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是个黑户
盛骄阳笑了。
林夏仔仔细细看着他的笑容，明媚张扬的如同七月的骄阳，能够把人的心都给烤化了。
他是太阳，是星辰，是光是电。
而她，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土。
盛朝阳或许察觉到了少女隐秘的自卑，但是却从来没有戳破。
他像是保护深夜中一点微亮的烛光，双手拢着，不让寒风吹进来。
做了那么多的题，盛骄阳也有些累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他身高腿长一抬手差点把灯泡给戳掉了。
“我带你去办个存折吧。”
林夏眨着大眼，看着盛骄阳，眼里闪过一丝不安的光，此刻她的心像是一个装满了水的气球，轻轻一戳就破了。
盛骄阳催促她，“你去拿户口本，我带你去办存折。”
林夏站着没动，很小声的说，“钱存在你那里就好。”
盛骄阳蹲下，平视着她的眼睛，“乖，我肯定不坑你，给你办了存折，以后你的钱都能存到存折里，女孩子必须要有一些前傍身，不管是上学还是做生意都很方便，不用和别人开口。”
林夏咬着唇沉默着。
盛骄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但是这一次他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的户口本呢？”
林夏看着自己的鞋尖，“我…没有户口。”
盛骄阳的脸色阴沉下来，两个人在一块这么多天，林夏还从来没有见过盛骄阳发火，就让她以为盛骄阳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
“你父母呢？他们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
林夏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的滚落，吸着鼻子，尽可能的让嘴里吐出来的句子是完整的。
“我妈说，爸爸说一定要生一个男孩子才能领结婚证，但是我是个女孩，所以没有领结婚证，也不能给我上户口。”
“后来爸爸和别的女人走了，妈妈去追爸爸，也没有回来。”
“我知道别人都有户口本，开学的时候要登记，但是我没有，街道办事处收了两条烟，让我暂时在这个学校先念着。”
虽然是盛夏，但小卖部里的空气冷得吓人。
林夏看着自己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滴在红砖地面上，把砖头都给浸透了，这里之前长了一株草出来，她从来都没有拔过，偶尔还会给小草浇一点水，因为她觉得她和这个小草一样的多余。
但是小草还是死了。
她也很害怕她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干干净净。
突然间脸上一片温热，是盛骄阳用手在给她擦泪。
“别哭了，不是你的错。”
盛骄阳的声音低沉暗哑，听起来似乎比她还要难过，但是这一刻，少女的眼泪顷刻之间决堤而出，所有无法诉诸于口的委屈，全部都问了出来。
“为什么我爸爸也不要我妈妈也不要我。”
“为什么他们都说我是个拖油瓶，为什么他们都说我是累赘。”
“我会做饭，我会洗衣服，我会乖乖的写作业，我不给爸爸妈妈添麻烦。”
……
这些问题怎么可能有答案？
是贫困，愚昧，无知，对责任的逃避，对法律的漠视……
盛骄阳长叹了一口气，张开双臂。
“你可以靠在我肩膀上哭。”
林夏哇的一声哭了。
小姑娘的眼泪打湿了盛骄阳的肩膀。
盛骄阳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的场面，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做什么，林夏是个十四岁的小孩子，但是他已经十六岁了，他懂事了。
他甚至觉得他不应该和林夏抱得如此亲密，小姑娘干瘦的身体居然特别软，还有一种奶呼呼的香气。
随着少女的哭泣，盛骄阳的身体僵硬，一动都不敢动。
如果不是因为少女太矮的话，稍微一抬头就能看到盛骄阳的耳朵，红的像胡萝卜一样。
盛骄阳的心跳的也很快，砰砰砰的像是打鼓一样。
是心疼，还有很多别的东西。
但是他不知道那些是什么，这种未知让他觉得有些烦躁。
明明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尽在掌握之中的。
哭了很长时间，少女才松开了盛骄阳。
盛骄阳从柜台上的东西里挑了一挑，找出来一个没过期的草莓味棒棒糖，拆开给了林夏。
“虽然生活很苦，但是我们可以自己吃糖。”
林夏吸了吸鼻子，拿过来那支糖。
“谢谢。”
盛骄阳看起来成熟稳重，但是心理已经非常慌张了。
“不用谢。”
林夏把糖放到嘴里，一点味道都尝不出来，眼睛红肿的看着盛骄阳。
“我是个黑户，你会不会走？”
盛骄阳下意识的揉了一下林夏的头。
“不会的。”
林夏又吸了吸鼻子，看起来可怜的像一个到处流浪的小奶猫。
“真的不会？”
盛骄阳点头，他的眉眼依然稚嫩，但是已经锋芒毕露，有了说一不二的沉稳霸气。
“我会带你去办户口。”
林夏一直在漂浮不定的心好像突然间有了着力点，稳稳的落了下来，她轻轻的抿了一口草莓糖。
盛骄阳又揉揉她的头发。
“甜不甜？”
林夏使劲的点头，然后又是两眼泪汪汪的，气泡音特别重。
“甜！”
后来的很多年，她终于吃上了真正的草莓，都没有那个香精味的草莓味糖甜。
那是她印象里最甜最甜的东西。
盛骄阳是一个执行力很强的人，不会沉湎于任何情绪，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布置接下来的生活。
“今天学习了很久，我们出去散散心，吃顿好的，然后继续买东西奋斗。”
林夏赶紧说，“我们在家里吃就好。”
两个人在家里吃鸡蛋西红柿面，成本不到五块钱，就可以吃的特别饱，但是出去吃饭，稍微点两个菜就得一百多块了。
盛骄阳卖烧烤挺辛苦的，手上都起了泡，头发也被熏得卷曲起来，要不是天生长得好，现在就已经和街上的中年大叔没什么区别了。
林夏有些心疼他。
盛骄阳已经开始换衣服了，他换了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脱半袖的时候露出肌肉结实修长精瘦的腰身，在尘埃跳舞的光线下，像是艺术品一样，牢牢地抓取着林夏的视线。
清新的气息，像是压碎了一个柠檬。
汁水迸溅，气息浓烈，萦绕。
林夏就呆愣着，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盛骄阳在她的额头上轻点了一下，让她的三魂七魄归位回神，“哥今天带你去见见世面，你换一条漂亮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