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沧浪清，濯我缨
“难怪李真人会派雪山信徒催促，既是在展示她们的傲慢，也是要我下定决心，迅速解决问题。”
袁昊看完信，递给常笑，心中已有所谋划。
“草原事务我不干涉，但请调拨一半兵力予我，我将去处理赎罪券之事。”
常笑并不认为李长生设计谋取雪山祖地有何不妥，按照他对李长生的了解，那是一个不喜欢自己有弱点的人。
李长生一改常态，突然想扎根立足某地，背后必有其复杂原因。
他不可能猜得透李长生的心思，也不想去猜，倒不如带兵外出建功立业，先解决目下最紧迫的事务。
“人手可调配，但你必须确保贺兰氏族无法东山再起。此族声望极高，未来或对我袁氏构成威胁。”
袁昊之所以不公开赎罪券，通过拍卖会一再拖延，正是为了消除一切潜在隐患。
“我明白你的意图，定会妥善处理。”常笑抖抖手稍稍抱拳，身为燕国激进派，他对这些剥削小氏族的贵族，不曾有丝毫怜悯。
“去吧。”
袁公子将令牌双手捧起，交给这位得力新友。
常笑离开后，他更换上华服，稳坐第一交椅，命人请来红发。
不久后，红发抵达营地。
他很轻易就察觉到营地内部的空虚，至少有半数兵马已被调走，这让他心中生疑。
以为是前线战事不顺，小氏族无力应对，雪山联盟不得不亲自出马。
“见过袁公子。”红发快步进入帐中。
他虎背蜂腰，腰挎弯刀，双目炯炯有神，他正欲询问之际，却发现了袁昊的郑重打扮。
“你来了，请入座，喊你来是有件事要和你说明。”袁公子微笑，热情迎接。
但红发却从其目光中感受到一丝冷淡。
“营地兵力减少，可是前线有变？雪山氏族的男儿已迫不及待，还请袁公子赐予我们上战场的机会。”
红发并未落座，而是直截了当的做请愿之举。
他敏锐地感知到了一丝微妙的氛围，袁公子似乎准备宣布一些对他不利的消息，或许是对他的制裁，甚至可能是联盟对雪山氏族男儿的打压。
尽管红发对这一切早已有所准备，但身为族中一员，他仍希望为族人尽一份力。
“不急，那雪山氏族的女人们，其实一直都在为联盟效力。你想有所表现是好事，但机遇并非时时可得。要知道在联盟之中渴望立功者众多，至少要做一些雨露均沾的布置……”
袁公子淡然一笑，这番话真假参半，联盟的力量虽强，却非他所能左右。
目前看来，即便有李长生支持，但联盟的主力均已被派往南方，迎战狼骑与拓跋氏。
分配给袁公子的，不过是二三流的力量。
相比之下，雪山氏族的男儿们确实算是他手下为数不多的精锐。
“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机遇向来是争取而来，雪山氏族的成员最早跟随袁公子下山，也时刻准备迎战任何敌人。若我们苦苦等待，换来的却是空置与闲置，反而会加剧联盟中的矛盾。”
红发听出了其中的危险，似乎正如他所料，可能是姐妹花再次立功，联盟为了提升她们的地位，不得不对雪山氏族的男人进行打压。
袁公子此时的郑重其事，无疑是要宣布针对己方的大事。
“当前草原正值动荡时期，权力与民族的抗争显而易见，而在看不见的地方，暗流涌动，无数幽魂徘徊。难道还有比这更深重、更不可调和的矛盾吗？”
袁公子目光凝重，脸上流露出悲悯之情，他将问题抛回给红发，希望他能自行退让，给自己留下操作的空间。
“雪山氏族愿为公子分忧，只要公子一声令下，我等将战至最后一人，来捍卫民族尊严。”
说到此处，红发猛然抬头，眼中布满血丝，一手按在腰间刀柄上，微微颤抖，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热血在他的血管中激荡。
“你我是雪山之神信徒的剑，不宜去谈论那些棋盘之外的事。今日召你前来，便是要告知你，你们的激进之举已影响到李真人的立场。我劝你们还是整理行囊，撤火起锅，返回雪山氏族。”
袁昊已无意继续交谈，因为红发所捍卫的不仅是民族势力，更是在挑战神权建制。
他并非未给机会，而是红发选择了绝路。
他能做的，便是在途中消除这些障碍，以减轻李长生那边的压力。
“我们决不退缩。”
红发却坚定地摇头，不知是看穿了袁公子的意图，还是对死亡毫无畏惧，他昂首挺胸。
“唯有懦夫才在未获胜前退缩，若公子仍对大氏族怀有仇恨，便让我们这群饿狼去围猎他们一番。即便狼群被击败消灭，也足以让世人铭记狼群的意志。”
“荒谬！”
袁公子愤然而起：“你们若战死沙场，所争取的一切又有何意义？你们不会留下狼群的意志，只会让世人记住反抗者的悲惨结局。”
红发听罢，脸色苍白，终于彻底明白，自己不过是待宰的鱼肉。
袁公子今日与之交谈，完全是出于李真人对雪山氏族男儿们的怜悯。
如果他继续走向极端，让李真人失望，那么雪山氏族的男儿们或将失去一切支持。
“我们如今已失去诸多权利，即便连死亡的选择，亦需深思熟虑。袁公子，您还希望我们放弃何物？”红发冷漠地凝视着袁昊，心中明了，眼前之人同样是一只凶猛的狼。
然而，命运和时代的压迫，让他不得不与这些饿狼共舞。
“沧浪之水清，可洗我缨；沧浪之水浊，可洗我足。有时候，放弃是为了更大的利益。若你同意将雪山氏族一半的祖地让出，我袁某人可以保证，只要李真人所创立的体系尚存，联盟中必有你们的一席之地。”
在双方各自表明立场，表达了意志和对未来的规划后，谈判终于进入了实质性的阶段。
“果然，李真人所图，不过是玉山之内的财富。”红发嗤之以鼻，忽然感到，那些宏伟的叙事、民族与权力，不过是虚幻之物。
即便是高高在上的李真人，与他这个斤斤计较的小人物相比，本质上并无区别。
“不然呢？”
袁公子皱眉，对红发的轻蔑态度感到无奈。
在红发身上，他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曾以为血统纯净、血脉高贵，可以凭武力征服一切。
然而，灭族的灾难让他从那些虚幻的梦中清醒。
当失去资源和盟友后，曾经的骄傲变成了刺向自己心脏的尖刀……