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要随便给人当爹
封潇潇经常在这条街上遇到他爸，但这一次，他忽然从心底反上来一种诡异的恐惧。
他在一瞬间产生了一个荒唐的念头，这个念头迫使他无视对方然后向前走去，但这个奇怪的邪念很快被理智冲散。
他调转方向，回到他爸身边，蹲下身跟他说话：“怎么跑这儿来了？”
他爸醉倒在地，失去了意识，只能听到沉沉的呼吸，就要打出鼾声。
言瓷走了几步才发现封潇潇折回去了，他站在原地愣了几秒，才转过身去。
今天的言瓷好像格外迟钝，但从刚才开始，他心跳的感觉就一直很明显。
等回过头，他就看到封潇潇在跟路边的醉鬼说话，封潇潇把那人架起来，但重心不稳，险些摔倒，他下意识伸手要帮忙，被封潇潇制止了。
“你离远点儿吧，我怕他吐你一身。”
“这是……”
“是我爸。”
语速快到几乎听不见。
言瓷看两人都明显往一侧倾斜，还是过去把要倒下的那一面撑了起来。
他们把人扶到路边的长椅上。
封潇潇坐在旁边，还故作轻松装着急诊室护士的样子：“先生，您好，请问听得见吗？”
言瓷站在旁边看着他，两次询问之后没有动静，封潇潇抬头，笑着说：“哦嚯，没反应了。”
“需要我帮忙吗？”
言瓷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什么，他甚至潜意识里明白这是个大麻烦，但他出于礼貌还是问了。
封潇潇摆了摆手，站起来用手机帮他叫车。
“你快回家吧，不用操心。”
“你能行吗？”
“我五年级的时候就能行了，放心吧。”
“那好吧……”
言瓷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松了口气。他简直为自己这种逃避心理感到耻辱。
两人就继续在沉默中等车来，唯一丰富的音效，是醉酒之人消散在风里的呼噜声。
封潇潇一直盯着远方路口的红绿灯发呆，言瓷不知道怎么挑起话题，就问他：“你昨天还伤哪了？没有很严重吧？”
封潇潇下意识碰了碰嘴角的伤，又很夸张地捂着肚子，“哎呦喂，内伤了，可疼了。”
言瓷笑了起来，把肩膀往上耸了耸，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开玩笑是不是恰当的，但还是说：“你是不是根本不会打架？真让人削了一顿？”
封潇潇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你可以看不起我的学习，但是不能看不起我的战斗力。”
言瓷仰了仰头，“但是你学习成绩看起来确实不像会打架的样子。”
封潇潇眯起眼睛，问他：“我像个很乖的好孩子吗？”
言瓷转头看着过去，感觉对方好像期待自己否认，于是摇了摇头。
有汽车开过来，是刚刚接单的司机到了，封潇潇拍拍言瓷的背，让他上车。
言瓷坐到后座，摇下窗户。
“你怎么办？”
“别瞎操心，你快回去吧，再晚点儿你爸又得揍你。”
言瓷已经对“全班都知道自己常被家长揍”的事情释怀了，他乖巧地点了点头。
车子开走了，从后视镜里，他看到封潇潇逐渐变成一个小点，好像背着他爸往反方向离开，车子拐弯之后他们也就消失不见了。
言瓷觉得心里堵得慌。
刚刚开车前，封潇潇跟他说：“你是爸爸妈妈的乖宝宝，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是个坏学生，只有成绩好。”
可我觉得你挺好的。言瓷想。
他一路琢磨，以至于走到家门口才恍惚意识到，现在离正常回家的时间已经迟了将近一个小时，等待自己的可能是久违的血雨腥风。
猫眼里透着一丝丝光线，客厅有人。
危！
言瓷整理好表情，默默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大婶，对方看到他好像还挺惊讶：“哎，你不是楼下那个小学霸吗？有什么事吗？”
言瓷愣了一下，从缝隙看进去，也不是自己家的陈设。
靠，走错门了。
他慌慌张张道歉，然后飞奔下楼。
家里好像没人，补习老师没来。
阿姨留在餐桌上的晚饭早就冷了，她打扫完房间也已经离开，屋里漆黑一片，言瓷却松了口气。
他忘了，今天是妹妹的生日，所以父亲才给他“放了一天假”。
言瓷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半天不想去翻书。
他觉得自己像动物园的猴子一样，人家高兴了就陪你玩玩，给你点儿好吃的，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听话、杂耍和讨人开心。
但大部分时间，他都是无关紧要的存在，除了被聘请的饲养员和驯兽师，没有人会天天去动物园看猴子。
封潇潇和邢万里不在的一班，又恢复了上学期纯一班的氛围，大家埋头苦学，虽然还是有人时不时提起那天的事，但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学习上。
这就是一班最无聊的地方，言瓷有时候觉得，十九中的加入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比如，曾经作为真·题海、资料库的学生论坛，彻底变成了一个低级贴吧。
“老瓷，最近看论坛没？”
“没有。”
聂致远坐到封潇潇的位置上，给言瓷递手机：“你看这个。”
最热的一条帖子：【豪哥好拽，好喜欢】
言瓷浏览主题，皱了皱眉头，问：“这是什么？”
“你往后看。”
他又往下滑了几层楼，看到几张照片。
【楼主：惊了，言瓷给封潇潇当小弟了。】
好像是在缝隙里拍摄的，前面好多身影挡着，但是不难辨认出镜头对准的正是自己。
封潇潇的手正捏在他的肩膀上，而他面色阴沉，甚至有点紧绷，很像在接受大哥指示的小弟。
【一楼回复：封潇潇真是有点东西啊，666！】
【二楼回复：这b一个人能打仨，我是真佩服。】
【三楼回复：敢跟堃哥硬刚，别说高一了，高二高三都没人吧。封潇潇确实牛逼。】
言瓷往下又翻了几页，他从以前十九中同学的叙述中，又把那天的事回顾了一遍。
封潇潇好像是被人在脸上捣了一拳，所以嘴角才受了伤，不过据现场报道，那个人右手好像当场脱臼了。
但是前几条热议的竟然都在说言瓷给封潇潇当小弟的事情。
“谁是他小弟啊？”
言瓷点开评论就要下场理论。
聂致远赶紧把手机抢回来，“别别别，您就别添乱了。”
“我怎么就添乱了？”言瓷说，“封潇潇可说了啊，这五楼一层都是我的。”
“他胡说八道也就你当真。”聂致远又往下刷了几条看，磕他们俩cp的也不在少数，甚至男生女生都有。
言瓷威胁聂致远：“手机给我，快点儿，不然物理作业你别抄了。”
简直以命相逼——聂致远的命。
他乖乖把手机上交，然后默默帮言瓷去水房打了杯热水，还泡了茶叶。
从聂致远出教室门到他回来，学校论坛已经炸开了。
不仅是因为那个叫“氰化瓷”的id第一次发表回复：封潇潇是我儿子，为父爱子心切。请勿二次演绎。
还有紧接着的一句回复：
【疯狂大夫：爸爸，人家停课在家好寂寞，要抱抱，嘤嘤嘤。】
邢万里的口头禅似乎在那一瞬间传染给了言瓷：“封潇潇你是狗吧。”
两个路口外的某网吧，封潇潇打了个喷嚏。
“（消音），忘跳了。”
电脑屏幕上的小人跟着飞机驶离了屏幕。
四人小队瞬间变成三人。
邢万里差点把耳机扔了：“潇哥我的好大哥，您到底在想啥啊？”
“重开吧。”封潇潇若无其事地拧开可乐喝了一口，“别怪我，怪言瓷。”
“言瓷是谁？”
隔壁五金店未来继承人坦克，人不如其名地瘦小，但游戏打得一绝。
坦克从初中就跟他们俩泡网吧，结果这俩狗人考上高中了，坦克以一千五百多名的微小差距光荣落榜。
邢万里：“他新欢。”
在游戏里，邢万里和封潇潇顶着情侣id，穿着情侣服，封潇潇还玩着一个女号，开着变声器，俩人经常假装情侣在游戏里恶心人。
坦克下意识以为言瓷是游戏里的人：“他新欢吃鸡很厉害吗？”
俩人都不讲话了。
丁钰垣是正儿八经弯的，但有时候封潇潇和邢万里浪起来，他得拿折凳一人给一下。
他一边跟人刚枪一边问封潇潇：“你有新‘老公’了？”
封潇潇：“不，我是有新爹了。”
坦克完全错频了：“你妈终于跟你爸离了？再婚了吗？”
邢万里捡到一把98k，子弹都没上好就被埋伏的人突突了。
“什么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