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插叙：水中血
荒郊外，篝火在夜里噼啪作响，男人盯着那团火焰皱着眉，他已经赶了两天路了，不知道为何这几天以来总是心神不宁，越加烦躁了。
若不是手下人办事不力，他此刻早就应该在广州府上等酒楼里品尝宫里御厨的手艺了。一边想着一边吃了一口手中的馍馍，寡淡无味，哽人得很，口干舌燥，更烦了。这白馍的滋味让他想起了最后一次作为影子的那天。大家都啃着干巴巴的干粮，在荒山野岭一待就是好几日甚至小半月，却没人抱怨过，除了他。
“见鬼！就不能做得好吃些么！”他嫌弃地吐出嘴里那完全吞不下的馍，一口吐飞了出去。
“嘘！别暴露了！”身旁的伙伴赶忙阻止，随后赶忙查看情形，见没有人注意这边才转头呵斥道“别抱怨了！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况且对影子来说世间一切身外物皆是虚幻！一切五毒心均为魔障！你看你的样子，还算不算影子！”
他略微有些不耐烦地抠了抠耳朵并不搭理，双指似筷子，快如闪电刺出，夹住那只在眼前晃了半天的蚊子，慢慢加力，蚊子腿到处乱蹬，最终噗嗤一下裂成一滩汁水。
几日前他们一行人就埋伏在了这里，左边是一片大湖，右边是高耸的青纱帐，青纱帐中散落着训练有素的影子，只要那支行伍按情报所说来到此处，纵使他们各个身手都不错也插翅难逃。
“咯哒咯哒！”某处传来虫鸣，众人听见信号立马潜伏起来，连气息也融进飘散在青纱帐上的雾气中。浓雾就像一张天罗地网，只等猎物自己钻进来。
雾中现出一队全队披甲的精锐人马，马车上不知押送着什么物资，但看那轮毂压在地上的深度，却明显并未装载多少货物。
一只飞刀率先发起了进攻的讯号，只听破风声和一道寒芒射出，马匹旁那个披甲卫士突然迸出一道血线，捂着脖子后退几步就栽在地上，队伍立马警戒起来手中矛戈对准芦苇荡。影子们如鬼魅般渗出，丝毫听不见茅草碰撞的声音。
先前训斥他的那个影子开口道“今日不可有任何蛛丝马迹留下！速战速决！夺回遗物情报！”话音刚落，一柄寒刀就破开他的胸膛，刀身上潺潺流出他的一腔热血，温热的血缓缓冒着热气。
他张大嘴再也无力发出声音，只有低沉的啊啊声，双目充满血丝写满了不可置信快要瞪出眼眶，两边皆是训练有素的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都惊在了原地一时不知所措。
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来，缓慢又轻柔地捂住他的嘴巴，胸口的长刀轻轻上挑，他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嘘~！这痛会持续很久，你只需要感受它，接受它~”
“怎么样？这份真实的痛楚能通过冥想消除么？它不过是你的幻觉罢了，来用我们所受的训练去克服它！快啊！快记起来我们日夜训练的内容啊！只要你的精神足够强大，它就是虚幻的罢了！”
“怎么了？说不出话来啦？！不装老大啦？！你的伶牙俐齿呢？！你的影子的骄傲呢！！！”他越说越快越说越激动。
众人也回过神来，大声怒斥道“胡良！你在干什么？！”
男子一脚蹬在他后背上，拔出他的长刀，振开刀身的血，转过身来狞笑道“不留痕迹！一个不留！”
身后的披甲锐士们如同战车的车轮，有力地踏过地面，从他身边路过，向着影子众人碾压过去。
一个影子呼喊道“胡良叛变！速速逃离！务要将此事汇知影中！”
众人欲凭身后青纱帐遁去，见到远处天边的朝阳霞光，不对！那不是霞光，是火光！远处早已等候了无数兵士，拉出许多纵深拦截线，原来今天插翅难飞的，是他们！
胡良摘掉了他的兜帽，活动活动他的脖颈关节，发出咯咯作响的声音，面带享受的笑容轻轻对自己又说着“一个不留！”随后便化作流影，加入了前方的屠杀。
影子们虽武艺不凡，身手矫健，但是一旦被圈定了场地，没了任何屏障，他们就只能受制于军队有组织有纪律的进攻攻势。有想拼死冲开一道缺口逃出去的，面对那铁壁盾墙和墙后伸出来的矛戈，根本无法靠近；有想利用烟雾弹迷惑对手创造机会的，即使呛得周身士兵无法行动，可现身于烟雾外的一瞬间就要被其他人重新赶回那逐渐消散的烟中；少有的几个身手十分了得的，刚从第一包围圈冲出，就被一道流影或割开咽喉或斩断双腿。焦烟混着血腥代替了浓雾，飘荡在青纱帐上空。
一袭黑袍的胡良蹲在湖边清洗自己刀身上的血迹，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被几个甲士拱卫着来到他身边，挥挥手退下身边卫士“此行你的情报至关重要，居功至伟也不为过，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我都可以答应你！”
胡良歪过头看向他，笑了笑“我要赏你！”，虽是笑颜却难掩那鹰视狼顾。
男人愣了一下，随后笑出声来“想要赏我，你还不够！”
“不过只要你继续做出贡献，我们不会像影子那样无视功臣的，终有一天你也有赏赐给我的权力。”
“这么多年来，头一次亲眼见到影子，原来是我们身后的影子在循着我们的踪迹，不过既然知道了，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三千营甲士和五千营士兵任你调遣，你应该知道什么地方是那些影子藏污纳垢的吧？”
“去吧！去把阴影照亮，太阳照不到的地方，还是得火烧一烧，免得时间久了，阴郁潮湿，容易滋生老鼠蟑螂。”一枚圆符从男人手中抛下，胡良接住那符，符纹一只饕餮张大巨嘴，利齿似要捅破自己，整个天地都在它嘴中颤抖恐惧。
接住圆符后众甲士整齐划一致敬跪地，胡良见这一幕乐呵呵地收下圆符，男人早已坐回自己车辇，缓缓离开此处。
紧紧握住那枚圆符，低头看向被鲜血染红的湖面，丝丝鲜血散开在水中连成条条丝线，如晚冬残雪消融在春水中。
心中似有嘶嘶作响的声音，就像什么东西顺着血管渐渐融入他的全身。
一声低沉的嘶吼吭呛把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篝火快要烧尽了，远处几只眼中闪烁着绿芒的饿狼围着这边踱步，饿了一整个冬天的它们出山就见到一个落单行人，即使畏惧火光，此刻也难抵腹中饥饿的折磨，忍不住靠近。
看了看那块被自己失神烤出香味的白馍，胡良瞥了眼那只头狼，拿在手里对着那边晃晃，嬉笑道“你饿啦？饿了就过来吃。”
噼啪几声后，火光熄灭，一缕烟飘飘而上，草地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群狼乘风而上，腥臭血口张开，獠牙在月光下泛出白光，白光直奔席地而坐的男人咽喉。
一瞬间，那弯弯月光仿佛从天上来到地上停留了一刹，照亮了饿狼狰狞的面庞。一闪而过的光芒后夜晚的黑暗重新笼罩大地，万物寂静。
收刀入鞘的声音似乎是信号，月光听见后又重新洒在大地上，胡良依旧懒散坐在地上，四周躺着几只狼的死尸，那只冲得最快的头狼更是身首分离，狼头滚落在篝火旁，脸上依旧是狰狞恐怖的模样，呲牙咧嘴。
重新燃起篝火，割下一块狼肉架在火上“你饿了我还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