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要与同学打架
晚上十点半。
父亲已经匆匆离开，断成两截的戒尺规规矩矩地放在垃圾桶里。
言瓷摸着屁股上火辣的伤痕，趴在床上反思。
他发现一个问题——犯错误对于他来说，好像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提升。
奥数方面突破不了的自我，在另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终于达到了历史新高。
但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言瓷在书包里揣了个坐垫，走得很慢。
他没想到父亲真的发了狠，早上起来的时候，伤处竟然比昨晚更疼。
言瓷缓慢地在五楼空旷的长廊挪动，还差大概五十米就到教室门口了。
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事实上，他受伤的也不止屁股那一片，而是连着整个后背，“大红大紫”。
这是家庭暴力吗？
言瓷陷入沉思，实际上，他也不知道一个家庭的正常相处模式应该是怎样的。
他只知道：父亲教训儿子，天经地义，挨打这种事，归根到底算是自己活该。
父亲是家里绝对的权威。
琢磨着，言瓷终于走到班级门口了，离座位还有十米不到的距离，胜利在望。
再坚持一下……
“言大神，早上好！”
封潇潇从后门杀进来，一巴掌拍在言瓷的屁股上。
一些“直男的小把戏”。
但言瓷此刻的身体是完全承受不住的，他也顾不得往日对十九中同学的敬而远之，上去就给了封潇潇一脚，力道毫无保留。
封潇潇愣了。
“我（消音），你至于吗？”
言瓷鼓起全部勇气瞪了他一眼。
前排的同学们也悄悄回头看着他们。
封潇潇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觉得有点委屈，“我不就……”
言瓷真的疼极了，越疼他越生气，上去又是一脚。
小玩意儿还挺大脾气，封潇潇打出生以来就没见过比他脾气大的人，一把就抓住了言瓷的领子。
“刚给过你好脸了，你自己不要。”
言瓷开始破罐子破摔地顶嘴：“我也不想要你的脸。”
“你他妈找事儿是不是？”
两个起床气如果在早上发生口角，最后一定会演变成一场混战。
言瓷的同桌闻茉来的时候，以她的桌子为中心，周围桌子全部以乱七八糟的姿势各自散开，椅子倒了好几把。
中间两个人，踩在一堆课本上，邢万里和赵子落一人拽着一个。
李真还有30秒到达战场。
聂致远在门口望风，“别打了别打了，老师要来了。”
封潇潇和言瓷大眼瞪大眼，互相瞪着对方把同学们的桌子摆回去了。
言瓷同学获得英语书扉页脚印一枚。
封潇潇同学获得手臂内侧淤青一块。
说实话，他没对言瓷下狠手，但言瓷真的是视死如归，铆足了劲要跟他干，封潇潇一时疏忽，胳膊就磕在桌子边上，青了一大块。
虽然大家装作无事发生，但他们俩打架的事情李真还是知道了。
“刚收了手机又不消停，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在教室里打架，像个什么样子？”
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同时在办公室因为打架挨批评，也是一中的一大奇观了。
两个人都有错，也分不清楚到底是谁先动的手，李真挨个训了一遍。
“行了，回去吧，你们俩还都是课代表，赶紧收作业去吧。”
他们走的时候，背后传来李真重重的叹息。
回去之后，封潇潇也是无意中碰到了言瓷的背，言瓷往旁边闪了一大截，然后瞪了封潇潇一眼。
这种反应绝对不是因为对触碰的敏感，根据封潇潇的经验，是伤处被刺激时候的应激反应。
刚才打架也没怎么使劲，封潇潇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背上怎么了？”
言瓷不理他，抱着收好的语文作业往外走。
封潇潇也是手欠，非要去掀言瓷的衣服一探究竟，这一掀，言瓷背上清晰的淤痕一下露出来了。
瞬间，周围的杂音都消失尽净。
继小学围观社会青年聚众斗殴之后，封潇潇还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如此严重的伤势。
他像是站在一个空旷的房间里，只听到对面这个虚晃的人影转过身怒骂一句：“你有病吧！”
然后回音在四周疯狂撞击，一遍一遍灌进封潇潇的耳朵。
所有人都安静了，因为没有谁听过言瓷骂人，短暂的沉默之后，大部分人对他背上的伤痕后知后觉，在教室里议论纷纷。
言瓷猛地转身，狠狠在封潇潇手上扇了一巴掌，怀里的作业本自然也成沓落下，在地上散开。
封潇潇说不出话，那些条状的痕迹对他的冲击力很大，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就愣在那看着言瓷。
言瓷也不再理他，默默蹲下把作业本捡起来，疾步离开了教室。
聂致远追了出去，和刚从外面回来的邢万里撞了肩膀。
“这咋了？”
邢万里完全是状况外，封潇潇的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回了句：“惹事儿了……”
第一节课在诡异地氛围中熬到了下课铃响，聂致远绕到后排找封潇潇。
“潇哥，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言瓷这会儿倒是不再吝啬话语：“聂致远，请问你很闲是吗？”
聂致远吓得不敢再提，灰溜溜地回座位了。
封潇潇觉得事情不对，就给聂致远发消息。
“怎么了？”
他看着对方输入了半天，不知道是删改了多少遍，最后发来一条：“你能不能以后稍微让着言瓷一点？”
封潇潇觉得好笑。
“我凭什么？”
对面又删删改改好久，这次发来一条长的。
“言瓷稍微犯点小错，他爸就要收拾他。手机那事儿估计是踩了大雷，被他爸狠狠揍了一顿。”
“都上高中了还这样？他也不反抗？”
过了一会儿，聂致远才回复：
“你知道被拴住的象吗？”
封潇潇把这句话看了三遍，又偷偷瞄了言瓷一眼。
原来言瓷不是神仙。
当天晚上，补习老师刚走，言瓷就把自己锁进了卫生间。
他觉得明天死定了。
现在面前就两条沟：要么，父亲因为他胆敢跟人打架把他收拾一顿；要么，封潇潇因为他胆敢跟自己打架把他收拾一顿。
后者的情况可能更加惨重，齐任拄着拐艰难前行的步伐还历历在目。
言瓷长这么大第一次跟人打架，他觉得懊悔不已，尤其是今天陪聂致远去炸串的时候，他应该多点一个茄盒。
与此同时，以前十九中的同学聚在网吧打扑克，封潇潇又开始盯着自己胳膊上那块淤青出神。
“潇哥，这怎么了？”
“早上跟人打了一架。”
同学们无比震惊，连忙询问：“谁啊？能把你打成这样？”
“就……”
封潇潇也不知道怎么说，含糊一句：“你们不认识。”
“一中的吧？”
“嗯。”
“死学霸还挺嚣张啊。”有同学感叹一句，“到底谁啊？哥儿几个收拾他去。”
正商量对策，谁也没想到封潇潇突然发出一声长叹。
“还是我给他道个歉吧。”
众人：“我（消音），何方神圣？”
封潇潇：“言瓷。”
众人：“……”
虽然跟言瓷不认识，但大家太了解封潇潇，一听就知道是他惹的人家。
封潇潇还狡辩：“看什么看，我这叫知错能改。”
大家纷纷低下头，继续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不再发表意见。
网吧老板丁钰垣点评道：“封潇潇今儿怎么跟失恋了一样，魂不守舍的？”
这话在理，所有人都想笑，但碍于封潇潇的面子都不敢笑，氛围一时变得古怪起来。
封潇潇仍然沉浸在自己的烦恼中无法自拔。
丁钰垣过去问他：“怎么回事儿？”
封潇潇简单地跟他说了说。
“反正就是这么个情况。你能不能教我几个给男生道歉的妙招？”
丁钰垣白了他一眼，“我教你泡男人可以，道歉？那我也不擅长。”
封潇潇看了他一会儿，也对，一般都是丁钰垣那个小男朋友跟他道歉，于是封潇潇做了个骂人的口型，又趴回桌子上了。
“老丁，你说，这个事情，根本问题出在哪里了？”
丁钰垣脱口而出：“你手贱呗，不然呢？”
“我是说，他到底是因为什么生的气？具体点的。”
“你手贱啊，没毛病。”
封潇潇气急败坏：“（消音），问你还不如去问头驴。”
丁钰垣一点也不生气，还给他拿了一罐可乐。
“我觉得，他生气不是你掀他衣服，而是你看到了他的隐私。”
封潇潇不以为然：“我又没脱他裤子看他鸡……”
丁钰垣急忙打断：“你不要把隐私和那些联系在一起。”
封潇潇瘪着眉头看着他。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丁钰垣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你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就算是你的个人隐私。”
“那我怎么能让他原谅我？”封潇潇问。
丁钰垣想了想，说：“你们这个年纪，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以牙还牙。”
“你的意思是让他看到我的隐私吗？”
“那就看你怎么理解了。”
封潇潇陷入沉思。
他的“隐私”可太多了，幼儿园大班还尿床，小学四年级被蜘蛛吓哭，初中二年级把同学的情书当作文交了，甚至在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
还有于律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