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初识
第二天早晨，同样刺耳的车鸣声，同样刺眼的阳光，同样聒噪的蝉叫声，还有同样恼人的铃声，都在催促着孟娟赶快起床，去开启忙碌的打工人的一天。
不过昨晚睡得还行，虽然中间被热醒两次，但很快又睡着了。本次例假也到了末期，没怎么折腾她，所以孟娟的精神状态还算不错。
她去洗漱，同时准备敲卫生间的门。
门没关，今天周菡蕊竟然没有占用卫生间。
孟娟很诧异，她甚至以为周菡蕊一夜未归。但看到门廊的高跟鞋，孟娟肯定她昨晚回来了。
不管怎么样，这是好事。孟娟顾不上洗脸，就先进了卫生间
一切收拾妥当后，孟娟出了门。
来不及去食堂吃早点了，她决定还是去小区门口的早点摊买早点。
来到早点摊，她发现昨晚对门那个男人正坐在最里面的一排桌前，桌上放着两根油条和一小碟咸菜，男人一手拿着报纸，一手拿着盛有豆浆的纸杯，一边慢慢的喝着豆浆，一边若有所思的看着报纸。
男人的悠闲淡定和周围上班族的匆匆忙忙显得很不搭调。但他并不介意这略显尴尬的场景，依然不紧不慢的喝豆浆，看报纸。
“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看报纸！”，孟娟心里嘀咕着。
不知为什么，昨晚楼道里发生的一幕又浮现在脑海里，孟娟瞬间脸红了起来，于是赶紧和老板要了一个茶叶蛋和一杯豆浆，就往公交车站牌处走…
后来几天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孟娟每天按部就班地上下班。唯一让她不放心的就是联系不上刘昕锐，所以比特币项目的资金使用情况一直处于空缺状态。她也找过项目部经理，但经理告诉她，刘昕锐都是直接汇报给文大林，所以他并不知道该项目的进展情况。
一周的时间过的很快。
到了周末，孟娟原本想睡个懒觉，但早晨的阳光照进来，屋里温度就蹭蹭往上长，窗外汽车的噪声也是此起彼伏，大概在七点半醒来后，她就再也睡不着了，只好起床。
周末的孟娟很懒散。她先去了趟卫生间，然后整理一下头发，脸也没洗，就下楼去买早点。
路上她一直纳闷，为什么这几天周菡蕊没有和自己抢卫生间？难道是因为那天吵完架，她良心发现，所以想弥补一下自己？或是因为偷吃了蜂蜜，没脸见自己？
想着想着，自己已经到了早点摊。
小笼包子和油条都摆在外面，孟娟原本打算买一屉包子带回家吃。
她往早点铺里面瞅了一眼，瞬间被一个特别的身影吸引住了，还是最里面的那张桌子，还是那张报纸，还是那副淡定的神情，孟娟每天买早点的时候都能见到。
突然一股冲动涌上心头，她想和这个男人聊两句。
孟娟也不打算把早点带回去吃了，她告诉老板要在店里吃，一碗豆腐脑和两根油条。
老板把豆腐脑盛在碗里，油条放在一个塑料盘上，然后递给孟娟。
说来也巧，今天早点摊的人还挺多，目前只有男人的桌子对面还留有两个空位，这也给了孟娟更充足的理由去坐在他的对面。
孟娟深吸一口气，端着豆腐脑和油条往前走，假装在找座位，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才把目光放在男人桌子对面的那一排空位上，最后她鼓足勇气走了过去，很有礼貌的问了一句，“请问这没人吧？”
男人向上看了一眼，眼里闪出一丝光亮，同时微笑着回答，“没有，请坐吧！”
孟娟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整齐干练的短发，古铜色的皮肤，一对整齐的眉毛下面嵌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虽然是内双眼皮，但给人感觉很温柔，略显清瘦的脸颊上挺立着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总是略带微笑。
他穿着低调，上身穿一件整洁的白色t恤，t恤上没有任何图案，左手腕佩戴一块很有金属质感的机械手表，下身是一条米黄色九分裤，再加上一双干净的小白鞋，整个人显得时尚干练，富有品味。
“不好意思，那天晚上我把你当坏人了，请原谅！”，孟娟首先开口。
“没关系，女孩子懂得保护自己，是件好事！”，男人淡淡一笑。
“现在看报的人可不多，大家都看手机。”，孟娟也不想提那件丢人的事，赶紧扯开话题。
“嗯，可能我比较另类吧，而且我没有手机！”，男人依旧淡淡的回答。
“没有手机？”，孟娟差点没把嘴里的豆腐脑喷出去，都什么时代了，居然有人说自己没有手机。
“是丢了吧，还没来的及换新的？”，孟娟笑着问。
“不是，我不用手机！”，男人看出来孟娟的惊讶，但他却丝毫没受影响，依然淡淡的说。
“那你怎么和家人联系呢？”，孟娟问道。
“我没有家人，他们都走了！”，男人坦然回答道。
孟娟怔怔的愣了一会儿，觉得这样问对方很不礼貌，于是赶紧扯开话题，避开很有可能发生的尴尬。
“你看的什么报纸？”
“《参考消息》”
“我知道这个报纸，以前不认识上面的’考’字，以为是’政’字，结果读成《参政消息》。”，孟娟笑着说。
“很多人读错上面的‘考’字，当时报刊参考了鲁迅写‘考’字的笔迹，最终把报刊名称设计成为我们现在看到的样子。”
“上面有什么重大消息吗？”，孟娟努力寻找话题，她害怕出现无话可说的尴尬场面，毕竟两人都不熟。
“当然有，中央召开经济会议，重点讨论如何防范金融风险，近期国家肯定会有大动作。”，男人先喝完豆浆，然后慢慢把话说完。
孟娟想起在上次早会上陈志辉也提到这事，顿时也来了兴趣。
“什么是金融风险？”
男人看了孟娟一眼，微笑着说，“你觉得什么是金融呢？”
“就是股票、期货那些东西吧，你要是问我啥是金融，我也说不上来。”
“你说的股票和期货，只是一些金融工具而已，并不是金融的本质。在中世纪的欧洲，人们用黄金做为货币。如果小户手里有暂时不用的散金，为了保证不被偷走或抢走，他们会把这些钱暂存在一些安全性高的大户家里。因为黄金的熔点低，大户会把各个小户的散碎金子重新熔铸成大金块。这个过程就叫金融。”
“大户费这周张图什么呢？”，孟娟一边喝豆浆，一边问。
“因为商业需要，很多商户需要大量黄金做资金周转，大户把小户的散金重铸成大金块后，借给需要大量用钱的商户，收取租金，同时从租金中拿出一小部分分给小户。最后商户赚钱后，连本带利把金子还给大户。这就形成三赢的局面，商户有钱去做生意，大户获得租金，小户也获得收益。”
“听着有点像银行？”
“是的，这些大户就是银行的前身，在古代中国，叫钱庄。它们都是通过存款的方式将社会闲散资金汇总，然后通过放贷的方式将资金借给商户，通过利率差赚取收入。”
“嗯，三方都受益，这是好事，为什么说有风险呢？”，孟娟好奇的问。
男人微笑的看着孟娟，他没想到孟娟如此简单，慢慢回答道：“天下哪有完完全全的好事。大户把大金块借给商家，前提是商家能连本带利把金子还给大户，这样大户才能偿还小户的金子。如果商家生意赔了，无力偿还大户，那大户也就无力偿还小户，如果这时候小户都来和大户索要金子，也就是常说的挤兑，大户就得破产。这就是金融风险。”
“所以金融风险的本质就是偿还出了问题。”，孟娟也在思考男人的话。
“是的，你很聪明。”，男人赞许的点点头。“这些金子是小户辛辛苦苦攒下的血汗钱，小户要靠这些金子去维持生计。如果有一天他们发现自己的金子被大户莫名其妙的搞丢了，你说他们能不去找大户拼命吗？大户被逼急了，跑路或是上吊就是他们的最后选择。这就是由金融风险引发了社会危机。”
“嗯，那是很危险！”，孟娟好像明白了。
“随着时间推移，贸易量越来越大，刚才说的商户就成了现在常说的企业，熔铸金块的大户就成了现在的银行，而散户就是我们这些储户。如果银行放出的钱收不回来，就是坏账。坏账水平一旦超过警戒线，就意味着银行已经没钱偿还储户了，那么银行距离倒闭就只剩挤兑这最后一个环节了。当今社会大部分人身上都背负债务，比如房贷和车贷，一旦银行倒闭，这些人就只能流落街头，造成的社会危机更是严重。”
男人停了停，看到孟娟仍然在认真聆听，他就接着说：
“所以为了规避风险，银行在贷钱给商家前，会对商家的偿还能力进行评估，然后用商家的资产做抵押。这样就可以把偿还能力不足的商家过滤掉，以此保证贷款的安全性。所以人们会发现一种现象，公司规模越大，就越容易从银行贷到钱；而规模不大的公司，比如创业公司，他们很难从银行贷到款，因为他们没有可证明的还贷能力，也没有足值的抵押物，但这类公司更需要资金去成长。”
“那小公司该怎么去筹钱呢？”，孟娟问。
“问得好。银行的贷款往往不能满足小企业的发展，而这类企业在市场中又是最多的，其中不乏极具发展潜力的企业，他们对资金的需求也最大。资金的本质是在寻求增值，人们想出另一种筹集资金的办法，这就是出售股权。”
“嗯，我上学时学过。”，孟娟听的很着迷。在叶知秋嘴里，枯燥的课本知识也变得生动起来。
“嗯，通过估值，公司把自己的价值分成分成若干份，它将一部分股权出售给投资人，投资人购买股权的行为叫投资。待公司壮大后，股权所代表的价值就会增加，这样投资人最初投资的钱就实现了增值。”
“嗯！”，孟娟应了一声。
“这样企业就可以跳过银行来筹到资金。最初出售股权的行为发生在私人之间，某个商户向有余钱的富人出售自己商铺的股权，后来贸易量越来越多，商铺也变成了公司，私人间的股权出售已经不能满足企业的资金需求。所股权开始公开交易，而股权交易的地方叫证券市场，比如你常听到的上海证券交易所，深圳证券交易所，还有美国的纳斯达克证券交易所，纽约证券交易所，英国的伦敦证券交易所等等。每份股权都有一张凭证，这就是我们耳熟能详的股票。普通百姓也可以通过买卖股票来获取收益，过一把当投资人的瘾，公司也可通过大量吸收民间闲散资金来为自己补血。所以股票机制的发明是商业活动的一大创举。”
男人停顿一下，接着说：
“但还是那句话，没有完完全全的好事。从投资者角度看，买股票的收益比去银行存款大得多，但风险也大得多。所以投资者会在会在风险和收益之间做权衡，如果风险大收益小，投资者会选择去银行存款；如果风险小收益大，投资选择去证券市场购买股票。所以你会发现一个现象，就是银行存款利率上调后，证券市场就会趋向冷淡；银行利率下调后，证券市场会趋向变热。”
孟娟听着，回想一下以前的新闻，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男人继续自己的说教。
“风险是每个投资者和企业家都必须面对的，而收益又是每个投资者和企业家想得到的，为了进一步降低风险，提高收益，人们又发明两种工具，就是保险和期货。保险用来对未来可能发生的风险做担保，一旦风险变成现实，保险公司可以承担其损失。另一个发明是期货市场，用来对冲证券市场交易的风险，比如，担心股票价格下跌，就可以买入股指期货作来保值；当股票价格上涨时，通过卖出期货进行平仓操作，这样，在股票上的损失就可以通过期货的收益来弥补，保持整体的盈利。从事期货交易的地方就是期货市场，它和证券市场一起构成金融市场。”
孟娟瞪大眼睛，认真听着男人说话，一种崇拜感慢慢从心底产生。
孟娟的眼神开始变得温柔。
但男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孟娟的变化，他继续着自己的说教。
“能获利的地方，就会有人专营。金融市场就是这样的地方，它能让人暴富，也能让人赤贫。但就其本身而言，金融市场只是一个利益分配的场所，谁能在这个市场里面玩转银行、股票、保险和期货，谁就是利益的庄家，玩不转的那就是闲家。闲家被套路，把钱送给庄家。…”
“关门了！”，突然从门口传来一声吼叫，打断了男人和孟娟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