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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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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此之后,季宴淮便没再来长宁殿。

    棠棠乐得轻松,每天用了早食,便带着兰芽几人去旁边的水榭喂鱼。

    从盒里抓起一把鱼食扔进湖中,她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一尾尾漂亮的锦鲤游过来争食,激起一朵朵水花。

    “姑娘……”

    兰芽看着棠棠微微勾起的嘴角,心情有些复杂。

    姑娘自进了东宫,很少这般轻松,如今殿下不来长宁殿了,她倒是开心了,可以后呢,以后该怎么办,难道就如现在一般,日日和她们在长宁殿喂鱼?

    可喂鱼也有厌烦的一天,长宁殿虽大,可一辈子更长,哪怕她们将长宁殿有多少棵树,多少朵花数清,这辈子还没有过完。

    棠棠知道她想说什么,不过她不愿意,哪怕季宴淮永远不来这里,她也能找到自己快活的法子,只要有一天,她能回去。

    她将盒中最后一点鱼食扔进湖中,站起身拍了拍手,看着一旁的兰枝,“兰枝,这长宁殿还有哪处有趣的地方我没去过?”

    兰枝皱眉想了想,“长宁殿西南边,有一丛蔷薇花,只是那里有些荒凉……”

    “走吧!”棠棠招招手。

    兰芽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她知道姑娘不喜欢听,可……

    “兰芽,你还不跟上。”

    远远的,棠棠回头看她,阳光落在她脸上,娇嫩得如初夏刚刚绽开的芙蕖。

    “哎,奴婢来了。”

    兰芽叹口气,只要姑娘现在开心些就好,以后的事,便以后再说吧。

    西南边果然冷清了些,不过倒也不像是兰枝若说的荒凉。

    想来这些姑娘是从未见过什么叫真正的荒凉,看着一路争相竟放的花草,棠棠腹诽。

    远远的,她们就见着一丛盛开的蔷薇,枝藤繁茂,张牙舞爪地横在一旁的树枝上,攀爬在有些痕迹的墙上,处处都是生机。

    一行人正要往前走,就听见那花丛里有一声异响。

    兰芽在宫中也有几年了,便扬手止住了众人的步伐。

    悄悄往前,那花丛里的声音便清晰了起来。

    “落梅,你说长宁殿那姑娘就是殿下那日亲自抱回来的那个?”男子声音粗嘎,带着微微喘息。

    “你问她做什么?”被叫做落梅的女子声音软得让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不过是问问,你又胡乱吃什么醋。”男子声音一重。

    落梅压着嗓子便娇娇叫了一声。

    “最,最近,殿下都不去,看,看她了,整天装作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给,给谁看呢?”落梅声音断断续续,而后便是让人面红耳赤的喘意。

    “我把你喂饱,你可得帮我盯着她。”男子声音里含着笑意。

    还没听到落梅的回答,便是一阵撞击的声音,混杂着女子的娇呼。

    一众人面红耳赤,眼神飘忽,倒是兰芽面色愠怒,招呼了几个太监,就朝那蔷薇花丛去了。

    “啊!”

    一阵混乱之后,棠棠面前就跪了一对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男女。

    这落梅看着眼熟,应当是长宁殿的小宫女,只是这男子从未见过,可与门外的守卫穿着相似。

    言语中虽涉及到她,可她也没经历过这样荒唐的事情,不顾他们痛哭流涕地求饶,挥了挥手,“带去长信殿吧。”

    被这么一打扰,棠棠没了闲逛的心思。

    “姑娘,您晚膳想用些什么?”兰芽看她发起了呆,便有心引着她说话。

    “姑娘这几日您日日吃得辛辣,今日可得清淡些。”兰枝连忙道。

    棠棠正要开口,就被兰枝打断,她笑着,“那你们还问我做什么!”

    “除了辛辣菜式,姑娘也可以选其他的嘛。”兰枝上前替她添了一杯茶。

    棠棠嗔她一眼,也就随她们去了。

    昨日睡得有些晚,在榻上坐了一会儿便有些迷糊。

    兰芽两人见状,便不再说话,悄悄立在两旁。

    室内静了下来,只有窗边小几上的香烟袅袅婷婷。

    棠棠本就睡得不安稳,又恍恍惚惚听见有女子的哀泣,似乎被人堵住了嘴巴,有些模糊。

    她有些不舒服地睁开眼睛从窗格里往外瞧,只是什么也没瞧见。

    “兰枝,你去看看外面怎么了?”

    兰枝正要答应,就见棠棠从榻上下来,趿着鞋子往外走,“算了,我自己去看看。”

    兰枝兰芽连忙跟上。

    以往长宁殿虽安静,可外面时不时有宫女太监走过,可今日外面竟没有一个人。

    她眉头越皱越紧。

    兰芽觉出些不对味来,连忙劝道,“姑娘,我们回去吧。”

    可那声音越发明显,棠棠只拂开她的手,不管不顾地循着声音往前走。

    “嗯嗯嗯……”

    落梅被人捏着下巴,涕泗横流,只疯狂地摇着头,季宴淮一点头,旁边一个侍卫便压着刚刚与落梅私通的那个男人上前,“将她脑袋按住!”

    那男人脸色煞白,却是毫不犹豫地按住了落梅。

    面对落梅的那个侍卫,背对着棠棠,她只看见他手中扬起的尖刀在阳光下耀着刺眼的光。

    她下意识地一挡,等放下手,只看见那侍卫将一节血淋淋的舌头放在木盘中,呈到了季宴淮面前。

    他脸色平静,神色冷漠,就像是被割了舌头的只是一个畜牲,毫不在意。

    她身体晃了晃,兰芽和兰枝连忙扶住了她。

    “今后,若再有谁将东宫的一诸事宜泄露出去,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一个浓眉大眼的侍卫高声喝道,原本俊朗的面庞在此时也有些狰狞可怖。

    “姑娘!”兰芽慌忙叫道。

    季宴淮听见动静望过来,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天朗气清,最后一丝光辉落入西山时,天空中不但没有染上暮色,反而点缀着耀眼夺目的红橙色云霞,镶着一层金边。

    “姑娘?”

    兰芽瞥了一眼外屋榻上的季宴淮,有些焦急地摇了摇昏睡在床上的棠棠。

    今日,太子殿下有些不对劲。

    见到姑娘晕倒之后,竟还慢慢踱步过来,打量了姑娘一瞬,才让她们将姑娘带回来,嘴角挂着的笑让兰芽有些头皮发麻。

    刚刚过来见姑娘还未醒,自己不进来,反而让她进来将姑娘唤醒。

    “兰芽?”

    棠棠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兰芽那张焦急的脸,出声道。

    “姑娘……”

    兰芽见她醒了,开心了一瞬,正要提醒她太子殿下今日有些反常。

    “棠棠醒了?”

    外间,季宴淮的声音淡淡的,却莫名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兴奋。

    还没等她说话,那珠帘一响,季宴淮便大步走了进来。

    他今日穿着玄色的常服,衬得他肤色更白,眼下的红痣更艳,乌色长发由白色的发带松松绑在脑后,红唇微勾,恍若夜里吃人的鬼怪。

    他一挥手,示意兰芽下去。

    兰芽看了一眼棠棠。

    “下去吧。”棠棠起身,朝她点头。

    兰芽这才躬身退了下去。

    见她唇有些干,季宴淮拎着一旁小几上的茶壶替她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在她身边,喂到她唇边。

    棠棠抬眼看他,那双凤眼里藏着莫名的情绪,嘴角也轻轻翘着。

    她突然想起,今日午时他的模样。

    于是,她偏了偏头,“我自己来吧。”

    季宴淮没有生气,仍是带着淡淡的笑,将手中的茶杯递给了她。

    她仰头将杯中的水喝尽,将那影青色杯子拿在手中摩挲。

    “那个侍卫,你如何处置?”她忽地抬头望进他的眼睛。

    季宴淮一愣,今日见她被吓晕,还以为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斥责他心狠手辣呢。

    “棠棠不害怕么?”他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棠棠当然害怕,于是她点了点头。

    毕竟落梅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可就像一个畜牲一样,被他轻易地割掉了舌头。

    季宴淮试图伸手将她抱过来,可她仍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他藏起刚刚露出来的恶劣,温柔轻哄,“棠棠别怕,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的。”

    棠棠掀起眼皮看他一瞬,他此时面色温柔,语调宠溺,可眼中却总是带着莫名的兴奋。

    她目光似不经意瞥向他身后,珠帘外,福喜身旁跟着一个眼熟的小太监,他此时捧着一个雕花精美的木盒,可是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又想起刚刚兰芽的欲言又止。

    不过是思索了一瞬,她便柔顺地靠在了他的怀中,而掩在被子下的手,瑟瑟发抖。

    季宴淮十分满意。

    眼中却又闪过一丝突如而来的失落。

    怀中的姑娘却猛地攥住了他的衣角,仿若此刻他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那锦缎料子上的祥云纹被她细白的手指抓皱,成了波澜的水纹。

    失落被愉悦代替,他轻抚着她的秀发,好心情地解释道,“那侍卫是老三的人,那日将你从卫府门外带回来,被他的人瞧见了,便买通了一个侍卫,想要用你让我露出把柄。”

    他突然轻笑一声,语调里满是愉悦,“不过,他如今不是侍卫,是太监了。”

    怀中的姑娘轻轻“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季宴淮不经意瞥见她微微用力的手,也不生气,他知道她此刻的柔顺是假的,不过,只要知道害怕就行了,她害怕便不会离开他了。

    棠棠靠在他胸膛却一点也不觉得感动,咚咚的心跳如擂鼓,他今日的狠辣是为了震慑长宁殿其他人,况且若不是他,她也不会卷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还有那盒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盯着那盒子上精致的牡丹雕花看了一瞬,她却蓦然想起落梅那半截血淋淋的舌头……

    月色如水,长廊下的宫灯在夜风里轻晃,半卷的竹帘也发出细碎的声响。

    福喜看着前面沉默的男人,有些艰难地开了口,“殿下,那东西便不用送给姑娘了吧?”

    季宴淮猛地停下了脚步,借着灯光看了他一瞬。

    身后的众人纷纷低了头,福喜心中也有些忐忑。

    暖黄灯光落在精致如画的脸上,他忽地勾唇一笑,露出森森牙齿,“棠棠这么乖,自然不用送了。”

    福喜虽已习惯了他时不时地发病,却仍是吓得心中狂跳。

    眼见他转身走了,连忙便身后捧着一个精致雕花木盒的小太监挥手,晦气道,“还捧着这玩意儿做什么,快去扔了!”

    那小太监如临大赦,连忙白着脸退下了,毕竟捧着半截血淋淋的舌头不是什么好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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