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召
江风带着幽寒的气息,吹着江岸的人打了个哆嗦。
送行的内官赶紧调整自己的仪态,端正地看着不远处的码头上,阿笙身着一袭锦袍与定山楼的管事细细叮嘱着一些事,她今日便要应合德公主所托出发前往江淮。
“姑娘,等等!”
阿笙正欲登船,便见小桃气喘吁吁地带着几名侍从赶到,又将两大箱子的东西递给了随行的仆从。
“老夫人让我将这些都给姑娘送来。”
说着欠了欠身,全了礼数。
小桃几步上前,如寻常般为阿笙拢了拢外袍,却神色凝静,断无平日里的嬉笑之色。
“姑娘放心,您前脚一走,孙嬷嬷便将老夫人送到了魏府薛老夫人那。”
她微沉着眉目,继续小声道:“去往安南的人也趁着他们盯着您的这会儿功夫出城了。”
阿笙听闻这话,轻轻地“恩”了一声。
她今日出门走得喧闹,也将帝宫派来的眼线一并带走了,趁着这会儿的功夫,她所吩咐的事才能做成。
“就是可怜姑娘,这大冷的天还要走水路。”
时日已经入冬,不少水路因天寒而暂停行船,从帝京往江淮须得绕行一段,这个天在水上漂着可不怎么好过。
阿笙浅浅笑了笑,如今帝京与江淮官道已通,若不走水路,如何为安南那边争取时间,因而她以身体不适宜跋涉为由,选择了乘船往江淮而去。
合德拿安氏威胁阿笙,有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因此有些事阿笙不得不做。
阿笙看了看不远处的内官,几人端持着仪态始终笑着盯向这边,这些来送行的内官是太后宫里来的。
她轻轻扫了一眼几人,不免又装作咳嗽了一番,遂才与小桃等人告别,带着阿大登上了云生的客船。
这艘船是云生专门为阿笙出行打造的,船上有定制的保暖层,进了船内便能感到一阵暖意,不至于让人遭罪。
几名内官见到阿笙登船,复才垂首遥遥见礼,而后离开了岸边。
此刻的江风猎猎,阿笙还当真轻咳了一声,她坐于舱内的案几旁,遥遥地看着码头之上人群散去,不由微微舒了一口气。
嬷嬷将暖好了的袖笼递给她,以为她这是累了。
“姑娘今日早膳也没进些什么,我看这船上倒是什么都齐备,不如让灶房为你做些吃食?”
阿笙收回了神色,浅笑道:“不必了,现下多食,怕待会儿晕船。”
嬷嬷得了她这话,遂才转身去收拾小桃临时带来的那两箱子东西。
“姑娘,有封信。”
嬷嬷从箱中的衣物里抽出来一封并无署名的信件,递给了阿笙。
阿笙接过,打开一看便认出那是安氏亲笔所书。
“勿要担忧。”
这封信才是小桃要送来的东西,今日安氏未能送行,总有些话要交待的,但时间仓促,也只来得及匆匆写下这四个字。
见阿笙微蹙了眉目,嬷嬷不由叹息道:“姑娘这封赏真不知到底是赏还是罚。”
在嬷嬷看来,阿笙虽是白得了一个郡主的封位,但又多了许多令人头疼的事。
阿笙听了这话也不恼,只是似呢喃般道了一句,“是啊,这件事的确是个麻烦。”
船只刚离岸,帝宫便派了内官又去了一趟窦府,进府便宣太后旨意召安氏入宫觐见,但良久却不见有人接旨。
窦长笙临行前安氏还在府内,这片刻功夫便不见了踪影,巷口派去盯的人都道未曾见过安氏离开。
最后是一直盯着窦府后厨的探子来报,今早窦府的婆子去过魏府,恐怕人便是那时一同被送去了魏府。
面对有正经兵士把手的府门,内官还是犹豫了。
但太后的旨意是必须传递的,内官无法,只能在府门之外高声唱旨,然而面对内官的宣呼声,魏府的大门却纹丝不动。
内官宣的是窦安氏,魏府自然不会应门。
太后威仪不可挑战,得这般冷遇,内官无法交差,便试图强闯。
戍守魏府的兵士是魏徵从安南关带回来的,都是战场上真刀真枪走过来的,见人欲冲府门,直接拔刀将为首的一名内官砍倒,丝毫不见犹豫。
“我家将军乃安南大将,尔等胆敢冒充天家之人,肆意横闯将军宅邸,再踏一步下场亦如此人!”
见了血的场面将其余内官吓得几乎站不住脚,这番冲突报回帝宫之时,就连合德都一时愣在了那。
太后听闻见了血光,眉头紧蹙,她看向合德,问道:“何必硬要去捉那安氏?”
合德伏了伏身子,遂才解释道:
“阿笙如今手握粮脉,拿的不仅是民生大计,更是拿住了天子的第二个财库,她已然能够以财弄权,如今的情势,她自然更愿意独善其身,未必会尽心谋划,更带不回我们要的助力。”
与各家都想招揽的阿笙相比,合德如今的依仗只有太后一人,而太后年迈亦不善前朝之事,此时的合德要让阿笙为自己做事,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底气。
“要让她乖乖照指令行事,若没有安氏在手,恐难办到。”
太后听闻这话,也知合德顾虑,但问题是,为了一个安氏,当真值得与魏府起冲突么?
“魏徵如今在镇南军中坐稳了位子,你父王又许了他秦山以南的自治权,这满朝武将中没有第二个这般的,为了安氏得罪他,值得么?”
太后这话让合德也一时沉默了。
“这窦氏与魏氏可谓是互为靠山,一次将二者都得罪便当真是得不偿失啊。”
太后这话没错,但除了阿笙,合德已然寻不出一人可引裴氏出手解救天家如今的困境。
“皇奶奶,我知你的意思,但今日的危机不除,怕是我们来日与他们周旋的机会都没有。”
合德这话说得多是无奈。
得贵妃身边的小宫女冒死传信,她才得知皇帝生病的原委。
她每每思之轩帝如今神思痴傻的模样都自责难安,当初若非她提议,辛氏根本不会坐上贵妃之位,如今她又拿不出确切的证据可证明,皇帝的痴傻与贵妃有关。
一个邱梓轩,一个辛贵妃,都是她一步步将其推到现在的位子,害了她自己,也害了她的父亲。
在合德心中,唯有挽回如今的局面,将江山交给正统血脉,她此心才安。
即便如今她将人一一得罪,来日她来还便是。
“那丫头既然答应了你,为何不稍加相信于她?”
闻此话,合德的神色却冷淡了三分,她曾经最大的信任是给了邱梓轩,但却换来背刺的一刀,不仅丢了皇帝的信任,还险些丢了性命。
如今她不敢再随意相信任何人。
“皇奶奶,若阿笙原就打算按命令行事,又何必将安氏送走?”
“更何况,魏徵如今在安南,无召不得随意入京,他想要插手此事未必容易。退一步讲,如今皇奶奶只是召安氏入宫伴驾,魏徵又能以何理由发难?”
合德眸光沉了三分,“既然魏氏老夫人要保她,那便一并宣进宫吧。”
未久,魏氏再得帝宫宣召,只是这一次,太后宣的不是安氏,而是薛氏,为此,魏府不得不应。
然而正如合德所想,宣召薛氏之时,安氏也一同出现在了内官面前,她自是不会让人带她受过的,二人便这般一同被内官请入了帝宫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