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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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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上摊贩早早收了摊子,行人也驻足看戏。只瞧得一干人将这年轻人团团围住,众人议论纷纷。

    “这小子估计要惨了,不知道哪来的乡巴佬,商城四大恶少都不认识,也敢招惹他们,唉!”

    “我看倒也未必,他看起来不像个没见识的,既然敢挑事,说不定人家也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底气,这次估计有好戏看咯!”

    “我倒希望那书生家里是个大官,也让那几个纨绔子弟尝尝踢到铁板的滋味!”

    黎倩喝道“还不快把他拿下!办事不利,看我回去后怎么跟我爹说!”

    一些巡检司的闻言心中颇有不爽,自己又不是你家养的狗,往日里就呼来喝去的早令人厌烦了,又常常被这几个纨绔子弟使唤来擦屁股。即使知道百姓对此颇有微词,私底下都说巡检司就是黎赵孙汪四家的恶犬。但是毕竟人家的爹不是府尹就是司丞,官大一级压死人,只能捏着鼻子办事了。

    一人刀指姜虞君“快快束手就擒!纵有冤屈,巡检司也会给你个公道!莫要负隅顽抗!”

    姜虞君不再同他们言语,在他眼中,众人早已没有除了敌人的其他身份。待得自己气息展开,掌控了这方“战场”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起了攻击。在这群人眼中,他整个人近乎贴地而飞,如虎豹陆行,一眨眼的功夫就跃出两三丈,只能诧异于人真能如此动作么?一人手还未提起刀来,就见来人已经到了跟前,吓得他一哆嗦,而后一记老拳就迎面而来,一股难以言状的酸楚瞬间从鼻尖传来,似有人将满满一壶辣椒面和一壶老醋从鼻子灌了进来,眼泪鼻涕一股脑就喷了出来。往后一头栽倒在地,捂住面颊满地打滚,随后鼻血从指缝四溅,止不住地流淌。

    见同僚突然就被击倒,另一人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此人非同小可,先前节节败退抵挡不住的架势看来不过是怕伤害了自己一行人。而现在看来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出手动真格了。但心思虽如此,也不过是堪堪握住了刀置于身前,才摆出架势。凶徒就已经从同僚身前抽身而来,右掌横拍在刀身,将刀打歪,左手同时推面,想要后退,却才发现脚步已经被提早跨住,动弹不得。下巴被狠狠击中,上下两排牙齿被推得碰撞到一起,感觉牙都快要崩碎,掌力更是仿佛穿颅而过,打得脑浆都摇匀了,瞬间眼前一黑,失去平衡。

    瞬间解决二人,其余人都被吓住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好身手,即使是皇城中那些贴身侍卫恐怕也不过如此吧?更何况是个看起来乳臭未干的书生,根本让人防不胜防。

    姜虞君根本不同情倒地二人的惨状,在他眼中地上二人什么模样与他无关,现在他只关心站着的还几人。

    解决掉第二人,身形一晃,直奔第三人,长棍扫来,不让自己近身。俯身避开,速度不减丝毫,他深知巡检司中擅用棍的常用套路,一扫避贴近二打制服人三戳防反击,对于知道一切的他而言,这人就像手无寸铁,衣不蔽体的裸汉一般,避开扫棍继续欺身而近,一寸长一寸强,但只要近了身就是一寸短一寸险了。

    果然持棍者来不及放下手中长棍,已经被绞住一手,不让他抽身离开,另一手欲要挥拳,却被看破了想法,反被一拳打在手腕处,酸麻不已,此刻已是中门大开,绞住自己的那只手猛然一拉,不自己地向他撞去,而年轻人一记顶心肘顺势狠狠顶在隔膜上,胃里一阵翻涌,胆汁都要吐出来。

    一气呵成地击倒第三人,让他自己抱着腹部跪倒在地,慢慢吐去。

    四五息的功夫,三人完全丧失抵抗,他轻轻踏出一步,其余人就惧得忍不住后退一步。连最里面那两个纨绔也怕得后退了一步,好像下一刻那人就会立马出现在自己跟前,不知道以怎样的方法袭击自己。

    林方圆在他身后看得是两眼放光,此人看似年轻,却仿佛浸淫武术几十载的宗师。他招数中或擒拿或形意或八卦,可谓信手拈来,不拘泥于一家,扪心自问,即使自己习武多年,对上这小哥二人以命相搏,或许自己也只能有四分胜算。本来自己也打算在这商都城开个武馆,发扬自己所学的同时还能挣点银子,要是自己能拉来这位年轻人一同合伙,哪用愁生意?

    不知道林方圆心中正打着算盘的姜虞君目光越过众人遥看远处那二人,而被盯上后他俩也是抖了一抖,黎倩稳住情绪一咬牙“全都给我上啊!还愣着干嘛!我就不信他双拳能同时打你们十几个人!”

    剩下众人一听自家主子发话了,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旋即吼叫着一哄而上,不再让书生有一对一的机会。

    此刻在早已展开感知的姜虞君看来,眼前的众人慢如迟暮老人,所有人动作皆是有迹可循,几乎不用猜测就能知道他们下一步动作如何。自己跟前哪是十来号持刀舞棒的,只是一根根木人桩罢了。

    所以在外人看来,那中心的白衣书生简直就是神人一般,于十数人围攻中游刃有余,似黄鳝游走于禾苗间,又如岩雀起落于山林。看热闹的人群中不禁爆发出喝彩和哨音。

    眼见十来人都拿不下他,反而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停减员,他与自己也越来越近,二人也是开始慌了。各自拿着各自的武器举在身前,仿佛有个东西挡着就安全许多一样。

    “黎倩,这次要被你害死了!”男人责怪道。

    “关我什么事!你自乱什么阵脚!我就不信他敢在这商都城拿我们怎么样!就算现在要吃点苦头,事后他不是还得百倍还回来?!”

    “吃点苦头,你说得轻巧!你没看那疯子断骨折臂就跟掰树枝一样!”

    “赵一鸣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女子怒骂。

    二人正斗嘴间,一道阴影铺天盖地般挡住阳光,冰冷的话语仿佛无常催命的判书“互相责怪完了么?责怪完了不如想想,哪个该断根骨头,哪个该掉一嘴牙”

    纷纷往后吓了一大跳,武器各自挡在身前,“我警告你别乱来啊!我爹可是府尹大人!你要是伤了我,保管你永远走不出大狱!”黎倩话音中带着颤抖,分明是有些怕了。

    “哦?这么大的官?那你呢?”转头看向那位公子哥。

    “我爹可是总司丞!到时候判你个蓄意谋杀可是要杀头的!”赵一鸣色厉内荏地喝道。

    姜虞君面无表情的脸上重新扬起了微笑,不过这笑脸看起来更是冷冰冰的,鼓掌道“了不起了不起!都是将相之后,千金之子!”

    “那你们觉得就现在而言,喊出副使大人和司丞大人的名头是能喊死我呢?还是能让我纳头便拜呢?”

    围观者爆发出各种嘲讽和嘘声,以前可从来看不见他们吃瘪的模样,今日也算是大快人心了。

    二人不敢说话,他们深知此刻自己在这人面前是多么的弱小无助,只希望自己能拖到更多救兵前来。

    “你,去把我地上的牌子捡回来。”对着最先惹事的那名唤作黎倩的女子瞪一眼,害怕的她绕着书生踱过,如蒙大赦地跑去捡东西了。

    将碎成两瓣的牌子重新还给他,没了一开始的趾高气昂意气指使,低头不敢看他。

    姜虞君发泄了一番后,气也消了一些了,那股冷峻的气息也消散了,虽然他不惧对方以权压人,但是也不希望最后自己也是靠老爹的官级反去欺压他们。想着小惩大戒敲打敲打就够了,免得老爹那边不好做,到时候自己回家也免不了一番责骂。正想着如何将今日事翻篇,一波乌泱泱的人马就杀到了。

    眼见救兵来了,二人眼里的亮光也多了,底气也重新足了起来。高兴地说道“官兵来了!你别得意太早!敢伤我们这么多人!定要治你的罪!”

    瞥了一眼他们,这一眼的威胁不言而喻——你再敢这么跟我说话,自己掂量掂量他们上来救你快还是我打断你们腿快。

    回过神来自己仍属于他的“人质”,乖乖闭嘴,不敢再大放厥词。

    姜虞君高高举起手中腰牌向着人群呼喊。

    “各位老少爷们儿做个见证!我乃江州巡检司一员!今日这二人纵马行凶伤人实已触犯王法,非但没有悔意,反而纠集恶仆欲加害我!我是逼不得已正当防卫!等会儿我自会配合去往巡检司察明前因后果,相信商都城巡检司也会遵守本朝律法查明,而不是以权谋私诬陷于我!”

    人群纷纷附和“对对对!是这样的!”

    “咱们这么多老百姓都看在眼里的!冤枉不得这位官人!”

    黎倩赵一鸣听他抢在来兵之前煽动了悠悠众口,郁闷至极,他竟然还是江州巡检司人,这下很难将他公开定罪报复了。只能先捉回去假模假样调查,再使些暗中的绊子,让他吃上苦头。

    领头差役派人喝退了人群,这才来到了他跟前,冷眼横眉训斥道“真相如何不是你一口之言说了算的!跟我们回了司里再说!”

    看了眼他,姜虞君轻蔑地说道“定当积极配合大人查案!还望大人铁面无私,查明真相,还我清白!”

    差役不耐烦地说“废话少说!带回去审!”说罢就要上来给他戴枷锁。

    姜虞君白了一眼“这罪都还没定呢,我又自愿配合,大人凭哪条律法给我上枷锁啊?真当我不懂规矩么?”

    见说不过这伶牙俐齿的小子,差役挥挥手,示意几个人“护住”他,送去府衙。姜虞君落落大方地走在三人中间,给了身后一个眼神示意,随他们去了。赵黎二人则赶紧回到了护卫中去,也离开此地。

    青婴见自家公子被人带走,心中着急,顾不得疼痛,踉跄着站起身来。林方圆也赶忙问道“姑娘,小哥不会有事吧?你们在城中可有熟人?赶紧通知才是!”

    青婴理了理思绪,回道“我家公子身份尊贵,应该不会吃亏,暂时是没有危险的,但是也不能放任他们屈打成招,我们随长安商会住在豫杭会馆,商会管事应该有办法,我这就回去告知张管事缘末,请他们救人!”

    “我同你前去!你刚受了伤,这一路难保他们不会使绊子半路把你也掳了去用私刑,鄙人也略通一些拳脚,能护姑娘一程!”汉子正气凛然。

    “那便多谢林大哥了!”

    “莫要客气!快去商会找人吧!耽误不得!”

    他二人也赶紧去往商会方向,反而是看足了热闹又被姜虞君激起情绪的人群,簇拥着姜虞君和衙役们久久不散,如簇拥着英雄般一路跟着到了巡检司衙门。

    好不容易才驱散了众人挤进衙门,关上门后人声依旧鼎沸。

    堂前,早已听说自家儿子和府尹大人千金被人欺负的赵司丞拍下惊堂木,怒斥道“大胆刁民!你可知罪?!”

    姜虞君倒是不忘礼节鞠了一躬“还望司丞大人明示,我所犯何罪?”

    再一惊堂木落下“大胆!见了本官不跪是为不敬官府!光天化日之下行凶逞能,伤人十数余众有目共睹,是为无视王法!挟持人质在本朝可是重罪!轻则刺字流放充军,重则笞杖致毙!”

    书生懒散抱拳敷衍一拜“不才恰好是江州在册的秀才,依律上堂可免跪拜,又恰好是江州巡检司府一员,同样可不跪拜上级。”

    “至于大人所说罪责,恐怕有失偏颇,堂外众人岂止二十余口,皆可佐证非我寻衅伤人在先,实乃逼不得已正当防卫罢了!”

    “大人,人证证据俱在,又何来这些罪责呢?难不成说司丞大人为包庇子女,连朝廷的律法也不放在眼里了么?连圣上治国的方针也不放在眼里了么?”

    一番话给赵司丞扣上了一顶大帽子,若是他不秉公执法,那就是蔑视王法,轻视天子,而且眼前书生熟知本朝法律,不是好糊弄的平民百姓,赵司丞一时拿他有些没办法。

    “你所言只是你一面之词!事实如何还须有铁证如山方能佐证!百姓离得远,容易看得眼拙,又不明前因后果,非你脱罪之借口!待司人查明,再宣你有罪与否!现将你羁押于牢中,等候发落!”赵司丞知道他懂得规矩便也按规矩流程来,让人将他押下。

    赵司丞的算盘是既然你说有证,我便让人取证调查,这期间你就安心在牢狱中候着,先饿着关上几日,等此事热度散了,再打点些人证物证,还怕你反了天不成?!到时候定了你罪,判了你刑,任由你日后上京告御状也挑不出半点毛病来!我为官二十余载,想跟我玩条款难道还玩不过你不成?!

    见堂上官员跟自己搞这一套,姜虞君大致知道他要使些什么绊子,也明白他属于是地方官中那类作威作福惯了的,十分不屑。随衙役下了牢,这巡检司牢狱吓吓常人还行,他可是从小在这些地方玩大的,哪能吓得住他。把牢房当客房,安心住下了。

    不一会儿,黎倩和赵一鸣二人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来到他牢门前羞辱他了,女子嘲讽道“这会儿神气不起来了?怎么被当成一条死狗一样关在里面了?有本事出来说教啊?!”

    “你不是神勇异常么?怎么不杀出来将我关进去呢?”赵一鸣也是轻蔑地说道,“先断你三日粮水,再用刑让你如实交待罪责!态度端正恭敬认罪的话我还能劝下我爹从轻发落,给你脸上刺个字充军养马去!好歹留一条贱命!若是还这般嘴硬,那就只能杖毙堂前!将尸首扔出去任由野狗啃食!”

    姜虞君靠墙席地而坐,闭目养神,老神在在地回道“其一,我这是候审,依律不可用刑;其二,我既是有功名的秀才又是持牌的差人,依律不可用刑;其三,悠悠众口,人皆知晓,现在想必早已传遍大街小巷,三日后若是你们没胆量杀尽城中百姓来封口,那我依旧是无罪;其四,若是我无罪,那你们就该回去翻翻本朝律法看看自己会怎样了~”

    说罢睁开眼睛,对二人投去可怜傻子的眼光“想必你们长这么大还没把律法翻过一遍吧?不过高级点的酒囊饭袋又怎么知道呢?”

    “第四十七页,第十三条,好好读一读吧!闹市纵马伤人者,髌刑!”

    “知道髌刑那柄剔骨刀长什么样么?弯钩似虎牙,在膝盖处比划好,刀尖先插入骨缝,刺骨之痛懂不懂?再顺着这么转一圈,留下两团血淋淋的洞口,然后就能取出一块圆圆的白骨,从此两腿似漏风麻袋,软绵无力,再也站不得走不得,更别说骑马了。”

    “更难受的是从一个健全的人变作残废,那心理落差哟~啧啧啧~”

    二人听他说得绘声绘色,不由得开始脑补,当下就觉得双腿不自觉地开始变软了。

    看着他们自己都不自觉有些发青的脸色,姜虞君不怀好意地咧嘴嗤笑。想吓唬我?你们这种货色还没有那个本事!

    看见他嘴角的笑意才察觉过来自己等人反被嬉耍了,黎倩恼怒道“看你还能嘴硬到几时!三日后定罪,有你受的!”说罢和赵一鸣气囊囊地走了。

    姜虞君仰头靠回墙上,重新怡然自得起来,其他那些不知因何被关在牢中的囚犯纷纷向他投来好奇的眼光。

    看着狭小窗洞外投进来的阳光,身处阴暗牢房的他却仿佛在鸟语花香处一般。有什么没创意的招数就尽量用吧!三日后谁会来低声下气地求爷爷告奶奶请自己出去,我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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