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源王殁了
大雪纷飞了一夜，直到天明才渐渐停了。
瑞雪兆丰年，今年的雪来的这样早，可把圣火城民众高兴坏了，大人们忙着扫雪准备年货，小孩们忙着打雪仗堆雪人玩的不亦乐乎。
整个凌云府却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外院的奴仆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交头接耳，一边望着内院的方向，一边在说着什么，声音都压得极低让人听不清楚。
内院，源凌坐在石桌旁，头上肩上和大腿上都积了厚厚的雪，双脚也陷在雪里，一看就是在此坐了很长时间。
源凌脸色苍白，甚至隐隐泛着青灰色，嘴唇也是毫无血色的惨白，以前黑白分明算得上有精神气的眼睛此刻定格般的望着眼前的雪地，满是麻木和呆滞。
源凌身后几米的雪地上有几串脚印，看着脚印呈现的方向，像是有人每每走到离源凌还有几米距离的地方就停住了，然后原路走了回去。往返了好几次。
顺着脚印看去，安生此刻正站在耳房的门前。
安生已经换上了冬袄，双臂抱胸双手插在腋下的斜靠在大红色的柱子上，脚下还放了一件大红色的棉披风。
安生皱着眉头眼睛望着源凌坐在院中的背影，面色有些凝重，也是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嘎……嘎……嘎……”
突然一只雪鸦从远处里飞来落在院中的大树上，朝着院中鸣叫了几声，声音在这雪境里听着充满了绝望和苍凉。
源凌终于动了动僵硬的脖颈，抬起头看向树上的雪鸦。
“我都还没哭呢，你怎么先嚎起丧来了……”源凌朝着雪鸦说话，嗓音干干哑，声音听着有气无力。
安生看着源凌自己动了还说话了，立马弯腰拿起披风向院中走去。
昨天从圣火皇宫回来已是深夜，回来之后源凌就不顾漫天飞雪坐在院中，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安生每次想要过去都被源凌喝停。
这次源凌没有再出声制止安生。
安生走到源凌身边，看着源凌苍白的小脸有些心疼：“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安生说着用手拂去源凌头肩上的积雪，然后把披风披在源凌的肩膀上把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再把颈前的绳结系上。又低下身去把积在大腿上的雪都扫掉，把源凌埋在雪里通红肿胀的双手握住提起，直接顺着胸前的衣襟塞进自己的衣服里。
源凌整个人都呆呆的，身体里好似有什么被抽走了，现在留在这里的仿佛只是个空空的躯壳。
安生看着失魂落魄地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源凌，不禁叹了一口气：“昨天进宫是发生了什么吗？”
安生其实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只是想引着源凌说出来，说出来和憋在心里比起来应该会好受一点。
源凌轻轻地眨了眨眼睛，眼神依旧呆滞着，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安生的话。安生也不催促，把源凌被冻得冰凉的双手再往更里面塞了塞。
“圣帝昨晚召我进宫跟我说，我父皇殁了……”源凌声音轻轻地，听着有些空有些飘又有些低哑：“等不到过年节了，他要我今日便收拾准备，明日就出发回源水了……”
猜想是一回事，猜想得到证实是另一回事。安生低头看着红色的披风白色的雪地，还有眼前脸色苍白到几乎要透明的源凌，心里突然狠狠的难受起来。
安生抱过源凌的肩膀把人带入自己的胸腹间，用手抚摸着源凌的发顶：“想哭就哭吧，这样就没有人看到了，不用憋在心里，那样的话只会更难受的。”
“我为什么要难受，为了一个把我弃之不顾，这么多年对我不闻不问的父亲吗？”说到后面，安生听到源凌的声音已经无法抑制的哽咽起来。
“我不难受，我不难受……”源凌轻轻地说着，声音很小，不像是说给安生听的，倒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肩膀也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
“我懂，我懂……”安生轻轻的拍着源凌的后背，听着源凌不可抑制的抽泣声，自己的眼底也涌起一阵温热。
安生想抬头望天压回眼底的潮湿，却看到树上的寒鸦依旧站在刚才的位置上，眼珠一错不错的正在看着他们。
片刻过后，源凌的抽泣声渐渐停了，头却依旧靠顶在安生的肚子上一动不动。
安生用手轻轻 拍了拍源凌的肩膀：“公子？公子？”
没有任何回应。
安生用手轻轻的托着源凌的下巴把头抬起来，发现源凌满脸泪痕，双眼紧闭，已经昏睡过去了。
安生伸出手指想要去擦拭眼泪，却发现自己整个手掌都已经被濡湿。
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安生弯腰把源凌抱起向寝殿走去。
安生把源凌源凌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用软巾轻轻的把源凌脸上的泪痕拭干。
这一切都妥当了之后，安生把早就等在外院的张大夫唤了进来。
源凌整整一个白天都在昏睡当中，张大夫说是受了雪寒外加心绪不稳，风邪入侵，现在看着平稳，但是晚上可能会起热，于是开了个预防的方子，叫人预先把药熬着，待人醒了便喂下去。
到了傍晚的时候，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下人们通传王善来了。
王善站在床前看着昏睡中的源凌，又转头看向安生：“他就这么睡了一天了吗？”
“嗯，昨天在院子里坐了一夜，今天早上便睡过去了，一直到现在。”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大雪天就看着主子在院子里干坐着？”
“那种时候，让他一个人静静也好。”
王善白了一眼安生，坐到源凌的床边：“源凌，源凌，我是王善，你一天没吃东西了，起来吃点东西吧。”
源凌紧皱着的眉头微微颤了颤，人依旧没有醒来。
“我来是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时间太仓促了，你明日便要启程，我知你素来不善打理琐事，我会命人把你在圣火的身家细软都整理打包好……”王善说到这里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我听说你昨日去找我了，我还想着寻一日空闲邀你一起去源凌阁坐坐，没有想到没有机会了……你……一路走好……”
王善说完，轻轻拍了两拍源凌的肩膀，然后站起身：“你今夜一定要仔细伺候着，要是有什么闪失，唯你是问！”
说完也不等安生回应，王善直接越过安生开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