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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年少顽童不识春,折柳做剑乱斩青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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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官,可需要差人送些早膳?”门外有伙计轻轻敲门询问。

    “不用了,谢过店家,待会儿我自出门寻些。”他一边穿衣一边答道,昨夜思量着许多事情,想着想着酒劲上来,不知何时睡去,现在头还有点晕眩,倒是那蜂蜡味比酒味更持久,提醒着他昨夜的事情。

    穿好衣冠,坐在桌边,宿醉后不免有些口干舌燥,倒了杯水,思考着自己该如何做。是继续自己的旅程打算就当无事发生?那肯定做不出来,自己若是这么干了,那就是自己最痛恨的空口白话之辈,也不是君子所为。枣儿姑娘似是不愿如自己所说,随自己逃了便是,自己也并非家中主事长辈,就算是,也不可能随意拿出五百两为枣儿赎身,所以昨晚即使喝了酒,也并不敢放出狂言要为枣儿赎身,只言愿尽力助她逃离勾栏。可是枣儿姑娘后来的举动似乎并非生气,而是对自己动情了,这下倒是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了。那薄情汉负心郎他是万万不会做的,但是对枣儿却也无可奈何,家里若是得知自己游历回来带了个勾栏女子,自己会被如何倒无所谓,但是对枣儿定是不好,起码也是冷眼冷语和处处疏远,说不得会直接送到教坊司去,这不是把枣儿从火坑推到火堆吗?若是只是自己悄悄运作,为朋友落个户籍,寻个清白身份,倒还好说。

    一边想事一边在汴京街市上闲逛,本来该是来游玩赏景,今天去看那因一幅画卷闻名天下的清明上河园,现在自己搞出一件麻烦事,也无心去赏那人文风景了。路过一家店,匾额上书“仕女阁”,多是家专卖女儿用品的胭脂首饰店,他马上就想到枣儿是不是也在这家店里买过东西呢?鬼使神差就往店里去,店里侍女一看进来个文人模样年轻公子,赶忙迎上去问道“公子可要选些礼物给心上人?”他一听有些尴尬,对枣儿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不知道算不算心上人,一时有些语塞。侍女一脸顽皮笑意“公子务须害羞,男子为女子买些红妆饰品并无什么可笑,相反的我们女子倒是期盼得很能收到意中人的礼物呢!公子可以看看这只钗子,以文殊兰花型雕成,嵌金丝作伞,坠以绿松石作蕊,好看得紧,是店里今年刚从江南道进过来的最俏的呢。这文殊兰寓意白头偕老吉祥合美,绿松呢又青春靓丽,最适合女孩子佩戴了!”他瞧了一下柜台上的钗子,做工倒是确实不错,“公子若是买来送给心上人,一定能心想事成的!哪个女孩子瞧见了会不喜欢?”

    他心想,若是昨晚有什么地方使枣儿姑娘误会伤心的,做个赔礼也应该算是可以的吧?若是枣儿真不愿逃离,自己也不算是食言的,他一定会记得枣儿姑娘,也认她是自己路上结识的一位朋友。于是问道“店家,这支钗子多少钱?”侍女见自己说的客人兴起了赶紧回道“回公子,八钱一支。”

    “可否少些?单说银饰的话这支钗子不够八钱,算上玉石和金丝虽然勉强值这个价,但是金丝是镶附于上,实则不多;绿松虽是实切,但是并不贵重,可否六钱?”他虽然不心疼这几钱银子,确是从小随家里养成个不随意挥霍的好习惯,出门购置都习惯讲个价。

    “公子,定价着实改不了,便是掌柜也是听从商号定价,自己无法随意更改的,还请见谅。”侍女微微弯腰示以歉意。

    “既然是商号定价,便也不适合穷追不舍,那麻烦姑娘取一规整木盒装上,弄得漂亮些。”

    “好嘞!公子不仅是个勤俭持家的,还通情达理的哩!不知哪家女子有此等福气,可羡慕死我了。”侍女嫣嫣然笑道,去取包装了。

    听着侍女的调笑他又有些不好意思,一想到枣儿姑娘,觉得更是难为情了,只希望枣儿看到后不会以为自己有什么歪心思。

    带着首饰,他沿来路返回,去往那间“春池间”,春池间唇齿间,一想到这儿脸又开始发烫了,唇齿间那股蜂蜜味好似消不掉了,只要一咂舌就觉得一阵清甜——还有一阵发烫不知道待会儿见到枣儿姑娘该怎么同她说话,一想到就觉得如鲠在喉,口齿生津。

    门口依旧是昨天那个汉子趴在柜台后,看见一副熟面孔来马上起身迎上来,笑道“公子又来啦!是对咱们这儿的姑娘念念不忘吧?还以为公子该是晚点来呢,不过这时也好,姑娘们都在,人也少,比晚上清净。”

    他取出银两放在台上,作老神在在状说“还是昨天的老样子,大哥看着安排。”

    汉子接过钱笑道“懂得懂得,公子里面请,房间打点得干干净净的,吃食库果儿一会儿就到!”

    打开云湖间的门走进去,房内还是昨夜一样的情景,唯有桌椅杯子什么的全都归了一遍位,他拉开凳子坐下,等着待会儿枣儿敲门进来便同她仔细说话。

    咚咚咚,有人轻叩门扉,他立马说到“请进!”

    进来一红衣女子,却不是枣儿,她端着昨天那样的食盘和酒盏,施了个万福,道“公子安好,奴家是满山红,来侍奉公子用膳沐浴。”

    他懵了一下,随即疑惑问道“谢谢姑娘,敢问枣儿姑娘呢?今日不在么?”

    “回公子的话,枣儿本该来伺候着,可是月事来了,不便来扰了公子雅兴。公子请放心,满山红定也会让公子觉得宾至如归。”

    他有些慌乱,连忙起身辑了一首说“谢过姑娘美意,我非来寻欢作乐,只是昨日与枣儿姑娘相谈甚欢,一时聊的太晚又不便过夜,才回了客栈。今日特意来询问一些昨日未聊完的故事后续而已,可否转告枣儿姑娘一声?就说锦州姜虞君特来问问昨夜那故事里的主人公后来怎么了,话听一半着实急得很。”

    红衣女子回了一礼说“既然如此,奴家去转告枣儿妹妹,若是她无事便招来陪侍公子。”然后轻掩门扉离去。

    怎么枣儿姑娘昨夜还能饮酒今日就抱恙呢?联想到昨夜枣儿脸上两行清泪,他想枣儿莫不是不愿见我?可这又是为何呢?

    满山红回上绣楼,寻到枣儿房间,推门进去取笑道“枣儿,你那郎君倒是生的标志呢!剑眉星目的,你是怎么迷住这么个俏哥儿的,给姐妹们也开坛讲学一下?人家指名道姓要见你呢,连我正眼都不瞧一下,我呀,是人老珠黄咯~怕是过些时日只能被扫地出门自生自灭了。”

    枣儿羞恼回到“红姐莫拿我寻开心了。”

    “诶,你为什么要说自己月事来了呢?云湖间一次提成可有一两银子,莫不是那俊哥儿有什么奇怪嗜好?还是他看似斯文却是个衣冠禽兽?”

    “姐姐!都不是!只是确实不愿见他罢了”

    满山红收起嬉笑,神情认真地看着她“枣儿,你莫不是真对他动心了吧?”

    枣儿闭口不言,只自顾自望着镜子摆弄自己发簪。

    满山红拉开一旁凳子,坐下叹息道“枣儿,虽说咱们没什么金玉情深,但是姐姐好劝你一句,不要动情,特别是书生才子。这么多活生生的例子,不是说书人和古人空想编撰出来的——没有一个好下场。”

    “自古书生便多情,多情之人必薄情,今日里他信誓旦旦,满口的海枯石烂,可是你我没人能等到那海枯石烂的一天。”

    “能来咱们这种地方的人,家里也该是有点银子的,但是不会有一个傻的。”

    “他们来一次几两银子,就跟咱们去脂粉店买一次胭脂一般,可是我们不可能把店买下来,他们也不会把咱们买下来。”

    “也有少数咱们知道被人买走的,可那后果如何?真是去做富家太太了?连去做妾都不可能,到头发现不过是从这里到另一个春池间罢了。”

    “赎身钱是个念想,但是是咱们自己的念想,虽然难,但是咱要是循规蹈矩的,这辈子还有一丝希望。有个念头总比看不到希望强!”

    枣儿听着满山红的话,眉眼低垂,说道“姐姐说的我自然懂,他也并没有说要为我赎身,我也非因此心动,姐姐放心。”

    满山红听到这松了口气“那你个死丫头一副魂儿都丢了样子,害我以为你听了这些鬼话真信了呢!”

    枣儿说“姐姐,只是昨夜与他一聊,觉得此人有趣得很,不似寻常客人,他也是阴差阳错来我们这儿”

    “呸!来我们这儿的还能阴差阳错,说出去谁信!”

    “我原先也是这么觉得的,后来后来反正一直都是只陪他聊天饮酒,听他说些自己的想法和过往,即使酒过三巡也依旧正襟危坐,没有对我如何,特别是他眼里一直保持的那清明神态——觉得他真真是个读书的。”

    “即使后来后来我都有醉意了,他也依旧目不斜视,循规守据不逾礼。我觉得在这样的读书人面前自己无颜面对,只怕多和他呆一秒就污了人家君子正名。”枣儿说起感觉愈发难过羞愧。

    满山红听着又叹了口气“哎~我的傻妹妹,如此说来你算是运气好的,还能遇上个好人,不过你也不必想太多了,我们终究是别人的过客,无关紧要的。就当老天垂怜你,赐了你一段露水情缘,好好享受这阵子便罢。别傻了,赶紧去和你那公子世无双的情郎好好缠绵一番,以后日子里想起来还能有个心里安慰。”

    枣儿沉默听着,轻轻点头。

    “去吧去吧,别让客人等久了,有什么话咱们姐妹以后多的是时间咬耳朵。”满山红扶起她把她轻轻推出门外,闭门叹道“也不知道这丫头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虽然满山红没走多久,但是他在房里等得着实心慌,一会儿想枣儿姑娘为什么不来,一会儿想万一枣儿不肯来怎么办,手里的盒子也被他翻来覆去。这时门口传来轻叩“姜公子,枣儿来侍奉您用膳沐浴。”

    他一喜,既然枣儿来了,说明没有恼自己,把盒子放在桌上赶紧说到枣儿姑娘请进。枣儿施施然走入房内,闭上房门,来到他面前准备施个万福。他一把搀住枣儿双臂,忙道“枣儿姑娘昨夜里才说我太多礼,怎地今日与我这般了,不用做这些场面的,快快请坐便是。”然后赶忙替枣儿拉开凳子,枣儿一眼看见桌上有一个精美盒子,他赶紧说“昨夜里觉得唐突了枣儿姑娘,回去后实在是辗转难眠,今日早起上街本是寻些吃食,瞧见此物觉得还挺轻巧,特意买来给姑娘赔个不是,若是昨夜有唐突处还望不计前嫌。”

    枣儿闻言愈发心酸,泫然欲泣,他哪晓得会是个这个样子,一时手足无措,只能连忙安抚“枣儿姑娘怎么了?莫不是小生又说错了话?姑娘要打骂便使上几下,可别伤心啊!女子体弱,动气易伤肝脾,万一哭坏了身体岂不是很难好?”

    枣儿知道他虽闻读不少,但实际是个不懂女人的木头,还以为自己在生他气,想着便不由得笑了,调整呼吸情绪说到“非是公子,是枣儿这几日心思不宁情绪不稳而已,所以容易一惊一乍。公子通情达理,枣儿深感荣幸,今日还送枣儿礼物,一时感动而泣。枣儿谢过公子美意。”

    他舒了口气“枣儿谬赞了,本以为唐突了姑娘,所以寄希望于送一薄礼以表歉意。”

    “来时路上一直还担心此事,唯恐姑娘恼我,不愿见我,此时说开,总算是放下一块心事,不然这整天都得心神不宁了!”

    枣儿见他拍了拍胸口作长舒一口气状也是觉得此人愈发可爱,同时也更加忧愁。她拿起盒子,问道“公子可否告知盒中是何物?若是太过贵重,枣儿万不能收。”

    他赶忙说“不是什么值钱物件,只是一支精巧钗子,想来该是合适枣儿姑娘的。”

    枣儿取出钗子,仔细端详了一番,自己虽也有一些首饰打扮,但都是自己去买的,从小到大还未有人送过自己礼物,即使一些来春池间的客人嘴上如何甜蜜,却也从不会多花房钱外的一文钱在她身上。如此想来有些心酸,这一份礼物对于她而言,可远不是常人收到礼物那般。

    枣儿心里触动,对手上的饰物是爱不释手,正要拜谢,姜虞君见她此状,说道“枣儿姑娘不需拘礼,镜前试试是否合适?”枣儿轻轻点头“嗯!”小心挽好发髻,取下旧钗子,换上文殊兰钗,开心地问道“姜公子,好看么?”他微笑道“当然好看,枣儿姑娘气质自华,饰物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枣儿脸颊微红轻啐一下“公子今日怎变得油嘴滑舌不似好人!”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既然枣儿姑娘并未恼我,我也放心许多,接下来我要与枣儿说一正经事,还望姑娘莫要打断,先听我道完再作决断。”略一沉顿,徐徐说道“今日上午我逛了周边热闹市集,看了出城道路,虽不是本地人士,不过按巡检司常用巡城之法,也大致清楚了此地地势地形。若是我们先在闹市内假意逛街游玩,我有九分把握可以辨出有几个尾巴,如果其中并无高手,小生自可神不知鬼不觉挨个敲晕他们,不过想来盯梢的尾巴多是些念攒子地痞。然后我们从南门出城,十里外有家车坊,我问过他们管事,可以租至最近的汴梁渡,距汴京有五十里路程,只要到了渡口便可寻一客艘顺流至长安府,只要到了长安府,即使是皇城司卫要寻找踪迹也无从查起,长安府车船流通便利,只要到了江州界,从此姑娘便是自由人,我可转赠枣儿姑娘二三十两银子,最多只消两年便可为你在江州做一户籍,从此枣儿姑娘便可是此生从未离开过江州的本地人士了。姑娘可以为能行?”

    枣儿心里悸动,本以为他只是酒后胡话或一时兴起,不想这人竟然还真当了事,听他言语有序,不似胡诌,话语也颇有底气,难道他是真的想带自己离开汴京么?本来已做好决定要当作一段露水情缘,从此不再胡思乱想,此时听到他一番话语,心里就又浮现一个声音在隐隐作祟“万一成了呢?万一成了呢?!”她看向姜虞君,他默不作声在等她回复,只端正坐着,神色坚定地直视着她,他越是这般身形端正眼神清明,她越是觉得他目光如炬,好像被他看着就要被烫伤,想要躲避却无法行动。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始终觉得自己身份轻贱,而他却是个家世清白富贵的公子少爷,自己那份情愫对于他而言始终是种玷污,就像泥巴和一块白玉是不会在一起挂在腰带间的。但是她深知姜虞君不是那种视她如敝履的人,如果自己真的能恢复清白身,是不是以后在他面前也不用像如今这般不敢直视了?她当然相信他的计划能成功,只要是他说的话,她都不会去怀疑,他是个正直的读书种子啊!从头至尾,他都一直恪守礼节,言必敬,行必端,也没有口出诳语。枣儿深呼一口气,言语轻颤道“愿听公子安排。”

    姜虞君闻言神色一喜,起身说道“枣儿姑娘,小生必不负你!事成之后,你便是自由之身也!”然后说道“虽是大致有个计划,但是一些细处还得认真思索,准备功夫也要齐全,比如姑娘这身打扮肯定是不能成事的,我需为姑娘准备一些适合路上遮掩身份的衣物,还要去思量下动手地方,万不能让人发现此事。今夜再来与姑娘仔细叮嘱,明日便可行事!”

    枣儿听着愈发觉得他真是个谋而后动的可靠人,施了一礼表示自己一切全凭他安排。他开心说道“枣儿姑娘,可以调整下情绪,莫要让别人看出你有些不对,今日对话不可泄露给他人,待事成之后我们再庆祝!”

    “是!枣儿全依公子所言。”

    他做了个示意,故意大声说“哈哈,好!相谈甚欢,姑娘讲的故事着实有趣,真不枉在下今日早早赶来问询,待稍晚点再来与姑娘同饮,欣赏夜景。”

    枣儿明白他的意思,客气回到“公子安好,枣儿告退。”旋即规规矩矩离开房间。

    他心情愉快,走向堂前准备离去,门口汉子招呼道“公子好心情!可是玩的开心?”“快哉快哉!大哥替我留着云湖间,晚些再来!”随即向汉子抛出一钱银子,汉子接着银子立刻喜笑颜开“没问题没问题!今日云湖间就为公子留着了,随时恭候公子大驾!”

    走在路上他心里是兴奋至极,今日终是要亲自干点江湖事了!虽然也曾跟随州城巡检司的大哥叔伯们扫寇缉盗,但基本没他出手的份,也就跟着一旁“观摩学习”。明日便是他真正行侠义之事的时候了,也将是他走江湖的初始!一边飞速思量着整个计划过程,一边行走在他勘定的线路上,一路走下来快至城门,去往城外车坊,再与老板讲了明日行程,预定了车马,登记了照身帖,再次转身回城去,准备再走一遍路线,也心里思量下街上行人密集度,动手处是否合适等,还要准备一些寻常不惹眼的女子衣物。走到汴河边时瞧见岸边有三五稚童,手持木棍,做那侠客倒持剑,高手对决状。他倒是突然心生快意,也随手折了一截柳条,轻轻抖了个软剑剑花,开始缓缓耍起剑招。岸边童子们都被他吸引了目光,停下手里动作,看向他这边,一时是武当剑柔中带刚,一时是军中术大开大合,最后以一记回身扫雪结束,身边扬起一片草絮,甚是好看,对远处着看向他的孩子们抱了个拳,孩子们也纷纷对他抱拳,他哈哈一笑,扔下柳条,折返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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