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齐宣过了一岁, 长得正是最招人疼的时候。一张小脸白白嫩嫩的,睫毛又长又卷,专挑爹娘五官上的优点长。
温以菱偶尔抱着他出门, 路上的人瞧见了, 都会误以为是女孩子。得知是男孩后, 纷纷都感叹说没见过这么漂亮的。
别看齐宣年纪小,但鬼精鬼精的,只要别人一夸他,就嗷嗷乐。
他现在也会说一些简短的词语, 其中“爹爹”叫得最亲,毕竟齐延带得最多!
虽然他会的话有限,但也不妨碍他在家里吆五喝六的, 整天咿咿呀呀个没完,是个话痨。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练习走路。
他自己对下地走路也颇有兴趣, 只是暂时还不能独立行走, 需得大人在旁边扶着才能走上一会。
今天他刚睡完午觉, 就指着床下开始叫唤了。
齐延觉轻,听见声响就醒了。见他想下去, 便把他挪到下面的地毯上。
地毯的材质厚实,专门供他在上面玩耍,就算是偶尔不小心磕了那么一下也无碍。
温以菱是被齐宣的咯咯笑声给吵醒的,略一扭头,就见齐延此时正在引导他走路。
齐延带孩子一向用心,无论是饿了还是病了,永远都是他第一个发觉。她这个当娘的,反应倒是要慢上几拍。
不过带孩子除了身体累, 还有心累。
温以菱醒完神后,就立马过去替班。
——
周平进来时,温以菱正带着小少爷在地毯上玩耍,齐延则是坐在一旁喝茶。
他也没出声,只悄悄地凑到齐延的耳边,耳语了一番。
温以菱正好面对着两人,眼尖地发现齐延的脸色陡然一变,当即问了:“怎么了?”
齐延简单解释道:“过几日有贵客上门。”话毕,又扭头吩咐周平,“你去命人把山上的宅子全部打扫干净,尤其是山顶的,你亲自过去盯,那些不太好的家具通通换掉。”
“人来之前,除了那几个照顾宣儿起居的丫鬟婆子,其他人全部调走。”
周平领命,立马退出房间办事。
温以菱难得见到这么大的阵仗,颇为好奇:“是谁要来?”
“你认识的。”
温以菱心中一动:“齐蒙?”
齐延轻轻颔首。
——
三天后,正在南巡的皇上突然绕路来了东齐村,齐延独自前去接驾。
温以菱抱着齐宣落在后头,御林军们环绕着那位年轻的皇帝,她只远远地瞟到了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虽隔得远了一些,不过齐蒙当初离家时,还是个少年身形。如今再见,周身再无一丝稚气,举手投足间,有一种养尊处优的贵气。
当晚,皇上在山顶留宿,整座山被御林军们重重包围,就连村子里,都有人把守。
村民们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就连热闹都不敢看了,纷纷将家门闭得死紧,只生怕冲撞了官爷。
不过关上门来,难免要议论起齐家,感叹人家现在可不得了了,就连皇家都能攀上。
至于曾经那些眼红齐家赚了许多钱的,如今也没有了,毕竟两家现在连层次都不一样了。到了外面,反倒要吹嘘起齐延是自己的堂亲,全然忘了自己当初的那些酸言酸语。
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的后山灯火辉煌,是从未有过的喧闹。
夜深了以后,齐延才从山顶下来。
他提前让周平回家递了消息,说是皇上夜里会来用膳,让家里多想几个菜式。
温以菱心里琢磨着,齐蒙现如今不一样了,山珍海味定是不缺。既然是到家里吃饭,那就还是做家常菜最好。
只是灶房里做饭的大师傅和帮工们都已被支走,现如今无人可用,还需她亲自动手。幸好有周叔在,还能在旁边帮忙打打下手。
她虽然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下厨了,不过每隔几个月,她就会到灶房里给自己做些好吃的,打打牙祭。
今日下厨,她那技艺也并未生疏。
很快,她就像模像样地捣鼓出了一桌子的好菜。为了照顾齐蒙的口味,做的都是他以前比较偏爱的菜式。
虽都是一些家常菜,但无一不精致。
——
齐蒙来时,时辰已经很晚了。
他未着龙袍,而是寻常打扮,是他当初还在家时长穿的群青色长袍。
温以菱总算见到他的面。
齐蒙看见她,还是像从前那般,起身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句:“大嫂”,随后,目光紧接着落在她抱着的孩子身上。
齐蒙走近了几步,细细打量,问:“这就是我那位侄儿吧?”
“就是他,调皮得很!”温以菱见他没有摆架子,自己也就没有行礼,只和以前一样和他相处,又教齐宣开口喊叔叔,“宣儿,这是叔叔,叔叔。”
齐宣今日倒是十分配合,奶声奶气地跟着学:“酥……酥酥。”
齐蒙被这一声喊得心都快化了,连忙答应了一声。又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胸口处掏出一个蓝田玉的平安锁,挂在齐宣的脖子上。
他解释道:“这虽不算什么顶名贵的东西,但兆头好。今日送给我们宣儿,只望他能平平安安长大。”
温以菱也不假客气,晃了晃齐宣的小手,向齐蒙道谢:“宣儿,快谢谢叔叔。”
齐宣懵懂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陌生人,也不认生,两只手臂往前伸,竟是要他抱的样子。
齐蒙见状,连声应道:“好好好,叔叔来抱。”话罢,小心将孩子接了过来。
直到此时,他的心底才总算松了一口气。再见故人,他一路上也是悬着心的,最怕的便是回来后和他们生分了。
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温以菱招呼齐蒙到里面去坐,上了茶后,随意地唠了几句家常。
齐蒙在外的这些日子,经历了许多事,谈吐间成熟了不少。
温以菱:“你现在的变化还真大,要不是样貌还没变,我在路上碰见你了,只怕是还认不出来。”
说完,她才觉出不对劲。现在齐蒙都当上皇帝了,她哪里还能在路上撞见他?
齐蒙倒是很给面子:“我毕竟长大了,大嫂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还是原来的那个样子。”
温以菱笑笑:“你们小孩长得快,变化自然是大。就像渺渺,现在也是个十五岁的大姑娘了。”顿了顿,又转头问齐延,“渺渺哪里去了?怎么还没回来?”
齐延答:“周平已经去叫了,估摸着快了。”
说曹操曹操到,下一秒,齐渺渺就从外面进来了。只是她一抬眼,就看到正坐在正中的男子,脚步忽然顿住了。
齐蒙见到来人,也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兄妹两两相望,还未开口,眼眶就瞬间都红了。
齐延和齐蒙都是那种情绪比较内敛的人,见面时无论感情有多么深厚,都不会轻易表露出来。
可此时看到泫然欲泣的齐渺渺,也莫名被感染了,心底俱涌起了几分感伤。
最终,还是齐蒙先出了声:“小妹,我回来了。”
齐渺渺怔怔地看着前面的人,一声“二哥”却好似被卡在了嗓子眼,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当初齐蒙不知生死,她不知偷偷掉了多少眼泪。还是大嫂看她每天都肿着个眼睛,这才私下里点了她几句。
此时见到齐蒙,心中自是五味杂陈。
温以菱担心两人等会抱头痛哭,那就太不像样了。连忙起身,将齐宣从齐蒙的怀里接了过来。
她笑呵呵地招呼道:“你们兄妹许久未见,肯定还有许多话要说,快坐下来聊。”
齐渺渺这才含着泪走近了几步,待到了齐蒙跟前,才哽咽地喊了一句“二哥”。
“小妹,是二哥对不住你,当初走时都没跟你道个别。”齐蒙心中酸涩,他和渺渺当初是被当作双生子一起养大的;两人同吃同住,相处的时间甚至比和大哥在一起的还要多,感情自然比寻常的兄妹都要好。
此时,齐渺渺已是泪流满面:“是呀,你那时候把我骗得好惨……”
“怪我。”齐蒙一脸自责。
温以菱打圆场:“不怪你,要怪就怪你大哥,他的心最狠!”
齐延摸摸鼻子,并不辩驳。
反倒是齐蒙不愿让他被误会,急忙解释道:“不怪大哥,大哥也是一片苦心,要不是因为我,爹娘也……”
温以菱生怕他把话说完,立马打断道:“好了,你们两个快坐下来尝尝我的手艺,我现在可是难得下厨了。”
齐蒙当即打住,这才想起今天是大好的日子,不该聊这么沉重的话题。
温以菱看齐渺渺一时还止不住泪,便抱着齐宣凑到她跟前,笑话她:“宣儿,快看看你姑姑,都掉金豆豆了。”
齐宣歪头看着自己的姑姑,含含糊糊道:“姑姑……哭。”
齐渺渺迟来的羞愧涌上心头,不好意思地胡乱擦了一把脸。
温以菱还在逗她:“咱们宣儿可不能跟姑姑学!”
齐渺渺气得直跺脚,睨了温以菱一眼:“大嫂!”
“好了好了,不笑话你了,你快去坐。”顿了顿,又朝外喊,“周叔,该上菜了。”
周叔听见动静,便和周平两人一起上菜。
因为不知道齐蒙什么时候会来,所以做好的菜一直都放在灶房里温着。
父子俩的手脚都很快,没多会,菜就都上齐了。
齐蒙喊他们也一起坐,周叔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周平跟他们三兄妹也是从小在一起的,关系一直十分亲近。
周平先坐,周叔到后面去拿了葡萄酒后,这才回来入席。
一开始众人还有些拘束,等聊到兄妹几人小时候的糗事后,气氛便慢慢热络了起来。
齐宣也在桌前坐着,他自从吃辅食后,便和大人一起就餐。为此,温以菱还特地寻了个木工师傅给他订做了个餐椅。
他的吃食和大人不一样,是要另外做的。之前还好,他吃自己碗里的也有滋有味。现在就开始不满足了,总是眼馋大人的,在餐椅上不□□分。小手指着桌上的菜,嚷嚷道:“吃,吃。”
温以菱只当作不懂他的意思,自顾自道:“谢谢宣儿,娘亲就喜欢吃这个。”话毕,只将齐宣指到的菜,一一夹进自己的碗里。吃的时候,脸上还装作一副十分美味的样子。
齐宣见娘亲只顾着自己吃,急得不行,偏偏又不会说话,只会一个劲地说:“吃,吃……”
温以菱敷衍他:“好,宣儿也吃。”
齐宣无法,只能委委屈屈地吃自己碗里的食物。
齐宣其实并不怎么饿,因为温以菱之前也不知道齐蒙到底什么时候来,所以提前给他垫补了一点。
他吃了没一会,就闹着要从餐椅上下来了。
齐蒙把这个侄儿看得比较重,一注意到他想下来,便主动将他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温以菱看他抱着孩子吃饭,动作肯定不便,就打算把齐宣接过来。
然而齐蒙没让,他说:“大嫂,你先吃饭吧,我现在还在喝酒,抱着他也不耽误。”
对方既然已经这么说了,温以菱也就不好再劝,只能提醒齐宣,让他安分一点。
齐宣惯会卖乖,再加上又害怕娘亲把他重新送回餐椅上,所以将脑门轻轻地抵在齐蒙的胸口上,小手抓着对方的衣襟,软乎乎道:“酥酥,抱。”
他这一下,顿时把齐蒙给哄得心花怒放。心中暗道,大哥大嫂还说孩子调皮,他看着却是觉得乖得不行。
齐蒙单手拿着酒杯,另一只手虚虚地护着坐在自己腿上的小孩,行动间依旧流畅自然。
温以菱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齐宣听着头顶上传来的阵阵说话声,难得安静了一会,可很快,又开始打起瞌睡来。
温以菱终于起身去抱孩子,说道:“他睡得比较早,我先带他回去了。”
齐蒙隐隐有些不舍,只是孩子明显困了,便道:“那就只能这样了。”
齐延虽吃了点酒,不过意识还是清醒的。
一听到温以菱准备带孩子回去,心里便惦记着温以菱夜里怕黑的事情。他也跟着起身,和大家打了声招呼后,就打算送他们回房间。
两人回了正房后,温以菱就开始赶齐延走:“你快回去吧。”
齐延试探道:“你一个人可以?”
“什么叫一个人呀?我有我儿子陪!”温以菱瞅着床上睡得正香的齐宣,眼神都没给齐延一个,“难得齐蒙回来一趟,你这个做大哥的休想偷懒。”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话罢,齐延就转身走了。
温以菱有些讶异齐延今天会如此爽快,平日不向她反复确认过几次是绝不可能走的。
果然还是淡了!感情淡了!
温以菱一边叹气,一边去帮睡得呼呼叫的齐宣把外衣脱下来。
然而很快,房门就又被人给敲响了。
温以菱差点以为这是齐延回来了,就听到平日负责照顾齐宣起居的那个婆婆说话了。
“夫人,老爷喊我们过来帮忙。”
温以菱干咳一声,才朝外面道:“小少爷已经睡下了,你们先去打点热水,等会给他擦擦身体。”
伺候完齐宣后,温以菱自己也累了,便简单洗漱了下,就上床歇息了。
至于齐延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完全没有印象。
——
齐蒙来得虽高调,但第二天正午,就马不停蹄地离开了东齐村,仿佛真的只是偶然路过这里,便临时住了这么一晚。
温以菱那天夜里早早地就带着孩子走了,所以并不知道吃完饭后,齐延和齐蒙又聊了些什么。
只知道皇上走后,她那小本生意忽然摇身一变,成为了皇商。
更令人惊讶的是,皇上还下了圣旨,特封齐渺渺为长公主。除了京城里的一座公主府外,还有其他数不清的赏赐。
至于齐延,圣旨里只字未提。
这倒是十分反常,不似齐蒙的做派。
温以菱追问齐延,这才知道齐蒙自登基后,一直都和齐延有着书信往来。在信中,更是屡屡劝说大哥入朝为官。
只是齐延现在一心在家相妻教子,无心仕途。昨夜吃完饭后,两人又在书房里谈起了此事。
但最终,齐蒙还是被说服了。
只是齐父齐母的恩情他无以回报,只能在其他地方尽量弥补了,也算抚慰下爹娘的在天之灵了。
齐家现如今确确实实是飞黄腾达了,只是温以菱对名望并无所求,她还是喜欢自己一点点积攒财富的这个过程。
她大多时候都是挺咸鱼的,不过偶尔也会跟抽风一样,间歇性地勤奋工作。
一到那时,每天忙得人都见不着。
齐延早就将她给看透了,倒也由她。
她要努力工作了,他便回去带孩子。等过段时日她累了,他再过来顶班,勉强也算得上是男女搭配了。
齐渺渺被封为长公主后,便去京城发展自己的事业了。十八岁那年,她定了亲,未来夫婿是她自己挑的,一个性格稍显木讷的朝廷新贵。
齐延特去京城打听过,此人在军中颇有才能,又是当今圣上的亲信,这才稍稍放了些心。
齐蒙知道此事后,便索性赐了婚。
婚后,两人的生活幸福圆满。
温以菱和齐延大多时候还是住在东齐村,偶尔也会到京城里小住一段时间。
他们的日子平静顺遂,只随着齐宣年龄的增长,时不时会给他们添添堵以外,便再无其他的波澜了。
温以菱倒是想得开,孩子闹腾那么一下,也算是给他们平静的生活添彩了。
话虽是这样说,但要是真被气极了,还是忍不住想动手。
不过,这才是真正的生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