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载人非渡杜飞哉,不渡人间载非渡
“哉军爷,我们这次去哪儿?”云飞脸上挤着微笑说。
云哉略微皱了一下眉头,语气不耐的说道“我说过,叫我本名即可。”
“是,是,是,哉军哉先生说的对,”云飞点头哈腰的应承着,随后又问道,“那我们这次去哪儿?”
“嗯,”云哉看着云飞,略微沉默了一会儿,他总觉得云飞今天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军事机密,”云哉觉得这或许是他的错觉,于是便不再关注,他伸手指了指前方的一个转角,“从那里拐进去,前行5000米即可。”
“是。”云飞拉起车,健步如飞,拉的飞快。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急事要处理?”云哉看着街边的小摊小贩人来人往,轻描淡写的说道。
“啊,啊这,”云飞一顿,额头冒出了些许冷汗,但却被拉车拉出的满头大汗所掩盖,他强装镇定的回答道:“这确实有些事要处理,只不过不算急。”
“好。”云哉不再言语,闭目养神。
或许是因为参军之后过度的劳累,云哉很快就睡着了,至少在云飞看来是这样的。
云飞低着头,眼睛却不时地瞟向车上仿佛已经熟睡过去的云哉。他轻声呼唤道:&34;哉军爷?哉先生?&34;声音轻得如同蚊蝇振翅一般,但云哉依旧毫无反应。见此情形,云飞逐渐放慢了拉车的步伐。当他们转过街角后,云飞并未继续向前走去,反而拐入一条僻静幽暗的小巷里,并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缓慢前进的速度,仿佛害怕惊醒那位假装沉睡于车上之人。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间从车上传出一声质问:&34;云飞,你接下来打算如何辩解呢?&34;这句话犹如惊雷般在空气中炸响,使得正在奋力拉车的云飞瞬间僵住身形,车子也随之稳稳地停在这条空无一人、静谧无声的小巷正中央。
云飞立刻感受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自己的后脑勺处袭来——那是金属碰触皮肤所特有的冰冷感觉。他心里清楚得很,此刻有一把黑洞洞的枪口正死死地抵在自己脑后勺位置。紧接着,云哉慢慢地下了车,手中紧握着那把致命武器,毫不留情地将枪口瞄准了云飞的头部。
云哉静静地站在云飞身旁,身体微微倾向左侧,目光凝视着双手扶住腰部、低垂头颅一言不发的云飞。他的神情难以捉摸,仿佛被一股深深的忧伤所笼罩。
云哉缓缓伸出手,轻轻拉开枪支的保险。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34;云飞,或者说,哥哥。我还记得曾经的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们本是相似之人,究竟是什么让我们都改变了呢?&34;
云飞抬起头来,眼眸中透露出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与坚定,仿佛已经做出了某个重要的决定。他轻声说道:&34;对不起。&34;
话音未落,&34;砰!&34; 的一声枪响骤然响起,震耳欲聋,惊得树上的几只鸟儿受惊飞起,掠过正当中午高悬的烈日。
“哥!哥我没想开…”云哉原本惊慌失措的面容瞬间凝固,他瞪大双眼,满脸惊愕地低头望向自己的胸口。紧接着,一抹凄惨的笑容浮现在他的嘴角,&34;哦,原来……是你开枪啊。&34;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法置信和凄凉。
他颤抖着伸出双手,试图捂住胸前血流如注的伤口,但鲜血仍不断从指间涌出,源源不绝。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但还是用虚弱、悲伤、困惑以及自嘲的语气问道:&34;可以告诉我原因吗?哥哥……&34;
&34;原来我是你哥哥啊!呵呵呵……&34;云飞咧开嘴笑了起来,但那笑容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和亲切。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与冷漠,仿佛在对眼前的弟弟诉说着无尽的怨念:&34;我还一直以为我是畜牲呢,弟弟。&34;
云哉听到这话,心中不禁一震。这种语气太熟悉了,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他依然清晰记得,这正是当年那位管家对待他们兄弟俩时常用的口吻。云飞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说道:
&34;我曾经拥有的一切,就像烟雾一样消散得无影无踪。你应该清楚,我是怎样从一个风光无限的富家子弟沦为一个只能靠拉车为生的穷光蛋。而关于我曾经深爱过、渴望过并且拥有过的那个女人,她到底是怎么离开我的,想必你也是心知肚明吧?所以,我觉得没有必要再向你解释什么原因了,毕竟这些事情你都再清楚不过了。&34;
话音未落,&34;砰!&34; 的一声枪响再次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云哉的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然后双膝跪地,缓缓松开了紧握着枪支的右手。那把从未发射过一颗子弹的手枪,也随之掉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呼”云飞吹了吹枪口的白烟,“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开枪,但是你开枪也没用,你的枪上被做了手脚,射不出子弹。”
云哉嘴里大口涌着鲜血,眼神涣散的看着云飞。
“我知道,你很不解,为什么我有枪,或者你的枪为什么有手脚,很简单,你难道真以为我我真就闲的没事一直出去给别人拉车?”云飞看着云哉,知道他已经是将死之人风中残烛了,“实话告诉你吧,我的枪是反动派给的,你的枪也是反动派做的手脚,所以,”云飞眼神深处还是闪过了一丝不舍,但也仅仅只是转瞬即逝的一丝罢了,“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云哉浑身颤抖着,嘴唇嗫嚅着,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帮……帮我照……顾好……杜渽。”他的声音轻得如同蚊蝇一般,却又带着一种无法撼动的坚定。
话音刚落,云哉的双眼缓缓合上,原本紧绷的身体也松弛下来,毫无生气地瘫倒在地。他的眼神已经完全失去了焦点,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宣告着生命的终结。
云飞静静地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云哉的尸体。许久之后,他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无奈。笑着笑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而下,与笑声交织在一起,让人分不清究竟是笑还是哭。
“不……我照顾不好她……”云飞喃喃自语道,“我照顾了她整整四年啊!可最终换来了什么?你只需要一个黄昏,就能让她回到你身边……所以说,你比我更懂得如何照顾她,不是吗?那么,还是由你继续照顾她吧……放心,她很快就会来陪伴你的。”说完这句话,云飞转身离去,留下了云哉冰冷的身躯和一片寂静。
许久之后的另一边。
杜渽静静地坐在云哉之前坐过的那把椅子上,手中握着一支笔,正在写信。然而,突然间,她毫无来由地感觉到胸口一阵疼痛袭来,仿佛有某种极其重要的东西离她而去。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笔,目光忧虑地转向窗户。
透过薄薄的纱窗,遥远的天空像是被撕裂成无数碎片。一只孤独的飞鸟奋力求生,试图穿越这片破碎的屏障,向着晚霞飞去。而那高悬在天际的夕阳,则宛如一颗垂暮的红球,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一旁脆弱的树枝在秋风的吹拂下摇摇欲坠,发出阵阵令人心碎的哀叹声。
正当杜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骤然响起,打断了她的凝视。云辉气喘吁吁地冲进房门,满脸慌张地喊道:“杜……少奶奶,老爷他……”
“他怎么了?”杜渽的心猛地一揪,急忙追问。
云辉深吸几口气,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镇定自若地回答道:“他让您立刻过去一趟,就在城南边,就是您上次去过的那个地方。”说完,他默默地看着杜渽,眼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
“城南边?好,备车,我马上去。”杜渽果断地点头应道,但随后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一些异样之处,于是她停下动作,眉头微皱地开口询问道:“他叫我过去,究竟是有何要事呢?”
云飞闻言,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回小姐的话,老爷说是想要见见您。”
“仅仅只是为了见一面,就值得让你如此匆忙地赶来告知我吗?”杜渽紧紧地盯着云飞,目光犀利如刀,仿佛要透过他的眼睛看穿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同时,她的眼神中还流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显然正在暗自琢磨着这其中是否隐藏着其他深意。
此时此刻,云飞不禁感到一阵紧张和不安。他额头上挂满了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浸湿了衣领。面对杜渽的质问,他心中暗自叫苦不迭,但却又无可奈何。毕竟,自家门口不远处就设有警卫处,如果被杜渽察觉到任何异常,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幸运的是,杜渽并没有往那个方向深入思考下去。她稍稍沉默片刻后,语气平静地说道:“既然你跑得这般气喘吁吁,那就先歇息一会儿吧。我自行打车前往即可,无需烦劳你陪我同去。”
话音刚落,杜渽毅然转身离开,脚步坚定而决绝。她大步流星地走出大门,随意伸手在街边拦下一辆黄包车,然后迅速钻进车里,扬长而去。转眼间,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云飞的视线范围之内。
没过多久,云飞小心翼翼地从门外探出脑袋,警惕地左顾右盼一番后,确认杜渽确实已经离开了。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然后,他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门去,一路小跑起来。经过数次转弯,他终于来到了一条破旧不堪、狭窄幽暗的小巷子里。
云飞毫不犹豫地直奔巷子深处,最终停在了一间相对较好一些的房屋门前。他深吸一口气,鼓足力气猛地踹向那扇摇摇欲坠的房门。伴随着一声巨响,房门被硬生生踹开。
屋内一片昏暗,一个身材瘦削、面容憔悴且布满岁月痕迹的男人正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角落里的一堆柴草之上。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响动,男人艰难地抬起头,用毫无生气的眼神茫然地望向门口的不速之客。
&34;云飞哦,不,应该说是昔日的少爷。您怎会再次屈尊降贵来到此地呢?莫非又是来寻我这个曾经与如今的您一般无二、只能靠拉车度日的卑微管家的晦气不成&34; 男人的声音沙哑而低沉,透露出无尽的疲惫和无奈。
云飞站在门口,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俯瞰着曾经的管家,他的神情平静如水,但语气却充满了坚定和自信:&34;我有法子,可以让你重拾往昔的荣华富贵,甚至超越以往。你可信我&34;
“你这是在消遣我吗?哈哈。”管家刚开口笑了两声,但当他看到云飞那张无比严肃的脸时,突然意识到这句话极有可能并不是开玩笑那么简单:“什么办法?”
“帮我杀一个人。”云飞面无表情地说道。
“谁?”管家追问。
“杜渽,她现在应该正在前往城南边的夕阳楼途中。”云飞语气平静地回答道,似乎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符号而已,并没有引起任何情感波动。
“她?我若杀了她,那你弟弟岂不是……等等,难道说你弟弟他已经……”管家的声音充满疑惑和试探,只见云飞微微一笑,表示默认地点了点头。
“怎么杀?”管家脸上露出笑容,仿佛已经预见到未来无尽的荣华富贵正朝自己招手一般。
云飞轻轻一甩手,一把手枪出现在他手中,然后被丢给了管家:“拿着它,速战速决,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以免被人发现。”
管家迅速站起身来,接过手枪后仔细端详、摩挲着,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兴奋交织的光芒。片刻之后,他向云飞轻点一下头示意明白,随即将手枪小心翼翼地藏入怀中,转身离去。
云飞默默地转身离去,脚步显得有些沉重。沿途经过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家门口时,他停下了脚步,但仅仅只是倚靠在门边,并没有踏入其中一步。他静静地等待着,仿佛在等待某个时刻的到来。
终于,过了一段时间后,云飞深吸一口气,然后突然迈开双腿奔跑起来。他气喘吁吁地赶到了警卫处,满脸焦急地喊道:“不好了,出大事了!哉老爷和少奶奶出事了!”
云飞完成所有事情后,如释重负地返回了那个曾经属于他的家。此刻,他心中暗自欢喜,因为他深知这套房子即将再次归他所有。带着满心期待与喜悦之情,他开始仔细环顾四周,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处角落。
忽然间,他的视线被桌面上的一张纸吸引住了。强烈的好奇心作祟下,他伸出手将纸张拾起,然后认真阅读起来。然而,看着看着,他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的眼神逐渐空洞无神,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一般,一动不动。紧接着,他的喉咙发出一阵低沉的呜咽声,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手中的纸张悄然滑落,顺着微风轻轻飘荡,最终重新落在桌子上。这时,纸上最后一句话的最后三个字——&34;对不起&34;,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他明白了?他明白了。他明白了!
他像一头失控的野兽一般,发了疯似地夺门而出!他用尽全身力气狂奔到城南边,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所及之处,只见那位老管家正被警卫牢牢控制住。老管家满脸幽怨地盯着自己,而他的衣兜里,赫然藏着一把手枪!更触目惊心的是,地上那一摊鲜红的血迹,仿佛在诉说着刚刚发生过怎样惨烈的一幕。而在那滩血水之上,有一双属于他自己的眼睛——那双原本应该充满生机和活力的眼眸,此刻却变得黯淡无光、死气沉沉,死不瞑目般看向自己。
他努力回忆着,曾经在无数个夕阳西下的时刻,这双眼睛是何等的明亮璀璨,如同夜空中最闪耀的星辰。然而如今,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中夹杂着无尽的悲痛与绝望。笑着笑着,泪水如决堤般涌出眼眶,哭声回荡在空气中,让人心碎。
他缓缓地迈开脚步,向前走着。突然间,他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猛地加快速度冲向前方,用力撞开了身边的警卫。不等老管家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他迅速伸手抓住老管家口袋里的手枪,并抢在其他警卫反应过来之前,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头部。
他抬起头,仰望着天空。哦,原来是夕阳啊!还是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时间节点呢……他喃喃自语道,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释然。泪水早已止住,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决绝的笑容:
飞云之上云飞哉,非云之下云非哉。
云飞非云非云哉,杜渽非渡非渡哉。
飞云正午终载哉,云飞夕阳不载渽。
载人非渡杜飞哉,不渡人间载非渡。
“pom!”枪声响起,随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