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听说我们分手过
这是头一回，傅之行正面回复季燃的“保证”。
季燃莫名觉得傅之行的表情有点吓人，好像在恐吓他，你敢说话不算数就试试。
可那眼神，又有点示弱的意思。
又好像在请求他，你可千万要说话算数。
车子驶离墓园，季燃的电话响了起来，快要挂断的时候，傅之行懒散地动了动身子，看了眼来电显示，说：“阿姨打来的，我给你按免提？”
季燃的表情瞬间有点垮：“都行。”
傅之行把电话举在季燃耳边，一个温柔的女性声音透过电波传来：“燃燃，今天回家吃饭吧，妈妈新学了两道菜。”
“不回去了。”季燃说，“有事。”
“那事情忙完了回来，”电话那边又说，“刚好妈妈逛商场买了两件衬衫，你和之行的，你回来拿。”
季燃有点犹豫，趁红灯，他看了眼傅之行，用口型问：“你跟我一起吗？”
傅之行摇了摇头，提醒他看路。
季燃回过头来，也没把话说死：“我看情况吧，不一定。”
季燃和傅之行从小是邻居，季燃的爸妈忙得经常顾不上他，他就去傅之行家蹭饭，觉得傅妈妈做的饭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也很喜欢傅妈妈。
后来季燃家换了更大的房子，住得也远了，但依然放了学，就跟着傅之行往他家跑。
以至于很多次，季燃都脱了衣服打算在傅之行家住下了，他妈妈才开着豪车过来接人。
两家的关系一直都不错，傅之行的父母去世后，季燃的妈妈也对他格外关心，经常叫他来家里吃饭，给季燃买什么也都会给他带一份。
挂了电话，傅之行劝季燃：“你回去吧，把我放在前面路口，我自己打车。”
“不想回，”季燃头疼，“八成是跟我说相亲的事，想到就烦。我也不知道她最近是怎么了，老催我。”
车厢内的温度骤然冷却。
“那你更得回了，”傅之行说，“终身大事嘛。”
“要不你跟我一块儿，”季燃开始撒娇，“然后顺便帮我解决一下。”
傅之行嗤笑一声：“我怎么解决？靠美色勾引那姑娘，然后跟你妈说对不起阿姨，我们已经互通心意在一起很久了，您行行好别棒打鸳鸯？”
“都行啊。”季燃并不在意细节，“只要让我妈死了这条心，你说咱俩在一起了都没问题。”
傅之行看了季燃好一会儿没说话。
季燃以为自己玩笑开过了把人惹着了，正想找补两句，身旁的人突然开了口，扔了两个字过来：“那行。”
“我一会儿就这么说。”傅之行说。
季燃：“……”
最后傅之行还是跟季燃回了他家，进去了才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有些眼熟的姑娘。
大气的装扮，端庄的坐相，跟在火锅店遇见那天不太一样。
原来季妈妈不是想要跟他说相亲的事，而是直接把人请到家里来了。
“要不我……”傅之行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有点想走。
季燃直接把人拽了进来，跟沙发上的人简单打了招呼，带傅之行去了自己房间。
直到吃饭时间才出来。
傅妈妈坐在长条餐桌的一边，另一边坐着时伊蕊，身旁还空着两个座位。
傅之行自觉地停在靠边的位置，季燃见状却把他往里推，小声嘀咕：“忘了你说过什么了？”
“燃燃，快坐下。”季妈妈命令道，“你坐蕊蕊旁边，多给她夹夹菜。”
季燃不情愿地坐下，给她夹了块辣椒……
时伊蕊盯着辣椒看了看：“那个，我不吃辣……”
“哦。”季燃又给她夹了只虾，“自己剥吧。”
时伊蕊又盯着这只虾看了看，似是在犹豫要不要自己动手，这时候傅妈妈发话了：“燃燃，帮女孩子剥一下。”
“不用了，阿姨，”时伊蕊善解人意地说，“我自己来，让季燃吃饭吧，我看他挺饿的。”
季燃正在疯狂掠食。
他是个极度挑食主义者，喜欢吃的食物百吃不厌，不喜欢吃的一口都不碰。
辣椒，就是他喜欢吃的食物之一。
准确地说是椒类，不管是柿子椒还是朝天椒，他都爱吃。
在别人那里辣椒是配菜，在他那里辣椒是主菜。
但他的胃又很不争气，每次吃完，半夜都会闹肚子把傅之行给吵醒，让人家给他煮粥买药……
所以，季燃给时伊蕊夹两筷子菜的功夫，傅之行已经把为数不多的辣椒捡了大半到自己碗里。
“你夹这么多辣椒干嘛，”季燃直接去傅之行碗里夹，“又不吃。”
季燃的嗓门不低，这一嚷，傅妈妈和时伊蕊都看过来，傅之行顿时有些尴尬。
这么大个人，跟季燃抢辣椒吃，是有点莫名其妙。
重点是他根本没吃，整齐地码在碟子里。
但他又不能说是怕季燃夜里折腾他。
更不能说，是怕季燃吃了胃疼。
“谁说我不吃。”傅之行打掉季燃的筷子，夹了两块辣椒放自己嘴里，“你看着我吃。”
季燃就这么看他一块一块把辣椒吃完，目瞪口呆的同时骂了句：“有病……”
傅之行也觉得，自己是挺有病的。
季燃对吃很执着，有人抢了他喜欢吃的东西，就很不高兴。
他带着点若有似无的怒意，夹了只虾到傅之行碗里：“给我剥个虾作为补偿吧。”
傅妈妈和时伊蕊的目光又齐刷刷地看过来，这小少爷是挺能作的。
然而傅之行放下筷子，轻声叹了口气，而后带上了手套。
季燃把椅子往傅之行这边移了移，满眼期待地，等着即将被扒光衣服的小虾。
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季燃一直在跟傅之行说话，没怎么往时伊蕊那边看。傅妈妈问话，他也是简短作答。
很明显地表现出来了，不喜欢，不想演戏。
如果说前几次被安排跟时伊蕊吃饭还在季燃的容忍范围内，那这次是真的触到他底线了。
也许是因为他把傅之行带来了，也许是因为他为这种破事儿放了傅之行的鸽子，也许是因为今天，傅之行的心情不怎么好。
季燃担心他的热情举动会让傅之行误以为是重色轻友，毕竟他刚指天对地、信誓旦旦地下了保证。
所以一直故意贫嘴找茬，怕他分心乱想。
被忽略的时伊蕊很快吃完，起身告辞。
季妈妈对季燃的不解风情不做指望，亲自把时伊蕊送到了门口。
也因此，她打算等时伊蕊走后跟季燃好好谈谈，趁傅之行在，也好帮忙劝劝他。
他一向很听傅之行的话。
谁知刚要开口，季燃就抢在她前面挑明了态度：“妈，您就别费心了，我还不想结婚，也不想找女朋友。”
“可你整天跟……”季妈妈看了眼傅之行，“整天跟你那帮朋友混在一起，也不接触女孩子……”
“我才多大，”季燃吃着傅之行扔过来的虾，“而且我跟那个什么蕊没话聊，不喜欢那样的。”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季妈妈以为自己看到了希望，“妈妈可以给你介绍别的姑娘。”
谁知季燃眼睛一横，指了指傅之行：“这样的。”
傅之行：“……”
季妈妈：“……”
“这样长得好看又能给我剥虾的，”季燃挺直胸膛，说得义正词严，似是不知道自己的话又多能引人遐想，“那姑娘长得跟傅之行比差远了，而且我看您刚才那眼神是想让我给她剥虾是吗？我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吃虾自己剥过？”
季燃说得没错，他是没自己剥过虾。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阿姨，连傅妈妈也给他剥过，傅之行就更不用说了。
没人剥他就不吃。
傅之行的手顿了顿，不知道是该继续还是该停下。
“你真是太不像话了。”季妈妈的声音骤然严厉，“之行，你别管他。”
“喜欢他那样的，”季妈妈接着说，“那他喜欢你这样的吗？怕是都烦死你了。”
季燃翘着二郎腿，摸了摸饱满的耳垂，慢悠悠地看向傅之行。
傅之行：“？”
“我妈问你话呢。”季燃说，“喜欢我这样的吗？”
季妈妈插嘴：“你这么好吃懒做，谁会喜欢你？”
傅之行辣椒吃得有点猛，呛嗓子咳了两声。
季妈妈给傅之行倒了杯水，温声说：“之行，跟阿姨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你爸爸妈妈走得突然，阿姨……也算是你的亲人，阿姨有很多朋友的女儿都大学毕业了，如果你需要，阿姨也可以帮你物色物色，或者你有喜欢的，也可以带回来给阿姨看看。”
“谢谢阿姨。”傅之行微微颔首，清了清嗓子，“我不挑的，什么样的都行。”
“不挑好。”季妈妈笑了笑，“那……”
“好吃懒做的，”傅之行补了句，“也行。”
“……”
“吃饱了，去上个厕所。”季燃挑了挑眉，利落地站起来，一副胜利者的模样，路过傅之行拍了拍他肩膀，“等我一会儿。”
季燃肚子不舒服，这个厕所上得有点久。急匆匆出来，发现餐桌旁只剩他妈妈一个人。
“傅之行呢？”季燃问。
“出去了。”季妈妈的表情有些心虚，“说是外面抽烟等你。”
“你跟他说什么了？”
“我能说什么，劝他尽早找个女朋友照顾他。”季妈妈说，“这样他爸爸妈妈也能放心了。”
季燃不知道他妈是抽了什么邪风，好端端的非要给他俩介绍对象，他只知道自己的脑子有点炸，吼道：“你能不能不要老提他爸爸妈妈，知不知道今天是他爸妈的忌日，我硬把他拉回家，就为了听你说这些？”
季妈妈倏然愣住，她自然是不会记得这个日子，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不妥，她拉住季燃的胳膊：“妈妈不知道，那你帮妈妈跟他道个歉……”
“以后我的事儿你少管！”季燃猛地抽出胳膊，一秒钟都不想多呆，摔门走了。
外面雨停了，风还有点大，初天的凉意在夜晚悄然而至，季燃拨了傅之行的电话，无人接听后他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
还真他妈冷。
距离停车的地方大概几百米，季燃小跑着过去，打算上车后沿着马路找一找，傅之行又不是百米冠军，这几分钟应该走不远。
走到车边，开锁，季燃拉开车门的一刹那才发现旁边站了一个人。
长腿支地，斜倚着车身，他看过去的一瞬间，晚风夹杂着草木的清香和淡淡的烟草味道扑面而来。
傅之行手里夹着烟，烟头那一点猩红在幽黑的夜色下显得有点刺眼。
“你他妈……”季燃声音发颤，却带着一丝轻松，“又吓我！怎么先出来了？”
“抽根烟。”傅之行刚好抽完一根烟，把烟头掐了扔进旁边的垃圾箱，而后上了副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