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坦诚】
陆曜梳理了一遍女主角的成长线和感情变化线，基本理清了思路，但还是那个问题，是什么可以支撑着一个人持续十多年追逐一个看不到希望的目标，如果开始是对母亲的牵挂，是感情，那这份感情可以持续十多年不褪色吗？
陆曜有点不明白，是什么可以让这个角色那么的坚韧，经历挫折也毫不退缩，那份坚持的力量到底从哪里来的？
换作她来说，她其实没经历过什么大的人生挫折，也没有过什么非得坚持的事。高中的时候同学都说她长得漂亮，可以去做演员，听从别人的建议，她顺顺利利考上了电影学院，第一部戏就幸运地拍了一个大热剧的配角，签约出道以后也可以说是踏踏实实地一路走来，几乎每一部戏都有进步。
但是现在，她好像进入了瓶颈期。
她垂头丧气地侧头趴在桌子上，很想不纠结了，这么好的机会绝不能放过，干脆挑战一下自己，反正她基础功底扎实，即使演不出彩也不会掉队，顶多平平而已。
“怎么了，你有话想说吗？”陈请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你不是不让我说话吗？”陆曜一只手拿着笔，在纸上点来点去，“纠结一部戏，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有点怕自己抓不住搞砸。”
她看了一眼陈清和，突然停下玩笔，问他：“我能不能问问你为什么会画漫画？”
“我没有不让你说话……”陈清和替自己辩解一句，底气不是很足的样子，继续回答她的问题：“喜欢吧，开始就是喜欢看漫画，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自己乱画。”
“喜欢就要做这个职业吗？”陆曜一样不能理解陈清和，一点爱好就能支撑着去选择一个职业吗？
“当然不是，我开始也只是喜欢临摹自己喜欢的角色或者乱画，后来学了画画，有了机会，就想试试自己能不能画漫画。”他停顿了一下，没有自夸，但也不是太谦虚，如实说道：“没想到我真的可以画，就一直画下来了。”
“如果你画的漫画没人看呢，你会转行吗？”
“会吧……我还没想那么多，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点什么。”
陆曜低语了一句：“那看来你也不是太坚持。”
“什么？”陈清和没有太听清。
“你说有没有人可以数十年的坚持一个目标，即使那个目标很遥远，经历种种挫折也不放弃呢？”陆曜决定坦诚一点，直接问出她的问题。
“热血漫画的主角都是这样的，很多经典漫画连载好多年了，主角的目标都没有变过。”
陆曜不满意陈清和这说了跟没说一样的回答，继续问他：“那你觉得为什么呢，这样的角色真的存在吗？”
陈清和不能接受有人质疑漫画角色存在的合理性，固执地说道：“为什么不存在，你没有目标吗，你对你的目标不坚持吗？”
“我没有目标啊……”陆曜不再跟他打谜语了，怕他听不懂。
“大家说我可以演戏我就去演戏，说要待人友善我就好好做人，说要努力我就认真工作，我就是……”陆曜坐直了起来，继续坦诚：“我就是没什么目标，可以过得好一点开心一点就可以。”
“我在热血漫画里，大概只能是主角身边的跟班，只会被主角的坚持感动得泪流满面。”
“就好像一条水里的鱼，只是顺着水的流向在游，我不明白其他鱼为什么知道自己要往哪个方向游。”
她换了一个说法，学着陈清和用了一个奇怪的比喻，也许他能更理解她的困惑。
“那可以说，你在坚持让自己过得好过得开心？”陈清和想了一想，继续说：“我上编剧课的时候，老师说每个角色都有他的目的线，主角的跟班不是只为主角存在。”
“非要为我找个目标的话，可以这么说，简单一点概括，我可以为此转换我的赛道，职业、朋友，这些其实我都没什么想坚持的。”
“那你已经在坚持了，只是你坚持的目标是顺着水流，不像其他鱼往左往右或者逆流而上。”
对于陈清和来说，大概所有的中国话就都只是表面的那个意思，不知道“坚持”还可以被陆曜说得这么复杂，他疑惑道：“坚持和坚持还可以有区别的吗？”
陆曜被说愣了，她重复了一遍陈清和的问题，也问自己，有区别吗？
好像……没有区别，有些人生来就是圆形，干嘛非得成为三角形才是做自己？难道要逼着圆形长出棱角，才能说一句坚持自我吗？
陆曜恍然大悟，女主角不是非得被什么力量驱使，而是和她一样就是做自己，只是这个“自己”不一样而已。
她把自己饶进了死胡同，兜兜转转纠结心虚，原来那道挡住她的墙是纸糊的，是个障眼法，只要她轻轻一掀，路还是同一条。
陈清和不理解，陆曜为什么沉默了，又莫名其妙地笑了，是他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他陷入了反思。
“你笑什么……”
“你别说话，我要想一想。”陆曜解决了自己的困惑，把陈清和这个问答工具人往旁边一扔，让他别打断她的思路，她快速地在纸上记下这一刻的茅塞顿开，顾不上回答陈清和的问题。
陈清和闭上嘴，看出自己的利用价值到底了，不过他还是一头雾水，陆曜对他来说太复杂了，他搞不懂。
他看一眼自己放在一旁的“告诫”，低下头继续画他的人设草稿。
——
小白打着哈欠站起来，摇摇头抖抖尾巴，两个人才反应过来，到晚饭时间了。
陈清和率先站起来：“我去做晚饭。”
陆曜抬头应道：“我还有一点思路没理完，还要一会儿。”
“没事，你忙你的。”陈清和收拾了一下桌面，喊了小白一声：“小白，走吧，吃饭了。”
他出去的时候打开了书房的灯，陆曜才注意到外面天色都快黑了，伸个懒腰，继续整理她的剧本。
又过了快一个小时，她终于把剧本再次梳理了一遍，这下终于觉得脉络清晰也有自信了，拿出手机打给林怡。
“喂，林姐，猜猜我找你什么事。”
林怡在那头切了一句：“还能说什么，不是谢我就是剧本，说吧，我这正吃饭呢。”
陆曜嘿嘿一笑道：“那个剧本，接吧，我看完了，写得特别好。”
“我就知道，不过我可告诉你啊，人家剧组团队要求高，得提前一个月参加培训，那之前安排好的商务得全部往前提，你做好心理准备啊。”
“没事～来吧，请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就怜惜我。”
陈清和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见陆曜在笑嘻嘻地跟别人打电话，语气很熟稔的样子。
陆曜看到他，还伸手示意他别说话，跟电话那头撒娇：“好啦好啦，我的错，我也要去吃饭了，拜拜，嗯，我会注意的。”
陈清和突然想起来，陆曜只是说过她无疾而终的高中恋爱，那现在呢，她是不是有男朋友，即使没有，是不是也快有了。
他一时觉得自己不应该站在这里，转身走了。
陆曜挂完电话，看到陈清和什么都没说就走了，莫名了一下，难道不是来叫她吃晚饭？
她拄着拐来到客厅，小白忙着吃自己的肉没空搭理她，陈清和去厨房拿了餐具出来，冷淡地说：“可以吃饭了。”
“来了。”陆曜慢慢挪到厨房洗了手，出来在餐桌上坐下。
今晚的菜很丰富，陆曜看到餐桌上放了一盘辣子鸡，看起来就鲜香麻辣，她知道陈清和不吃辣，没想到会专门给她做。
她拿起筷子就去夹辣子鸡，不知道陈清和怎么做的，一点不油，夸赞道：“大厨，厉害！”
陈清和只是嗯了一声，没理她。
是不是下午打断他说话？
陆曜反思了一下，开口解释：“我下午是正好想通一个问题，忙着记下来，不是故意打断你的问题。”
“没事。”陈清和还是不说话，把清炒的青菜往她旁边推了推，“吃菜。”
陆曜暗道自己好像没惹他生气吧，发什么神经都不知道，应该跟她没关系。
她也不说话了，默默地夹菜吃，光顾着吃辣子鸡，碰也不碰那盘青菜，而陈清和一脸在想什么事神游天外的样子，没注意到陆曜一筷子青菜没夹。
“你……你回家有人照顾你吗？”陈清和结束了沉默，主动挑起一个话题。
陆曜不解他问这个干什么，还是回答他：“我爸妈在啊。”
“没其他人吗？”
“什么啊？”
“这几天……怎么没什么人来看看你，你没告诉其他人你受伤了吗？”只有陈清和知道，他克服了多大的羞耻心，生怕得到一个他害怕知道的答案。
“没有，我工作室的工作人员都放假了，我不想打扰他们的假期。”陆曜喝了口水，反应过来：“你不会是觉得照顾我太麻烦了吧，我后天就走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陈清和好不容易委婉一次，还被她误解了，连忙直说：“我是说你有没有男朋友，怎么不来看看你。”
陆曜笑出了声：“你直接问嘛，我没有男朋友，你放心，没人会误会。”
陈清和提起来的心终于回归原位，看着桌上的辣子鸡说：“鸡肉我用空气炸锅炸的，所以没有那么油。”
陆曜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换一个话题，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还可以这样啊，怪不得比外面卖的好吃。”
“晚上吃完饭你还有事吗？”
“剧本看完了，可以休息了。”
陈清和得到肯定的回答，又问陆曜：“那晚上一起看点什么吧，我顺便再给你织两双袜子。”
“会不会很麻烦你？”陆曜有点不好意思，但又确实还想要拥有定制的袜子，“我只能口头感谢你。”她心里暗暗地高兴，已经在想要什么花色了。
“那周五上午我送你去机场，你带回家穿。”
陆曜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答应下来：“好啊。”
他说送她走，难道她还能死皮赖脸地留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