玉皇庙村的支部书记张赖孩，张赖孩示意到一边说话。贾旺财离开主席
台走到一边问：“这个时候，你有什么事情？不能等会后说？”
张赖孩说：“是有一个紧急事情，不然我也不会着急，我们村送到县计生委
技术站的一个大月份引产对象，昨天夜里逃跑了。”
贾旺财问：“不是已经打过利凡诺了吗？能跑哪去？不要命了？”
张赖孩解释：“是这样的，这个送去的引产对象一直在外躲藏，可能是感觉
已经到了分娩期，就想着回家生孩子了，没有想到被包村的干部发现了，直接带
到县计生委技术站去做引产，昨天下午打的引产针，没想到半夜上厕所的时候生
了，她们没有告诉技术站的技术员，包起孩子趁看大门的不注意，逃跑了。你说
这个，还算不算我们完成一个任务？”
贾旺财考虑一下：“这个应该算，我回头给计生委协调一下，人跑了，她们
也有责任。”
张赖孩又问：“那这个孩子能不能成活？我们要不要征收她的超生费？”
贾旺财说：“你这是两头都要占呀？”
张赖孩说：“有你在，我当然想这么做了。”
贾旺财就说：“征收社会抚养费，是集中活动最后阶段的任务，你先把这事
情调查清楚再说。”
张赖孩说：“那我问问李所长去，看这种情况孩子能不能存活？”
贾旺财愤怒地说：“你问他个球啊，你嫌不够乱是不是？一会我给第二人民
医院的王院长打电话问问，以后你少跟李坚来往！”
张赖孩看到贾旺财一提李坚就恼怒，感觉这两个人可能有矛盾了。就说：“好，
那你问问王院长。”
贾旺财当即掏出手机给王耀打电话，询问情况，王耀告诉他，如果是足月待
产的，打利凡诺只不过是催产，孩子能够存活。
得到这个消息，张赖孩反而高兴了，嘴里不由的嘟囔：“太好了。”张赖孩
嘴里的太好了，并不是因为孩子能够存活，而是因为能够收到一笔钱，还能够赖
上一个完成的任务，一举两得。
贾旺财还想说什么，这时有人叫他：“贾镇长，该你讲话了。”
贾旺财赶紧返回主席台坐下。就听主持会议的副书记杜森林说：“下面，请
贾镇长通报各村已经完成的四项手术任务情况。”
贾旺财赶紧拿出统计员交给他的统计报表，正要照着念呢，突然发现这份报
表不是四项手术任务完成情况报表，自己来开会的时候拿错了。赶紧改了口：“会
前我又让统计员做过核对，以免有误，我先说一下单月孕检的情况，统计员马上
把核对好的报表拿过来了。”
这时候的张世礼已经看出来咋回事儿了，等统计员回去拿？有二里地的距离
呢，哪有那么快？但贾旺财是他的人，他不能眼看着出洋相，所幸，统计员给书
记镇长和包片的领导也送过一份四术报表，张世礼打圆场说：“统计员已经送过
来了，你刚才有急事出去了，放我这里了。”顺手交给了贾旺财。
主席台上，包括坐在会场最前排的镇班子成员都明白是咋回事，看到这种情
况，都不免觉得贾旺财也太粗心了，但没有人会说出来。
贾旺财接过张世礼给他的统计表，就一个村一个村的念起来：“东沟村，已
完成结扎六例，其中双女户一例，引产两例，流产一例，上环二十五例”
当念到大杨村的时候，又出漏子了。因为统计表是用复写纸复印出来的，有
的地方存在不太清晰的情况，但仔细看还是能够看出来的。他没有仔细辨认，就
念了出去，也没有过脑子，错把“1”例看成了“7”例。通过扩音器大喇叭传播
在整个会场。有人一听，这个村完成引产七例，过去这个村一直是老落后，怎么
这次一下子完成引产七例了？不禁“咦”出声来。李坚坐在前排的最边上，也一
直在看手中的报表，每个村凡是去做引产的妇女，他几乎都熟悉了情况，为的是
好做术后随访。一听贾旺财把一例念成了七例，就走到跟前低声给贾旺财说：“错
了，大杨村完成引产不是七例，是一例。”
贾旺财赶紧纠正：“刚才，看错了一个数字，纠正一下”
常立新看到此情，心中更是不满，就小声对坐在身边的张世礼说：“我看，
到年底，班子成员要重新分工了。”意思就是贾旺财不适合分管计划生育。张世
礼虽然对贾旺财也有些失望，但必定是他的人，说实话，班子成员都想分管计划
生育，只不过张世礼极力推荐贾旺财，大家看到这种情况，也就不去争了。现在
贾旺财屡出洋相，怎么办？那也得保，肥差不能给别人，就回道：“到年底看考
核情况再说吧。”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会后，各个片区的片区长又单独召开了自己片区几个村的会议，强调了工作
纪律，要求各村干部要重视这次会议上常书记讲话内容，哪个村拖了片区的后腿，
不用党委出面，片区长、副片区长就可以免去村干部的职务。支部书记、村委主
任们感到这次集中服务活动比任何一次的动作都大，心想看看别的村怎么搞吧，
只要自己村不落在后几名就行。
待大会小会开完，已经接近中午，各村支部书记为了不让党员们对自己有意
见，都专门给党员安排了一顿饭，连各组的育龄妇女小组长一并请了。一时间，
东沟镇的街道上，所有大小饭店都爆满，包片区的班子成员和包村干部、包村的
计生所办人员也都被请去。倒是镇政府的食堂里中午吃饭的人不多了，几乎只有
党委书记常立新、计生所长李坚和计生所参与手术的部分技术人员和镇政府一
些后勤人员。
在饭店最活跃的要数贾旺财和王丰收了，他们挨个饭店进，因为每个饭店都
会有村里的人在这里吃饭，他们的目的就是给各个村拉关系，当然，各个村的干
部们也愿意给他们拉关系，因为要办理计划生育方面的手续，特别是生育证、流
动人口证最后都得找他们。贾旺财和王丰收到每一个酒桌上都要表示敬酒，给村
干部们鼓气，一时间，二人是喝的满脸通红，特别是王丰收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凡是遇到村干部问，为什么今年比往年的力度大，贾旺财和王丰收就把李坚
抬了出来，说这都是李坚给常书记出的主意，还专门给常书记写了方案，要把在
别的乡镇搞的那一套用到东沟镇来，李坚还提议从村干部头上开刀，要拿村干部
子女做靶子。以前不来孕检能上的进度也被李坚挡了下来，喝了酒的村干部们一
听贾旺财的煽风点火，当场就骂李坚，并表示一定不给李坚好脸色看。贾旺财和
王丰收就这样把李坚推向了全体村干部的对立面。这些，在政府食堂吃饭的李坚
根本不知情。
吃过了饭，竟然还有醉酒的村干部直接去找李坚，问李坚为什么要给他们出
难题。李坚有点莫名其妙，问来人，他怎么给出难题了，就有人说你为什么在班
子会上说村干部瞒报厉害？没有计划外生育，每年的超生费任务从哪里完成？不
让生孩子，还要收钱交给镇财政，这不是难为村里吗？李坚看到来的人基本都是
醉酒状态的人，知道没法与他们解释，就说：“你们可能误会了，等你们不喝酒
的时候，来我办公室里，我好好给你们交流交流。”
有点理智的，见好就收。唯有与贾旺财关系较好的南头村的村主任任铁头头
脑简单的，骂骂咧咧：“我给你交流个球，刘乐在的时候，有个差不多就行了。
你刚来就出馊主意，你以为你是谁？东沟镇的计划生育是贾旺财说了算，不是你
李坚说了算。你算个什么鸡巴东西？不想在东沟镇混，我们有办法让你滚蛋！”
李坚无端的被骂，也难以承受，毕竟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一听这些辱
骂威胁的语言，自然不服，回道：“我是上级派过来工作的，我与你们任何人都
无冤无仇，犯不着与任何人过不去，计划生育工作是国家的大政方针，不是哪一
个人的自留地，更不是哪一级组织和哪一个人的生财之道，目的就是控制人口的
过快增长，我的工作都是按照上级的要求去做的。如果因为工作给我找麻烦，对
比起，我还真不怕。”
任铁头一听李坚不怕，也许是真的喝多了。在李坚办公室里耍起了酒疯，一
边继续骂：“你他妈的今天老子就给你看看，东沟镇不是好混的”一边拿
起李坚办公室里的东西往李坚的身上砸，李坚自然要躲避，走出了办公室。任铁
头见李坚躲走了，借机就把李坚办公室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楼上的贾旺财和王丰
收也许是听到了动静，赶过来看出了什么事情，当看到任铁头在砸东西，赶忙把
任铁头拉了出去。
把任铁头送走之后，贾旺财和王丰收又回到楼上，来看李坚，他们是想看看
李坚对这件事情如何处理。李坚这时候正在收拾一地狼藉的东西，他不是没有想
到过报警，只是报警的想法一闪即逝了。他心里明白，就这个事儿，报了警，派
出所也不会有什么处理意见，他听说过，在东沟镇地痞混混很猖狂，派出所能不
惹也不惹的。不等到抓住他们重大犯罪活动证据的话，还是不要往上汇报。
见到贾旺财和王丰收一块来了，李坚说：“贾镇长能不能给会计说一下，把
砸坏的东西给我换一套？”
贾旺财也知道任铁头是为他来教训李坚的，但这事适可而止，真闹大了，那
不是给李坚办难看的事情，会把自己亮出来的，就假惺惺地说：“这任铁头今天
是喝醉酒了。砸坏的东西要换，马上换，我这就给庄信求打电话。你看对任铁头
这事要不要报警？”
李坚说：“不用了，一点小事。”
贾旺财拿出手机打给了庄信求，让他来李所长屋里一趟。
要说东沟镇政府大院里，有手机的也就几个人，书记、镇长、贾旺财、庄信
求，连班子成员，很多人都还没有手机，更别提一般干部了。王丰收也没有手机，
但他办公室里装有座机。
庄信求很快就赶了过来，进屋一看，一片狼藉，就问怎么回事。贾旺财就把
任铁头喝醉了酒在这里耍了酒疯的话给庄信求说了。庄信求一听是他一百零八个
拜把子兄弟里面的任铁头，忙打圆场：“这任主任就有一个毛病，爱发酒疯。李
所长刚来不太了解他，别给他一般见识。都砸坏了啥东西，我看看，马上给李所
长换新的。”
一场闹剧在李坚忍耐下不了了之。
晚上的时候，李坚打了两桶水在屋里洗衣服，统计员马新力来了，他也是听
说了任铁头大闹所长办公室的事情，白天只顾统计进度，晚上有空就过来了。马
新力告诉李坚，他听说了，贾旺财在饭店告诉各村干部，说这次任务量加大是李
坚给常立新出的主意，把矛盾都引向了李坚。李坚告诉马新力：“这件事情不要
往外说，就假装不知道，我心里有数。”
马新力还没走，技术员赵凤华和方雪又过来了。他们也是来安慰所长的。见
李坚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感觉李坚很有忍耐力。就没有再提这事。只不
过，这两个姑娘再次提醒李坚：“所长，你要提防贾旺财、王丰收和庄信求，这
几个人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刘所长就是他们害死的。不过没人敢说而已。”
李坚赶忙让赵凤华和方雪打住：“你俩就在我这里说说就行了，千万不要往
外说，没有证据的话，让别人抓住把柄可不得了。”
方雪说：“我们怎么敢对别人说，你是我们的所长，前任所长的事情我们怕
再次发生。”
几个人没有再提这事，就在屋里闲聊一些生活中的事情。赵凤华问：“所长，
你调来没带家属，嫂子在哪里上班呀？”
李坚苦笑一下，就把妻子诸葛颖患不孕症与自己闹离婚辞职去深圳打工的事
情告诉了他们。并随口说：“所以，我没有什么可怕的，没有后顾之忧。”
两个女孩一听，很同情李坚，在心里感觉李坚把自己的隐私告诉他们是对他
们的信任，一个大男人还要自己洗衣服，心里还觉得李坚有点可怜。
方雪想替李坚洗衣服，但怕别人误会，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