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事儿得压下
今天的情况有点特别。以往,书记和镇长都有自己的专车,回县城都是各走各的,来的时候也一样。但今天两人是坐同一辆车来的。其实,二人这次之所以坐同一辆车来上班,当然是听到了刘乐死亡的消息,他们们是在来的路上商量这件事情该怎么办。他们也不避讳司机,就在车上,两人不断地讨论着利害关系。至于司机,当然都是领导的心腹,有时候司机比秘书还重要,司机能替领导办很多事情,这个司机就必然是领导最信任的,也是能守口如瓶的。领导有时候选司机比选秘书还难。特别是在乡镇一级,司机是领导的贴身服务者,而秘书呢,按照体制规定,乡镇领导还没有权配私人秘书,一个党委秘书、一个政府秘书,这是组织部门额定的职位,一个是为党委所有班子成员服务的,一个是为政府所有班子成员服务的。司机每天都是跟着车走的,一般情况,乡镇配备的车辆也就只有党政两个一把手有支配权,至于乡镇的人大主席、政协参议组长,虽然也是正科级,但相对权力就不可说了。坐车,除非极为特殊的情况,人大主席和政协参议组长出公差非用车不可,那就请示书记、镇长派车。派的车自然也只有从书记、镇长两人所坐的车里面协调。所以,在乡镇,司机曾有过二书记、二乡镇长之称。
在车上,常立新和张世礼达成一致意见:这件事情要对外统一口径,刘乐不是喝酒死亡,而是夜晚加班劳累过度死亡,网上也就这样报告。常立新和张世礼的想法很简单,如果对外说刘乐是喝酒喝死的,恐怕上级纪委和监察部门会追责。刘乐的家属也不好安抚,何况参与喝酒的一个是分管副镇长、一个是计生办专职副主任,还有两个村支部书记,这几个人处理了后遗症会很大,而且东沟镇党委政府的名誉也会大受影响,还有可能影响常立新、张世礼以后的升迁。报工亡是最好的解释,同时也是对贾旺财和王丰收的保护,对内对外利大于弊。但处理这件事情也需要策略。
当常立新、张世礼在东沟镇人民政府大院下了车的时候,时间刚好是早上 8点,这在以往,也是乡镇干部考勤例会的时间。
贾旺财看到常立新和张世礼,很胆怯地打招呼:“常书记、张镇长”
常立新面无表情,只对贾旺财说了一句:“让党委秘书和政府秘书抓紧通知在家的四个班子成员开紧急会议,没来到的和外出开会、下乡工作没回来的,会后统一汇报”。所说的四个班子成员是指镇党委书记副书记宣传统战委员和组织委员、镇人民政府的镇长副镇长、镇人大主席、政协参议组长。
这时候的贾旺财正是提心吊胆的时候,得到命令立即小跑去找两个秘书。同时,在他遇到四个班子的成员时就自行通知了。
不到 10 分钟,东沟镇党政办小会议室内坐满了在家的四个班子成员。
常立新不等大家说话就直接开口:“想必大家都知道了,计生所所长刘乐死了,我们为了妥善处理此事,开个紧急会议统一一下口径。刘乐在昨晚为整理计划生育工作台账,累死在自己的办公室内。这件事情不允许私下乱传,这是党性原则问题。更不允许乱发议论,作为班子成员,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要以身作则,同时也要管好自己分管口的工作人员,不得造谣。对此,在座的班子成员有不同意见可以提,但这个会不能超过 10 分钟。”
参会的四个班子成员没有人说话。一是常立新的态度很坚硬,二是对这件事情确实不能再表面上说什么,多说话,那就是与常立新、张世礼对着干,没有好处。
张世礼见没有人说话,就带头表态:“我们都是顾大局、识大体的领导干部,一切都紧紧围绕在以常书记为首的镇党委周围,大家都不会有意见。”张世礼这时候把常立新抬得很高,看起来好像很维护常立新的权威。其实,在座的班子成员都知道,张世礼与常立新根本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平时在研究人事和工作的时候,张世礼没少与常立新对着干。今天是个例外,张世礼与常立新保持高度的一致,大家心里都有数,贾旺财是紧跟张世礼的人,如果说刘乐死亡是因为与贾旺财喝酒的结果,那贾旺财很有可能会受处理,而且还都知道,刘乐平时与贾旺财、王丰收、庄信求关系很不好,为什么突然大晚上的会在一起喝酒,这里面是不是有猫腻,值得怀疑。今天常立新为了大局把刘乐之死定性为:为工作劳累而死;既保全了党委政府的名誉,也是对贾旺财、王丰收的极大保护。
其实,政协参议组长李先彬和人大主席曹定义是有话想问的。但看到张世礼如此一说,再加上这件事情本不是什么好事,常立新把它定义为因公而死了,如果这时候提问题,有可能会被认为是与常立新、张世礼过不去。很显然,常立新与张世礼破天荒的坐同一辆车而来,已经说明了二人就此事已经达成一致意见。话到嘴边也只好打住。
常立新见没有人说话,就说:“大家既然没有不同意见,就散会,立即投入到工作中去,同时要安排好所分管口和分管片区的所有人员,统一口径,不要传谣。一会张镇长和旺财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大家各忙各的吧。”
班子会开了不到 10 分钟,严格的说,不到 5 分钟就散会了。这是东沟镇有史以来最短的一次会议。
会后,张世礼与贾旺财一起跟在常立新后面到了书记办公室。
一进门,常立新就责问贾旺财:“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有人说是你们几个设计害死的刘乐?”
贾旺财一听冒出一身冷汗,说话也结巴起来:“常常书记,不!不是的,怎么可能,我们怎么可能是两个村的书记来办事儿,非要拉住刘乐一起喝酒。我们,我们怎么会害他”
常立新一脸严肃地说:“外面已经有人这样说了,我在家时就有人给我发短信说这事儿。现在,我不追究你的责任,但是,这件事情的处理必须你亲自去。
影响极坏,这事儿得压下,班子会已经统一口径了,你立即与第二人民医院协调,让医生想办法为你做好铺垫。至于具体怎么做,你自己发挥去,我只要结果!另外,立即通知刘乐的家人,但要在医生沟通好之后再让家人见尸体。还要做好第一个见刘乐尸体的那个人的工作,不要让他对外胡说。”
贾旺财唯唯诺诺,立即答应。转身就走了。
贾旺财走后,常立新对张世礼说:“张镇长还得做做刘乐家属的工作,晓以利害,镇政府凑点钱,既作为奖励,也作为补偿,还作为安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常立新之所以要压下这件事情不追究责任,并不是看在张世礼的面上,更不是要保护贾旺财等人,其实也是为了自己。毕竟,喝酒死人出现在政府大院,对他这个镇党委书记名誉影响不好,他是下一步竞争副县长的人选,如果因为这件事情闹成笑话,他这个副县长的梦怕是会粉碎了。各方的利益碰在一起,常立新才这么顺利的与张世礼的意见第一次达成的如此一致。
张世礼听常立新这么说,就借机回应:“我看从计生办账户上支出这笔钱吧?
财政所是没有办法应付这样的支出的。”
常立新说:“好吧,看你与家属沟通的情况,需要多少资金,最后给我说一声。”
贾旺财这时候最急的事情就是找第二人民医院院长。这个上河县第二年人民医院,其实就是以前的东沟镇卫生院,因为这个卫生院规模相对于其他乡镇来说是比较大的,这里又离县城较远,在多方的努力下,经县委县政府批准,东沟镇卫生院改为上河县第二人民医院。
对于贾旺财来说,他是分管计划生育的副镇长,但在分工上也分管卫生,自然与第二人民医院来往走动的比较多。加上贾旺财善于钻营,结交广泛,与第二人民医院的院长王耀关系很好。虽然第二人民医院的院长也是副科级,但毕竟贾旺财分管着这项工作,而第二人民医院又在东沟镇地盘上。
贾旺财刚一走近第二人民医院的大门,就碰见了一个人,这人是个女孩子,二十多岁的年龄,身材高挑,双眼皮,瓜子脸,一笑两个喝酒窝,煞是惹人。女孩身穿白大褂,更显得一副妖娆模样。看到贾旺财急急地往里走,就站下打招呼:“舅舅,急急火火的干啥去啊?”
贾旺财听到声音停下脚步,因为这声音对他来说太熟悉了。这个女孩名叫刘柔,是一名医院的护士,说起来,女孩的工作还是贾旺财给帮助安排的呢。女孩家是其它乡镇的,和贾旺财的姐姐家是邻居,一次贾旺财去看望生病的姐姐,因为姐姐刚从医院回家,还要在家打针吃药一段时间,正赶上那天刘柔给姐姐打针。就聊起来了。贾旺财问女孩是不是医院的护士或者医生,女孩说不是,她是卫校的学生,再有半年就要毕业了,现在正准备找地方实习,看毕业后能不能找个地方安排工作。贾旺财看女孩长得水灵灵的,禁不住心猿意马,随口一说:“安排个工作还不简单?”女孩一听不禁多看贾旺财几眼:“你是?”这时,贾旺财的姐姐帮女孩说了一句话:“弟弟啊,小柔就是姐姐家的邻居,平时没少帮助姐姐,你要有办法就帮小柔找个工作单位吧,先实习,毕业了最好能安排个稳定的工作。”贾旺财一听姐姐这么说,就满口答应:“没问题。”就这样一个偶遇,拔下了祸根,这是后话。贾旺财后来就找到第二人民医院的院长王耀让刘柔进了医院实习。半年后,刘柔毕业了,贾旺财的姐姐专门找过贾旺财一趟,让贾旺财兑现他答应给刘柔安排工作的事情。贾旺财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也是贾旺财被刘柔的容貌所吸引,毫不迟疑地去办了这个事,没有让刘柔家花一分钱。对此,刘柔对贾旺财心存感激,从内心也对贾旺财产生了几许好感。刘柔上班后,到镇政府找过贾旺财,当时,贾旺财看到刘柔主动找自己,心中泛起了涟漪。当刘柔表示请贾旺财吃饭的时候,贾旺财满口答应了。
那是一个深秋的晚上,刘柔与贾旺财在东沟大酒店的一个包厢里,二人点了几个菜,贾旺财要了一瓶酒,刘柔本来不喝酒的,但由于对贾旺财心存感激,就没有拒绝。贾旺财也没有强求让刘柔喝酒,但刘柔为了表示感谢还是敬了贾旺财几杯酒,自己也免不了喝上几盅。本来就很漂亮的刘柔在酒精的刺激下,面若桃花,白里透红,这不禁勾起了贾旺财雄性荷尔蒙,他看着刘柔,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心痒。但他顾忌姐姐的面子不敢硬下手,就逐步的引诱刘柔,他让刘柔随着姐姐的孩子叫自己舅舅,刘柔还真一口一个舅舅的叫起来。这个舅舅让贾旺财与刘柔的关系拉近了一步。吃完饭贾旺财让饭店老板拿来账单签了字记账,还专门对老板说:刘柔是自己的外甥女,以后他来不来,只要是刘柔签字吃饭的都可以记到计生办的账上。老板离开后,贾旺财又和刘柔说了一会话,刘柔本来是要请贾旺财吃饭的,没想到不但贾旺财签了单,还让自己随便到这里吃饭签单,心里更是对贾旺财有了一丝说不清的情愫。看贾旺财的时候,也不免带着几分温柔和好感。其实,这本来就贾旺财欲擒故纵的手段,刘柔并不知道贾旺财在有意勾引她。就在二人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贾旺财故意假装被绊倒,“一不小心”靠在了刘柔身上,一只手还碰到了刘柔的胸部。刘柔就在下意识的要扶起贾旺财的时候,贾旺财趁机抱住了刘柔,刘柔身子一抖,像过电一样有一种被异性打动的感觉,也是由于心中怀有对贾旺财的感谢,想下意思的推开却又犹豫了一下,贾旺财借机假装喝多了,让刘柔扶着自己,见刘柔并没有反感自己,心里有了底。站好后对刘柔说:对不起外甥女,我喝的有点多。刘柔表示,没事儿的,还请舅舅以后多给院长说说好话关照下自己,贾旺财满口答应。并给了刘柔自己的手机号,说起来这事儿也就是几个月前的事情。虽然贾旺财没有与刘柔有进一步的发展,但在贾旺财的心里,刘柔就是自己的情人了。所以,平常时不时地到医院来,以检查工作的名义多次找过刘柔,当医院里很多人知道贾旺财是刘柔的舅舅的时候,自然在平时的工作生活中或多或少的让着她点。刘柔感觉到贾旺财给自己带来无形的好处,自然再次对贾旺财存有感激。但这种感激并没有让刘柔想过要与贾旺财有非常的肉体关系,也就没有专门找过贾旺财。
今天,忽然在医院见到贾旺财满脸焦急的样子,不禁心中有些心疼。当贾旺财看到是刘柔的时候,面色有所好转,勉强一笑:“小柔,你准备出去吗?”
刘柔回答要出去买点东西。问贾旺财这么急有什么事,贾旺财就问:“你们院长在不在?”
刘柔回答:“好像在。”
贾旺财就说:“我找你们院长有急事。对了,小柔,这么长时间了,电话号也给你了,你怎么没有给我联系过呀?”
刘柔脸一红,说:“我买不起手机,现在医院里除了院长他们几个领导,你看哪有人买得起用得起手机。”刘柔说的是实话,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手机刚出来不久,一个手机就是好几千,通话费也很贵,不论接打都是六角一分钟。那时候,工作人员的工资一个月也就是几百元钱,一个手机就要花费半年几个月的工资。而且买得起,也用不起,接打一分钟都是六角,一个月下来也得不少钱。
贾旺财见刘柔这么说,直接表示:“哦,我忘了这事儿了,回头我给你买一个,话费我来给你报销。”
刘柔一听,心里虽然很感动,但想到现在只有领导才能用到手机,就忙说:“不,我不要。”
贾旺财没容刘柔说下去,就急急地说:“好了,小柔,我今天有点急事,改天再聊,我去找一下你们的院长。”说完向楼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