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孤独&纠结
“你刚刚在里面做了什么，外面所有灯都亮了。”阿斯代伦一边在第一层打转一边好奇地问伊蒙，一楼看起来已经废弃好久了，除了空空如也的板条箱、堆积坍塌的石头外就是灰扑扑的书。
“这里的主人利用了轻语树花的特性将其作为动能操控着整个法师塔，我在后院摘了几朵放进了地下的主控制机器里面，既然外面的攻击手段关闭了，内部的也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总不至于自己人在家的时候还要提防随时出现的陷阱。”伊蒙拍了拍放在石架上的书，隐约露出封面的名字《邪恶飞升》，然而里面的纸张已经被腐蚀的不成样子，只留下寥寥几句小诗：生命之中，皆有一光。爬向表面，求得幸存。漫漫其路，践踏蹂躏。杀戮其余，唯一得生。
阿斯代伦也好奇地凑过来看了看，“看来这里的主人是文艺那一挂的。”在他遥远的还算阳光美好的记忆里，他也喜欢在午后捧着一本散文诗集，泡上一壶花茶，静静享受他美好的下午茶时间，只是可惜
一楼没有搜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两个人直接搭乘着中间那个由主控制机器操控的升降机前往二楼，这边的东西倒是多了起来，最直观的就是高度直冲天花板的巨型蘑菇，有的根茎散发着蓝色光芒，有的伞面散发着黄色光芒，也更加多了些生活气息，水桶、蜡烛、瓷瓶、补给包，还有被高塔主人随意乱扔的书本，被老鼠啃咬掉的页面已无法分辨内容，只剩下两句话，看起来像是一出话剧：我何以信任？我何以知晓？我将如何展现，我最黑暗的自我？
空气中的发霉气息让伊蒙觉得鼻子痒痒的不舒服，绕着四周继续搜刮一圈，倒还真让他挖到一些好东西，狂乱之舌，叶片长得跟舌头似的植物，是制作药剂的珍贵原材料，因为对环境要求极高所以很难寻得自然收购价也高；还有另一种植物，鬼头蘑菇孢子，他们之前一路走过来见到的都是成长完全的鬼头蘑菇，保存采摘的如此干净的孢子还是第一次见，伊蒙也是毫不客气全部装进了背包里。
他们继续向上，总算是看见了人类生活的家具，床和浴桶，虽然也腐烂的差不多了，但至少证明他们来到了法师塔最能藏好东西的地方。他们开始分开寻找这里的物品，伊蒙直接走向了那堆倒了一片的书柜堆放处，虽然很多书本肯定因为受潮没法再看了，可还是有一些用特殊方法记录的知识能够留下来。
他看到了一个从未想过会出现在这里的东西，一个吉斯洋基雕刻圆盘，之前在养育间的时候倒是经常看到，没想到这里也有。那个圆盘上面还压着一本封皮完好的书，是《费伦口述史：吉斯人与夺心魔》，里面详细介绍了这两个种族间你奴役完－我解放－双方仇视拼杀成为死敌的一整个过程，至于那个圆盘，上面倒是刻着之前莱埃泽尔介绍过的那种提尔苏文字，伊蒙看不太懂，但可以先收起来等之后带给莱埃泽尔。
剩余的那些书本伊蒙也都大致翻了翻，全部都是话剧诗歌之类的，这位法师塔原主人还真是不折不扣的文艺少女。
另外在她的书桌上还有一张手写信，应该是她的朋友留给她的，里面提到了这位丽诺尔试图驯服一头鲨蜥兽作为看门宠物，她的朋友不理解也不想接受，但丽诺尔一意孤行这位朋友也没办法劝，并且还为默娜在坟前送上了一捧秋水仙。
看样子是她的宠物狗死后格外伤心所以才动了要养鲨蜥兽的念头，只不过，是他知道的那个鲨蜥兽吗？那个头长得跟没毛的螃蟹钳子，身子跟鼹鼠似的，能在地下自由窜行，一下子最远能跳出去十米，最高跳五米的那个超巨大怪物鲨蜥兽？
见鬼，把那玩意儿当宠物养？等等－－
伊蒙沉默了一下，想到自己也把豺狼人当宠物养来着，所以也就没有继续再评价这位法师塔主人的审美。
“嘿，亲爱的，快过来看这个。”阿斯代伦带着点欢快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伊蒙走过去一看，在破旧的床边上，一张起了毛边的毯子就这么放在角落里，看那个大小像是默娜的床垫，而那个能够让大狗碰到的高度，有一个圆形的按钮，阿斯代伦一按，一条干瘪的肉干直接从下方飞了出来掉在地上－－这是自动喂食器？还挺有创意。（游戏里需要戴着默娜的项圈后去触碰按钮才会出吃的哦。）
而这个位置的窗户，可以清楚地看到默娜坟墓的样貌。
“我们的这位法师小姐看起来真的很宠爱她的狗狗。”阿斯代伦拿起肉干仔细闻了闻，发现居然没有坏后就开始不停触碰按钮，随后将那些肉干全部塞进伊蒙的背包－－总之他们领队什么都吃，身体超棒不怕吃坏肚子，肉干也是肉嘛，实在不行带回去给挠挠吃也行。
有些无奈地任由阿斯代伦将肉干塞进自己的背包，伊蒙心中的疑惑却没有消失，他们都搜刮了好几层了，明明这位法师塔的主人还提到过一个叫伯纳德的人，到现在为止还一点动静没有，到底是这个叫伯纳德的人已经离开了，还是躲在暗处随时给他们来上致命一击呢？
他们还剩下最后一层没有探索，如果伯纳德还在这里，那就只会是藏在那了。跟阿斯代伦交代了几句话，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做好警惕，两个人操控着升降机，递到法师塔最后一层。
视野仿佛一下子就被光线笼罩，伊蒙强行睁着眼睛去看光源的来处，随后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一个差不多有三米高的，全部由金属材质打造的机器人，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二人面前，它身体中的齿轮直接暴露在空气中，散发着幽蓝的光芒，那强烈的非人感让两个人一瞬间都没反应过来要作何表情。
“从潮湿黑暗的苦闷之中迸发新的声音。/是敌人，是那个污秽傲慢的卑鄙之人吗？”那死板的机械音伴随着身体内部齿轮咔哒咔哒的响动，却意外地听出了一股咏叹调的感觉。
“主人是文艺少女，连她的机器人也得是这个调调吗？”伊蒙从无语中回神，小声地吐槽，随后发现这个露天的平台四周还有好几个保持静止状态的机器人，因为没有接受到命令所以全都没有轻举妄动，至于命令发布者，自然是中间这个大家伙了。
伊蒙刚想和这个机器人胡言乱语一下让他们放松警惕，毕竟正中间这个站位，他们也没有掩体，打起来地形有些吃亏，却被原本安静待在身后的阿斯代伦一把拦在身后，阻止了他的发言。
伊蒙虽然有些奇怪，但看阿斯代伦信誓旦旦的模样，也就给他让出了位置。
“或者你是位友人，是我孤独醒来时的救赎？”充满韵律的腔调从阿斯代伦口中发出，配合着他微微带着点沙哑低沉的嗓音，像是午夜时分最迷人的摇篮曲。
只不过为什么也开始用这个风格说话了？难道是？
“出于对我的爱，而不是对血与武器的爱，”那个机器人微微欠身，口中说出敬语，“任您差遣吧，我的主人，我的君主。”
伊蒙嘴角抽搐了一下，居然真的是用诗歌在命令机器人，而不是简单直白的单词，还真是肆意妄为啊－－不过也是，要不是足够任性，谁会去养一只鲨蜥兽当宠物！
看着所有机器人都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站定，伊蒙伸手摸了摸笑的格外开心的阿斯代伦，“刚刚在探讨诗歌？你的文学素养也很深厚嘛。”
“谢谢夸奖亲爱的，”阿斯代伦眨眨眼睛有些得意，像一只偷腥的猫，又或者他在为自己帮助伊蒙化解了一场战斗而开心，只要那么几句话就好，“虽然事实上是我刚刚在楼下刚好翻到了这出诗歌的原本。”
伊蒙笑得肩膀都有些打颤，但骄傲又开心的阿斯代伦确实格外吸引人，他舔了舔嘴角，低下头直接吻在了阿斯代伦的嘴唇上。
目的性明确地将他拥抱进怀里，两人跌跌撞撞地来到一面还没有坍塌的墙前，阿斯代伦的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面，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身上的男人很热情，手上的动作有些粗暴，却带来无法忽视的快乐，可身体上的喜悦唤起的只有过往无数惨痛的记忆，阿斯代伦下意识地条件反射给予了最热情的回应，然而那双漂亮的眼睛却有些失神地看着灰暗的上空。
不，不要这样，就好像伊蒙对他所有的好都只是为了眼前的这点事情，就好像之前的所有相处都只是他的错觉或许真的只是他的错觉，毕竟他们一切的开始就是建立在此之上的交易，他居然还会傻乎乎地渴望着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
面上露出一丝冰冷的嘲讽笑容，双腿却热情地缠上伊蒙有力的腰，声音甜蜜如同香甜的太妃糖，“亲爱的，这么性急？嗯～？”
他们拥抱、接吻、抚慰，就好像一对再亲密不过的恋人，可是阿斯代伦在心中冷静地提醒着自己，一切都只是错觉罢了。伊蒙并没有明确说些什么不是吗？他们只是交易嗯？
被放下腿的阿斯代伦有些疑惑地在伊蒙的怀抱中抬起头，因为两个人紧紧抱着，只能看见掩藏在黑发中的尖耳朵和小半张侧脸，“怎么了？”
阿斯代伦的声音中已经染上了不寻常的味道，这是在过去无数次尝试中寻找出来的最能让顾客满意的声音，也是最能让猎物上钩的声音，在无数次血与泪的教训中逐步摸索出来。
伊蒙整个人埋进阿斯代伦的怀中，牙齿轻轻咬住他的耳朵，低哑地声音传达着他强烈的不满情绪，说的内容却是完全不相符合，“算了，让我抱一会儿吧。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就在楼下简单扎营休息一下吧。法师塔这么显眼，盖尔他们肯定能发现我们的。”
？什么情况？
完全没料到这种发展的阿斯代伦愣了一下，有些懵地问道，“亲爱的，你怎么了吗？我完全可以－－”
“这里没有水源也没有洗漱的地方，用魔法来烧水洗澡又有点太奢侈了，还是等我们找到可以安心休息的地方再说吧。”话虽如此，整个人还是抱着阿斯代伦没有松手。
感受着腹部传来的不寻常的温度，贴着衣服也完完全全传递到自己身上，阿斯代伦挑眉，用脸去蹭了蹭伊蒙的头发，低声说道，“其实我还可以用别的地方帮你”
“不要！”将脸埋起来的伊蒙皱了皱眉头，像是从阿斯代伦的话语中了解到了这个家伙的过往经历是何其丰富，又想起了在林地时期那过分熟稔的表现，有些幼稚地磨了磨牙，他暂时不想了解那些丰富的经验来源，不知名的烦躁情绪让伊蒙有点渴望疼痛的感觉，“你饿了吗？”
话题转变速度之快让阿斯代伦差点没跟上，有点不太懂这位比他小上不少的领队此刻的心情了--也有点不理解此刻自己的心情。
“我不饿，之前不是刚吸过一次血了吗？保持清醒。”亲了亲伊蒙的耳朵，阿斯代伦觉得自己现在急需要一个单独的环境来整理思绪，“你先去扎营好吗？我等下就来。”
有点不情愿地从怀抱中挣脱出来，伊蒙不高兴的情绪完全展现在了脸上，可他那个被捅坏的脑子暂时还不能跟他解释不高兴的原因，所以他就更加不高兴了。
冰凉的带着血腥味道的抱枕离开自己的怀抱，虽然有些郁闷，可伊蒙还是乖乖下楼去整理他们的帐篷了。
阿斯代伦站在法师塔的顶端，眺望着闪烁着迷人微光的幽暗地域，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风吹过他的脸颊，带着冷意。
他回头去看那个安静站在角落里的机器人，如果没猜错，这个家伙就是伯纳德，被这座高塔的女主人造出来，用来度过那孤独的余生。
不然谁会在这寂寥的幽暗地域生活，还把一个只能给予简单回应的机器人当做朋友呢？
阿斯代伦来到伯纳德面前，回想了一下在下方看到的诗句，“沉默延续，我孤身一人。/求你了，能握住你的手吗？哪怕只消一刻？”
“当然可以，亲爱的。别害怕，我亲爱的姑娘。”它的声音机械死板，在安静的四周显得无比瘆人，“我能做什么？比如说，你需要一个拥抱吗？”
“是的，请吧。”阿斯代伦面无表情，身体也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平日里丰富异常的肢体表现。
“到这里来，只要一会儿就好，发泄出来。”他重复着那些在最开始就设定好的语句，矮下身子，冰冷的机械手臂将阿斯代伦整个拥抱进怀里，它的胳膊太紧太低，算不上是一个舒服的拥抱－－就好像它注定要拥抱一个稍微矮一点的人。
“记住，你是被爱着的。丽诺尔，很爱很爱。你做的很棒，所有人都会为你感到骄傲。就像我一样。”
听着这个机器人口中喊着别人的名字，一遍遍诉说着爱意和关切，然而终究只是设定好的，安慰的话语随着拥抱的离开也全部结束，它又变成了那个呆愣着的机器人。
阿斯代伦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淡淡说了句谢谢，随后就向升降机走去。
那是个冰冷的怀抱，不如伊蒙的来的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