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工作需要大家一起做

    东沟镇镇长张世礼今天的表现一反常态，他给常立新汇报说，他要亲自到刘乐的家里去说这件事儿。常立新见张世礼主动去处理这件烫手的事情，当然是和乐而不为的态度。并表示，到了刘乐的家里，一定要策略的婉转的做好工作。不能让他们有所怀疑。张世礼表示一定小心。

    不过，张世礼的表现，让常立新也有了新的怀疑，这个张世礼，平时什么事情都派给别人，今天怎么主动接手这个烫手的山芋？其实，对于张世礼来说，他今天的主动是有原因的，刚才贾旺财从第二人民医院院长办公室给他打来电话，医院会派人想办法帮助镇党委、政府做一个劳累过度的病理认定。但是，就怕死者家属在刘乐住室里见到死者后，看出了什么问题，就不好办了。需要提前给家属打个招呼，把尸体放进医院的太平间里。贾旺财要给医院一起办这事儿，离不开，安排其他人吧，王丰收级别太低，不够格，说话没分量，其他班子成员怕靠不住，在东沟镇，大家都知道贾旺财是张世礼的跟班，贾旺财与张世礼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如果这件事情闹大了，贾旺财吃不了兜着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张世礼拽出来了。张世礼本着不能出事的想法，来思考这个问题。

    常立新如果能高升走了，党委书记自然而然的就是他的了，她的父亲是会为他找县委领导做工作的。如果这件事情闹出洋相的话，不说常立新和自己升迁无望，恐怕追责的时候，这个镇长也难逃干系。自己现在还不到三十岁，是上河县最年轻的科级干部。不能在这件事情上有了污点。

    就在张世礼坐车下乡赶往刘乐的家里的时候，贾旺财与第二人民医院的医生用救护车将刘乐的尸体拉到了医院放进了太平间。当然，做这种工作需要的是集体封口。王丰收已经找到第一个发现刘乐死亡的那个人。说起来那个人就住在东沟镇的大街上，他之所以一早就去刘乐住室里去找刘乐，是因为他和老婆要到外地去做生意，临走要办理一个流动人口计划生育管理证明，需要计生所开具证明并加盖公章。所以想趁早找一下刘乐。没想到，他成了刘乐死亡的第一个见证人。这个人名叫胡黑子，年龄在四十岁上下。当王丰收找到他的时候，他一点也没有感到意外。王丰收开诚布公地对胡黑子说：“你是第一个到刘乐住室里的人，你的话，对外界很重要。刘乐是因为晚上加班劳累过度死亡的，镇党委政府已经就此事向上级作了汇报，希望你对外也不要乱说。这样对你有好处。”

    胡黑子有点谨慎地说：“这事可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一大早去他屋里只是想找他开一张计划生育体检证明，好去县计生委办理流动人口证。没想到会遇到他死了。我又不知道他是咋死的，这与我有啥关系？”

    王丰收说：“我知道这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就是给你说一声，对外不要乱说，按照镇里统一的说法就行了。至于你要办计划生育流动人口证，我可以给你提供帮助的，光有计生所的体检证明还不行，还需要计生办盖章，分管领导签字才行。这些，一会你到我办公室去，我一并给你办好，你到县计生委领个证就行了。”

    胡黑子很意外，这在平时很难办的手续，从计生所到计生办要过技术员、所长、统计员、计生办专职副主任、分管领导五个人的关，到谁那一关，如果有问题都办不了。很多人为了开后门要送礼才行，没想到王丰收一句话就全给办。难道刘乐的死真有问题？但这不是自己操的心，既然有人替自己办事儿，求之不得呢。

    王丰收要来了胡黑子夫妻的合影照片后，告诉胡黑子，半个小时以后到办公室找他，可以拿到所有手续。胡黑子很感动，从来没有人像他今天这样办事这么顺利，还是上门的。自然是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王丰收回到计生办之后，找来了流动人口审批表，按照计生办管理的那一套计划生育台账中的户口登记册上显示的出生年月和结婚时间等填好了表，又到了刘乐的办公室去，这时候刘乐的尸体已经转移到了第二人民医院的太平间，是第二人民医院院长王耀亲自安排急救车拉回去的。这个时候，贾旺财也已经与医院做好了全部沟通，就是按照刘乐劳累过度来做的，刘乐已经是近五十岁的人了，这个理由还比较充分。刘乐住室的门已经锁上了，王丰收就只好去找贾旺财，刘乐住室的钥匙应该在贾旺财的手上。

    当王丰收听说贾旺财还在医院的时候，就骑上摩托车飞快地赶了过去。

    当贾旺财知道王丰收要为目击者办理流动人口证明的时候，二话没说，就直接答应了，还在院长办公室亲自在审批表上签了字。并把刘乐住室的钥匙交给了王丰收，告诉王丰收：“盖完章把钥匙还给我送过来。”王丰收答应着离开的医院。

    今天，王丰收的办事效率是最高的，来往医院他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钟。当他找到锁在刘乐办公室（兼住室）抽屉里的计生所公章后，就在审批表的相关体检情况一栏盖上了章，并找到刘乐的私章在签字一栏也印了上去。几乎是在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王丰收就完成了所有审批手续的流程，并把空白的流动人口计划生育证明也拿了出来，填好相关内容。当胡黑子来到的时候，所有手续已经完毕。当他把手续交到胡黑子手上的时候，再三叮嘱，你这个是特例，不要往外说。

    胡黑子满口答应：“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乱说的。”

    王丰收就又告诫胡黑子：“既然手续给你办完了，你不是急着走吗？那就赶紧走吧，路过县城到计生委加盖一下公章就行了。也免得刘乐的家人到时候找你，一旦他找你问这问那的，你说不清是一方面，还会耽误你的行程。建议你现在回到家收拾收拾就带着老婆走吧。”

    胡黑子一听王丰收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自己是无辜的，何必要纠缠到别人的是是非非里面去？管他刘乐是怎么死的，这与自己无关。尽快走是对的。于是满口答应，急匆匆的走了。

    这边王丰收安排好了目击者胡黑子，再说镇长张世礼，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刘乐的家中，刘乐的儿子在部队当兵，父母年龄大了在家休闲，妻子在家里陪着公爹公婆种地。当张世礼到了刘乐的家中，刘乐的父母不认识张世礼是谁，而刘乐的妻子经常到镇政府大院里来，自然是认识张世礼的。不过，刘乐的妻子范金花感到诧异，这大早的，镇长到她家里来做什么？

    范金花很客气：“张镇长来了？请屋里坐。不知道张镇长来家里有啥事儿？”

    张世礼随范金花到了屋里坐下，就面带悲痛地说：“我今天来，是有一件大事儿要给你们说。这几天不是县里已经动员要掀起春季计划生育集中服务活动高潮嘛，刘乐这几天晚上整理资料加班加到很晚，由于劳累过度，被送到医院，可

    能不行了”

    范金花一听，如雷轰顶：“什么？刘乐他到底咋了？”

    张世礼见不能不说实话了，就告诉范金花：“因公牺牲了。”

    范金花听到此话，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痛哭起来：“天啊，怎么能这样啊，让我们怎么办啊？”

    范金花的感觉就是天塌了。张世礼看到范金花悲痛欲绝的样子，忙安慰说：“我们也没有想到，刘乐就这么走了。你节哀顺变吧。我今天来，不只是给你们家报信，也是看看家里有什么困难，只管给我说，不论什么条件，镇党委政府尽量满足你们的要求。我们也准备将刘乐的先进事迹整理成材料上报，上级肯定也会给予照顾的。”范金花只顾大哭，没有回答张世礼的话。

    刘乐的父母亲一早就去地里干活去了，说是干活，太重的活也根本干不动了，但作为庄稼人在农村习惯早上到地里转转，看到什么就做点什么。当他们看到有一辆小轿车向他们家开去的时候，以为是儿子回来了，老两口就往家里走。当刘乐的父母进院听到儿媳妇放声大哭的时候，心情立即紧张起来，儿媳妇哭什么呢？

    张世礼看到刘乐的父母回到家，赶忙站起来说话：“大伯、大娘”

    两位老人看了一眼张世礼，又转头看向大哭的范金花：“金花，你哭啥呀，有啥事儿？咋了呀？”

    范金花抬头看向公公婆婆，哭着应到：“爸，妈，刘乐他他不在了”

    “什么？你说什么？”老两口一时懵了。

    张世礼赶紧补充道：“大伯，大娘，刘乐他由于加班劳累过度。因公”

    没等张世礼把话说完，老两口明白是咋回事儿了。刘乐的母亲当即昏倒在地，张世礼赶紧去扶，范金花过来伏在婆婆身上，用手指掐人中，一边哭着呼喊：“妈，你醒醒，妈，你醒醒”刘乐的父亲也伸手去拉老伴，虽然没有哭出声，但眼泪已经哗哗的流

    过了一会，范金花怀中的婆婆醒了过来，张口就是大哭：“我的儿啊”

    张世礼正不知道该咋安慰两个老人，门外又有人走了进来。这次来的是村支部书记刘双全。这个刘双全，也是昨晚与刘乐一起喝酒的两个村支书之一。他刚起床就接到党委书记常立新的电话，告诉他刘乐死了，昨晚喝酒喝死了。刘双全一听刘乐死了，心里就犯嘀咕，这事儿如果上纲上线，赔钱是小事儿，自己这个支部书记怕也干不成了。正当刘双全不知如何回话的时候，就听常立新在电话里告诉他：“这件事情，如果如实去处理，影响会很坏，镇党委政府四个班子一起研究决定，给刘乐按劳累过度因公死亡处理，希望你抓紧到刘乐的家里做好安抚工作，张镇长已经赶往刘乐的家里去了，大家口径一定要一致，另外，村里一定要拿出一个好的方案来照顾刘乐的家人，向镇党委政府汇报，没有过分的情况下，尽量满足他们。至于镇里面，会做好补偿和丧葬安排，希望这事儿由大家一起来做工作。”刘双全一听是这个处理方式，当然心里再满意不过了，忙应声回道：“书记放心，我一定做好工作，我这就去他们家看看去。”

    刘双全的到来，自然给张世礼解了不少为难。刘双全过来上前拉着哭倒在地的老人，说道：“婶，叔，你们节哀顺变吧。刘乐兄弟是因公加班才这样的。镇里边一定会解决好的这不，张镇长都亲自来了。”

    张世礼听到刘双全这么说，心里明白，一定是常立新给他通过气了。于是便顺着说：“大伯，大娘，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们也很痛心，但事实已经发生了，我们还是要面对的。刘乐是一个好同志，工作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不仅是一个好党员，也是一个好干部。我们镇党委政府绝对不能亏了这样的干部，绝对不会亏了你们这些家人。有什么条件，你们只管提出来，只要是镇政府能做到的，就一定会满足你们的要求。”

    范金花与婆婆正处在丧夫丧子之痛之中，哭道：“刘乐没了，我们今后该咋过啊！”倒是刘乐的父亲坚强些，悲痛地说：“让我们先看看小乐再说吧。”

    张世礼急忙回道：“行行行，我这就带你们去医院看看刘乐。”

    刘双全也急忙配合：“对对，把家里安排一下，我们一起去镇上。”

    刘乐的死亡事件处理的很快。当范金花与婆婆公公到达医院之后，在太平间看到了刘乐的尸体。当范金花闻到刘乐身上有很大的酒味，一开始起了怀疑，但

    禁不住医院的院长和医生的再三解释，说酒味是为了不让尸体受细菌感染喷洒的酒精，就这样应付了过去。其实，医院也真的为了以假乱真喷洒过酒精。在医院看过刘乐尸体之后，刘乐的父母妻子被请到了镇政府大办公室里，由常立新、张世礼、贾旺财三人出面，答应刘乐的丧葬费由计生办出，刘乐的死亡补助也给得非常高，定了十万。这在当时，这个数目是非常大的，比一般的因公死亡补助高得多，在一个月工资只有几百元钱的时代，十万就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但这十万元钱，当晚参与喝酒的人每人拿出了六千交到镇长张世礼手里以便处理此事。

    这几个人知道刘乐的死无法说清，但两个支部书记不愿意拿钱，张世礼答应会从春季即将征收的社会抚养费中返还给二人，两位支部书记才算答应，也同意将此事烂在肚子里。同时，镇党委政府还表示，可以给范金花解决农转非的问题，待农转非之后，可以以招工的形式安排进计生所工作。但这个被范金花拒绝了，自己已经是快五十的人了，公公婆婆年龄都那么大了，家里的地不能没人种，老人不能没人照顾。张世礼只好表示，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镇政府会满足你们的。

    最后，刘乐的父亲提了一个要求，不能把刘乐的尸体火化，要土葬进祖坟。毕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常立新和张世礼满口答应。

    就这样，刘乐的死亡尘埃落定。但让常立新、张世礼、贾旺财想不到的是，刘乐之死的真相由于镇政府大院里的权力之争在半年之后被人捅了出来，刘乐之死还真的有问题，几个人还由此受到牵连。不过那是后话。

    刘乐的死亡事件处理完之后，让东沟镇政府大院里的领导们松了一口气。特别说贾旺财，他心里比谁都有数。常立新处理刘乐之死的态度无异于帮了他很大的忙。这并不是因为常立新要保护他，说实话，常立新知道贾旺财抱的是张世礼

    父亲的粗腿，平时在工作中，一旦常立新与张世礼发生矛盾，贾旺财肯定是站在张世礼一边的。但常立新是为自己能够在升迁途中不出现污点，私心作祟才这样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