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司宸的悲伤
清浦区还是和往常一样破旧、杂乱、热闹，米沐带着孟司宸来到了市场。
“老板，这鲈鱼多少钱一斤？”
米沐蹲下来看着下面的鲈鱼，准备挑一条。
“14元。”
老板边说边比划着，还在那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侃侃其谈。
“你看你这鱼都不怎么游了，我不买万一死了不更卖不出去了，你便宜点，我就拿一条。”
米沐玩笑式的口吻半带着微笑。
“哎，你这个女娃就是爱讲价，好吧好吧，你总来我这，我就13元卖给你。”
老板笑着拿起渔网就去给米沐捞鱼。
“我要这条。。。这条。。。”
米沐开心的比划着，指着所要的鱼。
在旁的孟司宸看着眼前的米沐，顿时愣了神，或许自己过惯了卞羽浩给的优越生活，对于买条鱼能省一元钱的这番操作，竟然觉得有些不可理解，因为此时的米沐是那么的开心，仿佛捡了个大便宜。但是又从侧面说明米沐似乎很在乎钱，按理来说不可能呢，米沐作为知名记者，她的收入自然不会低，可是看看她以前居住的环境，这说明米沐过的并不如意，想来想去孟司宸只有一个答案，米大伟的脸在她的眼前飘过，那个无底洞挣的再多也填不满，有个那样的爹真是倒了大霉。
“你这个女娃，这么会过，以后谁娶了谁享福，这年头这么仔细的女娃不多啦。”
操着不是本地的口音，但是说出的话却很实际，也很受听。
米沐和他挥挥手告别，带着孟司宸又转向了别处。
“你别说，那卖鱼老板的话还真是在理，以后谁娶了你谁的日子肯定差不了。”
孟司宸调侃着，边说边用肩膀撞向米沐。
“我得先把你嫁出去再考虑我自己，哎，你结婚我来当伴娘啊！”
米沐挽着孟司宸的胳膊，悠哉悠哉的迈着四方小步。
“八字还没一撇呢！”
孟司宸红了脸，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是嘴角撇起的笑容却很真实。那羞红的脸仿佛初恋时的小女生独有的一种羞涩。
不知不觉米沐买了一大堆菜，她带着孟司宸穿过熙熙攘攘的菜市场，来到了自己的破旧小区，孟司宸气喘吁吁的爬到了五楼，看来自己还是缺乏锻炼。米沐打开门让孟司宸先进来，自己把买的东西放到了厨房，然后赶紧打开窗户通通风，自己离开这住进清水湾也有一个月了，屋里难免有潮气。孟司宸打量着眼前的小屋，虽然很小但却很干净整洁，只是隔音效果不太好，窗外叫嚷的市场，隔壁楼上炒菜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这里环境不是很好，你先将就住几天，估计他过两天就会来接你。”
米沐有些难为情的挠着自己的头。
“你以前就住在这里啊，真是难为你了。”
孟司宸有些心疼的看向米沐。
米沐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去躺会，昨晚守了他一夜肯定没休息好，今天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做好了我叫你。”
米沐指着里面的卧室，示意孟司宸进去。
“我怎么好意思坐享其成！”
孟司宸不好意思的笑了，眼中充满了似水的柔情，瞬间米沐终于秒懂，为什么武楠涛那么执着的等了她这么多年。
“跟我还那么客气，快进去。”
米沐假装生气用近乎命令的口吻。
孟司宸抿嘴笑了笑，恭敬不如从命，况且自己现在确实很疲惫，真的很想好好的睡一觉，于是她走进了卧室，关上门倒头就睡。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五点，米沐其实早就做好了一大桌子的饭菜，但是看到孟司宸那熟睡的模样实在不忍心将她叫醒，所以自己就坐在沙发上玩起了手机等着她。还是被楼上的争吵声吵醒，这隔音效果简直了，孟司宸瞬间被惊醒，环顾一下四周，这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于是她赶紧打开卧室门，看见米沐正躺在沙发上摆弄着手机。
“怎么不叫醒我？”
“睡美人，你醒了，快过来吃饭吧。”
米沐招呼孟司宸坐到饭桌旁，她掀开了罩在菜上的所有盖子，满满的一大桌子菜，看起来卖相不错，孟司宸凑近闻了闻真的是色香味俱全。
“等会，我这还有红酒，我们喝两杯。”
米沐笑意盈盈的看向了她。
“你还有红酒呢？”
孟司宸一脸的不可思议。
米沐拿来了存货，拿了两个普通的酒杯，倒上了红酒，尽管桌子上的菜与红酒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但是两个人还是颇有情调的举杯。
孟司宸吃了一口米沐做的清蒸鲈鱼，还别说味道真是不错，同样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但孟司宸却没有这般手艺，与其不同的是一直是自己的奶奶在照顾着孟司宸的起居生活，所以孟司宸几乎是不怎么下厨房，自从奶奶去世后孟司宸就不念书了，她在城市的街角外出打工，根本没有时间自己做饭吃，偶尔煮个面条炒个西红柿鸡蛋，剩下的几乎就是外卖，直到跟了卞羽浩之后，过起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饮食起居都是保姆照顾。
酒过三巡，两个人的脸颊都微微的泛红，脸上的喜悦自不在说。
“沐沐，对不起。”
孟司宸的眼里泛着微红，表情却突然严肃起来。
“什么？”
米沐歪着头，瞪着眼睛看向她，不知道她这是喝醉了还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之前我的态度冷冷的，那是因为我自卑，我总感觉自己比不上你，高中都没毕业，大学也没有上，一身的铜臭味，不知道你会不会嫌弃我，所以一种莫名的自卑让我刻意的与你疏远。”
孟司宸沉沉的低下了头，她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米沐当然能体会到孟司宸的冷淡，从分别后第一次与她相见在会所门口，米沐就感觉到了，对此她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米沐其实很想知道这些年孟司宸究竟发生了什么，当年得知她奶奶去世后，米沐还去看了她，但是没过几天她就再也没有来过学校，去她家找她，也是一直锁着门，从此两个人就失去了联系。
“很多东西只是外表的光鲜亮丽，我其实并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好，只是这个职业给了我光环。”
米沐感慨着喝了一口酒，然后紧紧的抿着唇，她眼里的目光不再清澈，看得出这里充满了故事。
“我不想四月还穿着二棉鞋弄的满屋子都是臭脚丫子味，我也喜欢干净漂亮，可是我没钱买啊，当时就连一双单鞋我都没钱买，因为奶奶捡的废品还没卖掉。我也不想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我爸在我七岁那年得了精神病，从此住进了精神病院，我妈因为我爸的突然生病就跟有钱的男人跑了，把我扔给了爷爷奶奶，这么多年对我不管不顾，好在那个时候爷爷奶奶身体还好，他们勤劳肯干，所以我们的日子还说的过去。上初中的时候，我爷爷急症去世了，从此之后我跟我奶奶相依为命，奶奶年轻时就没有工作也没有老保，所有的积蓄全部给我爸爸看病了，后来我爸爸也自杀了，所以整个家庭全靠我奶奶支撑着，那么大年龄了能干什么。。。”
孟司宸苦笑了一下，极力隐忍着自己的眼泪继续往下说。
“我奶奶每天早出晚归去捡垃圾废品然后去换钱，我穿的那些衣服其实很多都是我奶奶捡回来的，还有我们吃的菜都是市场上没人要的烂菜叶，我曾几次闹着不去上学外出打工，但奶奶以死相逼，她总说只要她活着还有一口气就得供我念书，她希望我上大学，她希望我有出息。但是又有多少人所想所愿皆能实现呢！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这一生似乎所有的霉运都被我摊上了，高三那年我奶奶被确诊为肺癌晚期，爸爸没有兄弟姐妹是个独苗，我身边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亲人，没钱看病唯一的结果就是回家等死。所以那段时间我才会每个晚自习都请假出去挣钱，挣够了自己的生活费却挣不回来高额的医疗费，奶奶最终还是去世了。。。。。。”
孟司宸再也说不下去了，她哭了，让眼泪尽情的流着，此时的米沐也红着眼睛，因为感同身受，同样是不幸家庭出身的人无辜可怜的又何止她一个啊！
孟司宸的奶奶在她的心中分量可不一般，甚至比母亲还要亲，奶奶对她的付出更是日月可鉴，所以她十分的感恩奶奶。自从奶奶去世后，孟司宸整个心里都发生了扭曲，甚至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在她无父无母弱小的世界里，奶奶就是她的天是她的全部世界，她不敢想象有一天自己的天塌了会是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母亲的概念是什么，我曾经幻想过长大后去找她去看看她，总是对她心存一丝幻想，但是这个念想直到我听到那个电话。。。。。。我奶奶直到命不久矣，所以不得已托关系才联系到了我妈，结果。。。。。。结果她告诉我奶奶，她不会管我，她害怕我会遗传我父亲，以后也会是个精神病。”
孟司宸冷冷的笑着，笑中却带着哭腔。
米沐再也忍不住，流下了两行泪，同为女人为什么都这么惊人的相似，孩子不应该是女人的全部吗？就算生活再不幸、家庭再艰难，为了孩子也应该坚持下去，就算将就不下去，那最起码应该带着孩子离开，不应该抛弃他们。在那个不谙世事的年纪被抛弃，天底下还真有这么狠心的娘，大人的世界可谓是千变万化，不存在仅有的唯一，可在孩子的心中母亲却是仅有的唯一。那种被抛弃的心灵创伤这辈子都存在，米沐深深的体会过。
“我奶奶带着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直到死的那一刻都放不下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再苦再难一定要把大学念下去。。。爱我的人离世，我爱的人误解我，当时的武楠涛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一时间万念俱灰，生活顿时失去了颜色，即使上大学又有什么用，换来的幸福生活和谁分享。所以我就不念了，也没有参加高考，选择出去打工。”
冷静下来的孟司宸再次将自己的酒杯倒满，然后一饮而尽。
“这个城市没有上过大学的人多了，打工的地方也千千万万，为什么选择在那种风月场所，况且会所的内幕你不是不知道。”
米沐毫不避讳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曲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孟司宸，眼睛里写满了质问与不解。
“一个没有学历高中都没有毕业的人想要在这个城市生活得有多艰难，我在饭店当过服务员、在超市当过收银员，在酒店打扫过卫生，摆过地摊，送过外卖，这期间受到了很多人的歧视、白眼，甚至有的客人直接对我动起手脚来，就因为我出身不好就活该低贱吗？吃苦受累我不怕，但是我受不了被人踩在脚底下的那种低贱感，我也想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吃得好穿的好，我也想轻松的赚到大把的钞票，我还那么年轻，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生活成大妈的姿态，我为什么不利用自己的青春好好的捞一把。虽然身在风月场所我一样洁身自爱，尽管进了会所但我只是当个服务员，游走于形形色色的客人之间，不乏有轻浮无理的人，但是我渐渐的学会了自我保护。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让我遇到了卞羽浩，爱情没了奔头，突然有个对自己好的男人我为什么不接受，我也渴望被爱被呵护，我是穷人家的孩子，我没受过高等教育，可是我依旧能够奢华的过着自己的人生，我过上了所有女孩子都羡慕的豪门生活。。。。如果不是后来没有遇到武楠涛或许这辈子我和卞羽浩之间都不会发生改变，我也 没想到当我再次遇到他时，尘封已久的那颗心再次的悸动了。。。。。。”
孟司宸闭上了眼睛，不争的事实是眼泪再次的流了下来。就在米沐想要开口说话时，她的手机响了。
“下楼。”
电话里传来尤晔城命令的口吻。
“知道了。”
出人意料的是米沐竟然很顺从，抬眼看了一下手表，不知不觉已经是晚上9点了，难怪尤晔城会有些生气，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也没告诉他来清浦他怎么会知道呢？米沐顿时觉得尤晔城很可怕，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控之中。
“我得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我们改天再聊。”
米沐匆匆忙忙的拿起背包就向门口走去，孟司宸觉得很突然刚想问点什么但是还没来得及就看见米沐小跑着出门把门带上了。隐约的在电话声中听出了一个冷冷的男人声音，这么晚了会是谁给米沐打电话，而且米沐似乎很慌乱很害怕，她当时本想开口问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孟司宸一直觉得别人不想说的事最好不去问，对卞羽浩是这样，对武楠涛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